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這時候的蘇瓷還沒窺見少年的秘密,她不理解小霍放的心思,迷茫之中以為他還在為霍懷謙的事耿耿于懷。 可少年后來又漸漸松開她,與她并肩坐在天臺賞月,一句話也不說,她也無從再問。 直到午夜將近,蘇尋找上天臺,要蘇瓷下樓去與蘇西合演。 她不想成為一個輸不起的人,乖乖牽著霍放回到宴廳。 鋼琴已經(jīng)被移到宴廳中央,賓客們里里外外圍了好幾圈,全部等著看蘇家這對冤家千金的表演。 蘇瓷對著賓客們不卑不亢地一頷首,款款到鋼琴前坐下。 時間已然不早,她沒有再耽誤,指尖落在琴鍵上,敲出明快又動感的樂聲。 與此同時,換好裝的蘇西聞樂而動,每一步都恰好踩在音符的節(jié)奏上。 兩姐妹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若非霍懷謙一行人知道,這次合演是牌局臨時促成,恐怕他們也要和別的賓客們一樣,認為是她們姐妹沒少練過才有如此默契。 沒有人知道,這其實只是蘇瓷的讓步。 蘇西擅長什么樣的舞步,重生的蘇瓷自然門清,蘇西是出風頭還是出糗,全在她一念之間。 她先前雖放過狠話,仿佛要給蘇西好看,讓蘇西出糗。但斟酌之后,她選擇了放棄。 這是她自己主動參與的賭局,就算輸也要輸?shù)霉獠?。蘇西三個a起她的風度,她在這場合演中盡數(shù)奉還。 音樂和跳舞相撞,人們的目光自然更容易被舞者所吸引,蘇西踩著蘇瓷的音樂,可謂出盡了風頭。 兩姐妹四目相對時,蘇西只訝異一瞬,旋即便勾起了唇角。 蘇瓷只以為她是得逞的快意,不曾想到那抹笑其實有更深的含義—— 在樂聲即將迎來尾聲時,宴客廳的環(huán)繞音響忽然發(fā)出呲呲的嘈雜聲,伴隨著最后一個琴音落幕,一段錄音緊跟著被立體環(huán)繞播放: “赤赤,其實西西她不是蘇家的親女兒,她是爸爸收養(yǎng)的孩子?!?/br> “……都是為了幫助mama治療……赤赤,西西她也很不容易,你別和她一般見識?!?/br> “赤赤,樓上的房間你搬去住,西西去住客房。屬于你的東西都讓西西還給你,你就別趕她走了好嗎?” 斷斷續(xù)續(xù)的三句話,于匯集各家賓客的宴客廳循環(huán)播放,每一句都透露著一個訊息: 蘇西不是蘇家親血脈,她只是養(yǎng)女。 登時,賓客人人臉色都變得萬分精彩。 秘密終于得以暴露,但蘇瓷卻并不覺得開心,甚至蹙緊了眉頭。 錄音里的聲音是父親蘇啟銳的,可當初他們之間的對話卻并非如此,這個錄音——是偽造的。 而究竟系何人偽造,似乎也用不著她猜。 因為—— 幾乎是錄音播報完的同時,跳完舞的蘇西就臉色突變,兩行清淚瞬間掉落。 她雙眼通紅地望向蘇瓷,含著哭腔,楚楚可憐地連番質(zhì)問蘇瓷: “jiejie,為什么……” “你明明答應(yīng)過我,不會泄露。” “難道、難道是因為你輸了給我彈琴么,可你不是說過愿賭服輸么?” 第33章 決裂 蘇西的一番話其實相當突兀。 且不說在伴奏這件事上,蘇瓷有更體面的方法來懲治她。哪怕這錄音不是假的,里面儼然已經(jīng)將她襯托成一個惡毒jiejie,她又怎么可能將其這樣公之于眾。 即便道理這樣簡單,現(xiàn)場的賓客卻依舊不少人深以為然,畢竟她們姐妹的恩怨先前就鬧得滿城風雨。 蘇啟銳的聲音在座的人都很熟悉,再加上他的確對蘇瓷說過類似的話,雖然具體內(nèi)容他忘了,可意思的確與錄音相符。 他臉色瞬時煞白,再加上蘇尋臉上的震動,以及女主人楊婉晴莫名稱病未出,大家一時愈發(fā)相信。 “難怪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說轉(zhuǎn)去才藝班就轉(zhuǎn)呢?!?/br> “這收養(yǎng)的和親生的就是不一樣,怪不得前陣那事罰蘇西罰那么狠,一家子人對蘇瓷有求必應(yīng)!” “天啊……蘇瓷原來是這樣的人啊?西西也太慘了吧,她在蘇家得受了多少苦哦!” “挑生日派對當天放錄音,以后每到生日就要回憶起今天的不堪,也太惡毒了……” “這蘇家的親女兒果真是在外面被養(yǎng)大的,小小年紀心思倒深得很?!?/br> 那些熟悉的惡言惡語,再次如潮水般涌入蘇瓷的耳中,攪得人心煩。 偏偏這一事故發(fā)生得突然,蘇啟銳和蘇尋這兩個主心骨仿佛陷入驚詫,竟都沒能立刻作出反應(yīng)。 全場賓客竊竊私語,而蘇西的眼淚落得更洶涌。 倒是被指責的蘇瓷,異常鎮(zhèn)定地自琴凳上起了身。 她還沒來得及說點什么,少年忽然從人群之中擠出來,他步伐堅定地向她走來。 “我?guī)阕??!被舴艩科鹚氖?,要帶她離開。 在她被千夫所指之時,總是只有霍放站在她身邊,說帶她逃離這沼澤深淵。 蘇瓷該知足,但她卻搖了頭:“不。” 霍放一頓,目光微凜,滿眼都是不理解。 “走之前我不能白擔了這罪名?!