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吵架里，她知道自己是個試管嬰兒，并且她還有一個雙胞胎的meimei，但她的meimei在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她跟紀因一樣有長長的漂亮的睫毛，但可惜直到斷氣她都沒有能睜開眼睛，沒有見過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在那場吵架里，爺爺質(zhì)問父親為什么要如此冒險去做不該做的事，父親只回答了一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br>
    爺爺一下沉默了，他知道，這或許是許許多多科學(xué)家共同的心聲。

    在那場吵架里，紀因還知道了一件事。紀濤手里，有兩顆母親冷凍的卵子。

    羅玫不太喜歡女孩，一直想要生一個男孩。但她又怕懷孕生子會影響到事業(yè)，所以在幾年前冷凍了兩顆卵子。

    這兩顆卵子就是紀因明明很聰明卻不得不裝傻充愣靠倒數(shù)的原因。父親對于這項技術(shù)的著迷已經(jīng)到了“朝聞道，夕死可”的程度，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阻止他。

    也許，讓紀濤以為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白忙一場，有可能阻止他瘋狂的想法。

    手機震了一下，壹尺又發(fā)了消息過來：【花葉？】

    睫毛微微眨了一下，她回復(fù)過去：【我在。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走神了。不好意思?！?/br>
    壹尺：【跟我還說不好意思？怎么了你？為什么會問基因編輯嬰兒？】

    遲繹總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他說不上來。就好像腦子里本該連接的兩件事，沒有連上。

    紀因有千言萬語想跟壹尺說，這是她唯一可以吐露心扉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但是，crispr的指向性太強了，尤其是前端時間剛傳出了在小白鼠身上試驗成功的新聞，只要一說，幾乎就會讓人直接聯(lián)想到她父親紀濤。

    她不是不信任壹尺，只是，如果萬一惹來麻煩，后果遠遠是她無法預(yù)料的。

    小白鼠什么的，不過是可以曝光的正?？茖W(xué)試驗進度罷了。無法曝光的那些，其實早就超過了人們所知道的。

    花葉不相見：【沒什么，只是看到一篇論文，突然覺得比較有趣罷了（笑臉）（笑臉）】

    很快，壹尺回過來：【……是這樣？】

    花葉不相見：【嗯。我有點困了?！?/br>
    壹尺：【你想睡覺了？】

    花葉不相見：【嗯。壹尺，睡覺之前我們跟對方說一句晚安吧。】

    壹尺：【好。晚安。（月亮）】

    花葉不相見：【不是這種?！?/br>
    花葉不相見：【我們用語音說，不帶變聲器的那種?！?/br>
    以往他們也用語音聊過天，但都用了變聲器。紀因和遲繹都變過各種聲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在變音時還故意改變說話強調(diào)，覺得還挺好玩的。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聽過彼此真正的聲音。所以，對于對方的性別也是存疑的。

    壹尺：【你確定嗎？】

    遲繹倒不在乎暴露自己的秘密。但花葉不相見在風(fēng)云上一直都是最神秘的存在，哪怕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在與他交往的過程中，也從來不愛透露自己的個人信息。

    沒有人知道她是男是女。

    紀因吸了口氣，回復(fù)：【確定。】

    【我們就只說晚安兩個字，別的不說?！?/br>
    藏了太多秘密，她太難受了，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跟自己說，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放肆一回。

    壹尺：【那來?！?/br>
    隨后，紀因就看到手機屏幕上彈出來一條語音聊天邀請，她呆了一秒，按下“接受”。

    片刻的安靜過后，手機里很快傳來一個聲音，“晚安?！?/br>
    快得紀因幾乎沒有聽清楚，有一種明明做好了準備卻仍然猝不及防的感覺。那兩個字瞬間就從耳旁飄過去了，并且，不再回來。

    在耳膜的記憶當中，那個嗓音清潤、略帶一點磁性，是很標準的普通話。

    是……男人的聲音。

    紀因的心微微一悸。果然是男的，她猜到了，猜到他是男生。

    也許是這一聲太短了，也許是因為對于這一點的意識，紀因反而忽略了，忽略了這個聲音有一些似曾相識，似曾相識到……作為同桌，這個聲音每天都能在她的耳邊響起。

    手機那頭靜靜的，再也沒出聲。紀因知道，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句，再也沒有話了，而且，他在等她。

    兩個字，他說完了，該到她了。

    窗外，夜色彌漫。融融的燈光與夜色在窗欞邊，彼此模糊了界限。

    她吸了口氣，將手機拿進了一些，對著收音孔：“晚……”

    晚字才剛說出口，語音通話就斷了——紀因的手機沒電了。紀因的手機里傳來一陣關(guān)機聲。

    “安?！?/br>
    她把最后一個字說完，看著沒電的手機，輕輕嘆了口氣。今晚精神崩的太緊了，她居然沒注意到手機的電量，最終還是沒能如愿徹底放肆一回，還是欠了壹尺一個字。

    與此同時，遲繹有些納悶地看了看手機。

    那個“晚”字只大約停留了短短的0.01秒，然后語音就突然斷了，他甚至都沒聽清楚。

    他再次發(fā)送了一個語音聊天的申請，但是那邊好久都沒有接通，他猜想，可能是手機沒電了。

    怎么這么不巧，遲繹有點遺憾地皺了下眉頭。

    不過，剛才他好歹聽到了一個“晚”字，雖然很短。

    但他已經(jīng)能夠確認，花葉不相見是個女生，并且，她的聲音好像還有一點點熟悉。很奇妙，腦海里幾乎瞬間就冒出個人來。

    紀因。

    不過遲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媽的，他應(yīng)該是魔怔了，聽誰都像紀因。

    紀因怎么可能是那個高居學(xué)霸榜首，經(jīng)常跟他聊到深夜的花葉不相見？學(xué)霸榜第一跟?；ò竦谝辉趺纯赡苁峭粋€人。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

