第4節(jié)
章明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只有胸口的起伏還證明她還活著。 不大的鐵皮屋被收拾成好幾塊,正對窗戶的是章明卉的床,右邊有一塊干干凈凈的空桌子,有一張椅子和掛桿。 “晚上有玉米吃。”秋赤西靠近床對上面的人說著,彎腰從下面拿出一個二手的紫外線燈。 在家做覆膜透析方便便宜,但需要一個干凈衛(wèi)生的環(huán)境。幾年前秋赤西從一位病人手里買下的二手消毒燈,透析前必定要消毒一次。 秋赤西一聲不吭做著這些事情,心中驚訝自己居然還能將所有的細節(jié)記得一清二楚,她甚至能回想起那位病人眼中透露出來對生的渴望。 “我想吃冰棍?!闭旅骰茏谝巫由相洁?,不到四十歲的女人,蒼白的臉上已經到處爬上了皺紋,卻透著一股癡意。 “先做完透析?!鼻锍辔骼淅涞?,轉身將手洗干凈,帶上口罩。 在家中透析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不能讓透析液受到任何感染,秋赤西憑借著肌rou記憶,相當順利將透析液裝好導管。掀開章明卉的上衣,秋赤西看到了她肚子上開的那道口子。 “待會樓下應該有人來收廢品,你先好好吃飯,我下去看看。”秋赤西聲音一如既往冰冷帶著刺人的寒意,眼神是旁人看不懂的復雜,手下動作卻沒有一絲停頓。 “吃冰棍,吃冰棍……”章明卉也不知聽清沒有,嘴里只會翻來覆去重復著一個詞。 腹膜透析完,秋赤西將章明卉扶回床,將口罩一把扯了下來,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溫度正常。 秋赤西出門將飯拿了進來,幸好天已經開始黑了下來,外面的光線沒讓飯菜壞掉。 “我放在這,你先躺一會再起來吃?!鼻锍辔鳑]有吃,她得下去看看收廢品的大叔車上有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章明卉躺在床上沒出聲,眼睛緊閉,面色蒼白,連剛才頻頻嘟囔著的‘冰棍’也沒有力氣說出來。 秋赤西走出門前回頭望了一眼章明卉,才將門帶上,快速下樓。 城中村的樓層不高,秋赤西這棟樓只有七層,她下來時廢品車剛好停在了一樓。車上的擴音器還在喊,刺耳響亮。 “是小西啊。”收廢品的大叔從車前繞過來看到秋赤西笑了笑,“你爬上去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 “嗯。”寬大的校服套在秋赤西瘦高的身上,顯得空空蕩蕩的,再加上她陰沉的臉,時刻繃緊的身體,沒半點像一名正值青春年華的高中生。 “小心點,別踩壞了我今天剛收來的電視?!笔諒U品的大叔站在下面喊。 大叔不是本地人,來了幾年,一直在收廢品。頭一回來的時候,秋赤西想低價買下他收來的桌子。只不過這年頭生活不易,沒人會大度去做好心人。她給的錢太少,大叔不愿意給。 最后還是房東過來多嘴了一句,說秋赤西成績好,給他們這附近的孩子補課。大叔動了心思,要他讀小學的兒子也過來。 一來而出,兩人慢慢熟悉起來,交易也都好說。 “以后我家老小就不來找你補課了?!贝笫蹇吭谲嚿沓闊?,沒去管秋赤西回應,反正這孩子從來不說多余的廢話?!袄闲∫乩霞易x初中,這邊戶籍解決不了?!?/br> “大叔?!鼻锍辔鲙е粏〉纳ひ繇懫?。 “嗨,不用擔心,你大叔我能堅持下去?!?/br> “我要這個,多少錢?”秋赤西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從車上探出來。 “……”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過后,廢品大叔重新打起精神,也爬了上去。 “你要這臺空調?”大叔搖頭,“這臺空調太舊了,很多地方都壞了,基本上只能當廢鐵賣?!?/br> 秋赤西蹲在那堆垃圾面前:“我就要它?!?/br> “你……”和秋赤西打交道這么多次,廢品大叔也了解她脾氣有多倔,擺了擺手,“你要就拿去,不多收你錢,剛才賣給我多少,現在賣給你?!?/br> 最后秋赤西和廢品大叔一起抬著那堆破銅爛鐵上了天臺。 “你這收拾的還挺好?!贝笫鍥]進門,只在外面轉了兩圈,連連感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小嘰歪 39瓶;柚子酒 9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章 空調被廢品大叔以一個極低的價格出給了秋赤西,本來也要拿去當廢鐵賣,倒不如做個人情。 當天秋赤西沒動那快報廢的空調,看著她媽吃完飯休息后,自己走出屋內,坐在天臺上看書。 ……自然,沒怎么看得進去。 重生前秋赤西便在困苦的環(huán)境下努力活著,拼命讀書,最后混出了一點名堂??上б怀溃磺杏种匦禄氐搅嗽c。 章明卉睡覺不喜歡有燈光,秋赤西一般不會在屋內看書寫作業(yè)。低頭望樓下望去,周圍并不全陷進黑暗中。有些地方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各種吵吵鬧鬧的聲音往四周散開。 ——那是城中村獨有的大排檔。 將書反扣在小桌子上,秋赤西站了起來,目光晦澀。 剛分科的高二學生們個個都興奮的很,班里添了不少新面孔,很多學生都忙著結交新的同學。 舒歌也不例外,她向來是個社交達人,人長得美艷,性格又大方,誰都愿意和她做朋友。 ……除了她同桌。 物理老師在上面畫受力分析圖,舒歌腳一蹬,人直接靠在了椅背上,余光卻轉到了旁邊秋赤西身上。 舒歌覺得這幾天她同桌有點不對勁,老實說雖然之前秋赤西不怎么開口說話,人也陰沉的很,但舒歌一直沒將她放在眼底。 畢竟一個普通人放在他們這樣的貴族學校也要經受不少心理壓力,何況秋赤西這種……陰沉也不奇怪。 可現在秋赤西時不時掃過來的眼神竟然讓舒歌感到壓力,天靈蓋涼颼颼的,頭皮經常性繃緊。 “黑板上這兩題先做完的,可以提前放學?!蔽锢砝蠋熡猛队皟x放出兩張圖片,說完坐了下來,打算喝口水休息。 秋赤西一個大學都讀完了名牌畢業(yè)生,一個禮拜早將這些題目重新摸透了,幾乎沒有思考便將答案寫在了本子上。她從抽屜里拿出飯盒,另一只手拿著本子,直接朝講臺走去。 “……”物理老師低頭看了一眼本子上的完美解題步驟,又抬頭看了看自己才打開不久,里面還冒著熱氣的保溫杯,最后扯出一抹‘慈祥’的笑,“你可以先放學?!?/br> 秋赤西立刻大步邁出教室,往食堂走去。 等到放學鈴聲響起,已經是半個小時后,理科a班這才有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往外走去。 “小歌?!睂幘皦m背著書包從教室外進來,俊美干凈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目光卻在觸及舒歌旁邊空蕩座位而凝住。 舒歌和三兩好友揮手,拉著寧景塵一起出去:“你們班下課好早,周末一起去爬山怎么樣?” “景塵?”舒歌發(fā)覺發(fā)小的恍惚,皺眉又叫了一遍。 寧景塵重新恢復溫溫潤潤的模樣,搖頭道:“不了,周末有事?!?/br>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又扯了其他的話題,寧景塵才不經意問道:“今天你同桌怎么不在,她請假了嗎?” “秋赤西?”舒歌挑眉,無所謂道,“老師布置兩道題,她先做出來,提前放學了?!?/br> 寧景塵抿了抿唇,微微掩蓋住嘴邊泛起的弧度,輕聲道:“她好厲害?!?/br> 舒歌聳肩,并沒有身為?;ǖ陌ぃ骸俺煽兪峭玫??!?/br> 話里話外明顯透出對秋赤西為人的不在乎以及細微的不滿。 寧景塵白皙修長的手指不自覺拉了拉書包的帶子:“她人也很好,上次很耐心教了我題目?!?/br> 提起這件事,舒歌腦子里的疑問泡泡終于一股腦冒了出來:“最近你們老師抓功課很嚴,要不讓叔叔說一聲?” “沒有,我只是想文化課分數更好看一點?!睂幘皦m不太愿意和舒歌說這些,腳步不由加快。 “你怎么不去問家里的補習老師……”舒歌眼見著人越走越遠,干脆沒問了下去。 今天提前放學,秋赤西得了點空,便在樓下便利店找老板娘借了套工具上樓。 “你不吃飯?”章明卉垂頭吃著飯菜,突然開口道。 秋赤西站在門口轉身:“待會再吃,你吃完出來走動走動?!?/br> 她媽精神好一點的時候會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有時候會關心關心,更多的時候她只會像個活死人。 尿毒癥并不足以殺死這個女人,丈夫的離家出走才成為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快報廢的空調,秋赤西想要試圖修好,至少能讓它的制冷功能啟動。 重生前的秋赤西自然不會修,不過現在秋赤西體內的靈魂已經快三十歲,又曾經修過一段時間焊接專業(yè),修空調并不難。 將外殼打開,秋赤西檢查了一遍電路,又將幾處需要換掉的零件記了下來,打算周末去五金店買。 …… “晚上要到1點回來,飯我溫好了,你待會自己起來吃?!鼻锍辔鲗⒓依镆磺邪差D完,剛配好的空調遙控器放在章明卉手里,往附近大排檔走去。 她高中在這里有份周末兼職,錢不算多,但夠她們母女倆日常生活開銷,只不過晚上回來基本都到了凌晨。 還未靠近大排檔那條路,四周已經開始彌漫著一股香氣,喧鬧聲不絕于耳,是外面餐廳沒有的獨特氣氛。 “小秋,那幾桌的客人記得收賬?!崩习迥镆粋€人在燒烤攤上忙得不可開交,扭頭叮囑秋赤西。 “知道?!?/br> 秋赤西記性比其他來兼職的人好,干活手腳利索,這也是為什么她能在這里呆長久的原因。 這里的排擋并不雜亂,生意好到出奇,經常有學生慕名過來吃,一桌一桌的。 “欸,好?!崩习迥沁吔恿藗€電話,朝秋赤西招手,“小秋,待會你幫忙去送下外賣。” 大排檔是沒有外賣業(yè)務的,估計是老板的熟客。秋赤西聽完老板說的地址,不著痕跡皺了皺眉。 “讓小秋去?你自己去?!崩习迥锇咽掷锏目敬藗€身,抬頭不同意。 “哎呀,騎我的電動車去,快得很。就半個小時,不會出什么事的?!崩习逡矡o奈,他這邊還有一大堆要炒的菜,人離不開,“就那邊別墅區(qū),那群小祖宗等著要呢。” “知道了。”秋赤西去拿了打包盒,等著老板打包。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要見面啦 第6章 打包好滿滿四袋,秋赤西騎著老板改造后的自行車往外去。掃了一眼外賣盒上的地址,她大概知道要怎么走。 拐了幾道大彎,騎過一條天橋后,她漸漸察覺周圍有些眼熟,類似于不久前才來過的錯覺。 再往前幾公里,那一片都是有名的富人區(qū),她這時候應該沒來過。秋赤西下意識皺眉,不明白自己的熟悉感從何而來,直到在那熟悉無比的大門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