碧K瓷以眼神安撫他,然后走向了蘇西。 啪——! 眾目睽睽之下,蘇瓷直接給了蘇西一巴掌! 這巴掌打得猝不及防,蘇西躲閃不及,臉都往旁邊偏了過去。 “蘇瓷!” “赤赤!”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旋即蘇啟銳和蘇尋紛紛站到了蘇西面前。 蘇啟銳皺眉,面露嫌惡:“蘇瓷,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誰教得你動手打人?” 說著,他便揚手要也扇她巴掌。 再度維護了蘇西的蘇尋到底沒忘記自己所作承諾,攔住了父親說:“爸,事情真相到底怎樣還不清楚,你別沖動。” 話畢,他滿懷渴盼看向蘇瓷:“赤赤,不是你做的對不對?” 蘇瓷卻無視這父子倆,直直將目光投向他們身后,正捂著臉怒目而視的蘇西。 “呵,”她哂笑,“表現(xiàn)得這么兇,也不怕暴露了你裝白蓮的本質(zhì)?” 蘇瓷自重生后,幾乎沒再用這樣的口吻,這樣直白的罵過人,聽得所有人又愣了一愣。 她對這些目光卻滿不在乎,趁著鴉雀無聲之時,開始質(zhì)問蘇西:“你弄這么個假錄音,又迫不及待的放出來栽贓給我,就這么怕我告訴大家你這個養(yǎng)女是怎么欺負我的?” “我、我沒有……”蘇瓷氣勢太盛,蘇西連說話都磕磕絆絆的,唯恐她再對自己動手。 真打起來,她為了維持小白花形象不能還手,那樣就太慘了。 蘇西早就打定主意,無論蘇瓷怎么做,她都只會哭著否認,勢必要將這盆臟水扣在蘇瓷腦袋上! 而這樣的套路,蘇瓷早已了然于心。 她忽視蘇西的話,繼續(xù)質(zhì)問:“哦?這樣說你認定這錄音是真的咯?那么,整個蘇家加上傭人上上下下這么多人口,meimei憑什么就能篤定這錄音是我放的呢?” 當然是你得利最多! 蘇西哭得梨花帶雨,開始顛倒黑白:“姐、jiejie,你之前明明就拿這個……我、我確實給jiejie造成了阻礙,對不起?!?/br> 演技多好呀,簡單一句利益分析,也能被她說得這么模棱兩可。 蘇瓷輕笑:“行吧,你一耳朵就能聽出錄音是真的,一下子就能確定錄音是我放的。所以,你口中的我就是個在外面裝得柔弱,背地里卻狠狠欺負你的偽善惡毒之人咯?” 蘇西不知道她為何這樣自己罵自己,只柔弱咬唇垂頭,露出一截細長脖頸。 算是默認了。 哪知,蘇瓷笑容愈深:“就是我這樣一個擅長偽裝欺騙的偽君子,為了公布你是養(yǎng)女的消息,就突然沒腦子地在自己的成人禮上,放這種殺敵五百自損一千的錄音?” “蘇西,三句錄音除了第一局說你是養(yǎng)女,第二句內(nèi)涵我為難你,第三句明示我霸占你房間還要趕你走?!?/br> “怎么我在你心里的形象這么多變?一會聰明絕頂,一會蠢笨如牛?” 蘇西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先前蘇瓷被誤會和霍放有曖昧,被全年級校暴欺負時,是多么的柔弱和倉皇,后來也不過是仗著有霍放撐腰罷了。 因此,她才鋌而走險來了這么一招。一來彈琴伴奏的事乃霍懷謙挑起,她完全可以加以利用;二來錄音雖造假了,卻也有不少原聲,足以以假亂真。 蘇西突然發(fā)難,本想打蘇瓷個措手不及,讓她不得不背鍋。 卻沒料到,蘇瓷的性格藏得比她所想的要更深更好。 此刻,蘇瓷氣場全開、邏輯清晰,眼看著她就要落敗。 蘇西不甘心,干脆什么臉面都不要了。她不再與蘇瓷辯駁,忽的就跪在蘇啟銳和蘇尋腳下。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哥哥,我剛才也是一時情急才覺得是jiejie做的。我也不知道這個錄音是真是假,但校暴后的那天晚上,我聽見爸爸和jiejie說話了,知道爸爸告訴jiejie我是養(yǎng)女嗚嗚嗚嗚……” “我太害怕了,爸爸和哥哥從那以后,眼里就只有jiejie了。校慶之后,jiejie變得更優(yōu)秀,爸爸和哥哥就更看不見我了嗚嗚嗚……” 蘇西哭得真情實感,聲嘶力竭: “西西好怕,爸爸和哥哥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我以后什么都聽jiejie的,什么都不和jiejie爭,我也可以不住在家里,我去住校換jiejie回來行不行?” “我、我只求爸爸mama和哥哥別不要我……” 與盛氣凌人的蘇瓷相比,蘇西可謂卑微到塵埃中,任誰看了都不禁要心疼她。 方才,蘇瓷的步步分析其實已經(jīng)將蘇尋完全說服,蘇啟銳的疑慮也打消泰半。再加上這么多賓客都看著,兩人的氣憤和驚訝漸漸消散,理智開始回籠。 蘇啟銳開始對賓客們賠笑,說都是誤會,應(yīng)該是家里傭人誰搞惡作劇。他一邊道歉,一邊叫人去推蛋糕過來,想要趕緊轉(zhuǎn)移賓客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