    與此同時，周子晴身在異地的酒店，正在無聊地刷著風(fēng)云。

    她有些時間沒上風(fēng)云了，剛才上線，居然收到了一條系統(tǒng)消息：【花葉不相見解除了與您的好友關(guān)系?！?/br>
    前兩天，紀因的好友列表滿了，得清了一批好友。她忽然想起方瑤曾當著自己的面吹了一波彩虹屁，順帶也吹了周子晴，于是在清好友的時候看見這個叫“晴寶寶”的id，二話不說就刪了。

    周子晴前幾天都沉浸在跟遲繹一起旅游的期望里，沒上風(fēng)云，這會對著這條不期而至的消息，很是郁悶地皺起了眉頭。

    雖然她加上花葉以后也沒跟對方說過幾次話，彼此一點也不熟，對方基本上都太忙了，可怎么說她也是排名前五十的人，花葉居然刪了她的好友！

    憑什么啊。

    過一段時間風(fēng)云就要舉辦挑戰(zhàn)賽了，據(jù)說可以組隊參與，挑戰(zhàn)贏了能夠獲得大量積分，排名就可以往前沖。她還想著是不是可以和花葉一起組隊呢。

    接過對方居然把她好友刪了！

    周子晴想著，又氣又悶，忿忿地抓起抱枕就往地上扔。

    她最近怎么就這么倒霉啊，遲繹都要上飛機了，結(jié)果為了紀因的奶奶突然折返，連花葉也……她不喜歡這種的感覺。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跟她從小到大體會到的是不一樣的！

    生了會兒悶氣，周子晴繼續(xù)刷風(fēng)云，結(jié)果大部分熱帖不是花葉的就是紀因的，以前關(guān)于自己的她還能看到一兩條，現(xiàn)在得翻好多好多頁。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遲繹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對紀因那么特殊？

    是了，男人都是愛面子的！能擁有第一，誰要第二?。?/br>
    周子晴想了想，二話不說就起身離開了房間，去敲了父母的房門。

    周氏夫婦二人正要睡下，開門見了女兒，納悶地問：“怎么了？”

    周子晴進了屋，徑自坐在沙發(fā)上，“爸爸，你不是認識風(fēng)云app的股東嗎？我想當?；ò竦牡谝弧Ｄ銕臀医o他打個電話吧?！?/br>
    第28章

    周父聽了略有些吃驚，跟她母親互相看了一眼，“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在意這個的嗎，怎么好好的旅游呢，想起這個了，而且這種事情也不是人家老板也說了算的？風(fēng)云的用戶量這么大……”

    “爸爸，你就別問了，快幫我打電話吧！”她有些急躁道。

    以前她不在乎，因為在周圍的人里她一直是最優(yōu)秀的?，F(xiàn)在，此時此刻，她發(fā)瘋了一樣地想當?shù)谝弧?/br>
    “你冷靜一點，這事……”

    “爸爸！”她再次打斷，“從小你們就沒有拒絕過我，說女孩就要寵著，慣著，我想要什么就給我什么，這次我就想要個校花榜第一！你們不對我好，哪天我碰到個對我好的男的，你們就不怕我被騙嗎？”

    周氏夫婦二人面面相覷，都沒有料到女兒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yīng)。周母向來心軟，哄道：“好好好，晴晴你別急，你爸爸這就幫你打電話……”

    說著，她推了推丈夫的胳膊，“你就打個電話問問怎么了，女兒想要就給幫她要啊?！?/br>
    周父看著母女兩，嘆了口氣，“那我問問吧。這排名的東西……”

    很快，電話接通了，周父一開口，對面就笑了，“這個是沒辦法調(diào)整的，票都是一張張投出來的，我們也不能憑空造假啊?！?/br>
    周父一聽果然如此，正要道歉掛電話，被母女兩狠狠盯了一眼，只好再拉下老臉請教方法。對方賣他面子，在電話那頭又詳細解釋了一遍投票規(guī)則，最后也給了條不是路的路。

    周父道謝掛斷電話，周子晴母女兩著急地問：“怎么說？”

    “說是只能找人幫多投票，有些不活躍的用戶什么的，他那邊確實沒辦法，也不建議咱們這么做。說是后臺沒準會認定刷票什么的……哎，我這張老臉都丟盡了?！?/br>
    周母：“不管那么多了。有辦法總比沒有好。那怎么找，去哪找？”

    “這有錢還怕找不著么？”

    周子晴沉默著沒說話。

    刷票就刷票吧，只要能把她刷上第一，把紀因拉下來就行了。反正現(xiàn)在那么多比賽都有人刷票。多她一個也不多。

    *

    兩天后，周子晴旅游結(jié)束，回到學(xué)校加入了排練。

    排練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任盈盈的戲份居然沒有東方不敗的多，甚至都快跟陸雨婷扮演的小師妹岳靈珊的一樣了。

    周子晴很氣，氣到說不出來話的那種。她想跟他們理論，但又很清楚自己勢單力薄，知道程天野陸雨婷譚茹都不會偏向她，甚至在紀因轉(zhuǎn)學(xué)前一直對她不錯的班長張曉明，現(xiàn)在也不會幫她，所以抗議也沒用。

    憋著一股氣，她還是參與了剩下的排練。

    跟遲繹演對手戲的時候，她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心不在焉，而他在跟紀因?qū)Φ臅r候，完全是另外一種狀態(tài)。

    她氣不順，排練完回家摔了個花瓶。母親過來安慰，說是已經(jīng)找到可以刷票的人，明天開始就會一點點幫她把校花榜的排名刷上去。

    她當著母親的面，又摔了一個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