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漠是例外。

    離開的時候，院長陪同他們一道出去，在大門的地方，有一個孩子在探頭探腦。

    方澤發(fā)現(xiàn)他們過來了，眼睛一亮，一瘸一拐地跑過來，仰起頭對蕭琰說：“我聽阿姨說哥哥你特別厲害，是大明星，還幫了我們。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樣，成為一個大明星?！?/br>
    在小孩子對世界并不全面的認知中，蕭琰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人。

    他出現(xiàn)在電視上，有很多很多人喜歡，班上所有女同學(xué)都是他的粉絲，而且輕輕松松就幫了孤兒院里這么多人。

    哥哥這么厲害，而他是明星，所以明星一定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職業(yè)。

    蕭琰彎下腰，手難得在這個孩子頭上按了按，看著他的眼睛說：“不用學(xué)我，你應(yīng)該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br>
    這個世界的國家給了他們安穩(wěn)和平的環(huán)境，縱使沒有家庭關(guān)懷，條件也談不上優(yōu)裕，但已經(jīng)足夠他們擁有選擇自己人生的能力，沒有必須追逐別人的必要，做自己最好。

    至于向優(yōu)秀的人學(xué)習——

    原諒一個本身天資極高而且自我的人，蕭太傅從來沒有這種意識，他覺得做人就應(yīng)該做自己。

    最后送他上車的時候，沈院長再次感謝他：“蕭先生別嫌我多話——還是要再次謝謝蕭先生的資助，這十多天里孩子們也很喜歡您。您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人?！?/br>
    ——雖然話不多。

    上車后韓婉偷偷地笑，她咳了咳故意小小聲對蕭琰說：“您看，院長也說您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了，雖然您不承認?！?/br>
    蕭琰一時無語。

    他資助孤兒老人和病人，既不是善心也不是憐憫，僅僅是覺得，應(yīng)該這樣做而已。就像當年身居尚書令一職后，下令斬殺那些人蛀蝕帝國的人。

    救助人和殺人，這兩件事在蕭琰眼里沒有分別，都是他本就應(yīng)該做的，非關(guān)善良。

    亂世之人，又尤其是亂世中的勝利者，憐憫、善良、正義都化作了冷酷的衡量得失，蕭琰曾下令射殺過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孩童，也曾將許多只是因為吃不了飯，而跟隨叛軍作亂的百姓一個不留。

    何談善良。

    不過，看著小助理一臉我家上司人最好的表情，他頓了頓，沒有做反駁。

    ……

    第二天就要進組，韓婉提前來給蕭琰收拾東西。

    要帶的行李里頭，比較私密的物品蕭琰一向自己動手，其他的才由助理來。

    齊漠蹲下幫蕭琰一起收拾，每回蕭琰要離開去拍戲，他總要郁悶好一陣子，還努力裝出一副平常樣子，不想叫心上人發(fā)現(xiàn)。

    嗯，至于發(fā)沒發(fā)現(xiàn)，仁者見仁。

    不過這回齊漠比往常要高興些，因為《暖光》的拍攝地點就在隔壁城市，開車五個小時可以到的那種，而且沒有外景！這個必須說三遍。

    齊漠：“阿琰，感冒藥多帶一種，養(yǎng)胃茶養(yǎng)身茶種類也有點少，不過現(xiàn)在帶多了不好拿，要不你先去，我過后讓人送來？”

    “你喜歡吃的點心我查了那附近沒有賣的，我到時候一道讓人給你送?！?/br>
    “記得一定要注意身體，作息時間盡量別打亂，我知道你作息一亂就容易睡不著覺。”

    “這部戲沒有打斗和吊威亞的部分，還行，不過還是得注意。”

    吧嗒吧嗒說了好一會兒，把想說的都說完了，齊漠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我是不是有點煩？？

    回憶起上次送阿琰去拍《局》，又因為《局》有爆破戲，他來來回回說了倆小時的事，齊總有點心虛。

    他抬起頭去看蕭琰，這一看，就撞進了一雙含笑的眼睛里。

    眼睛的主人彎下腰湊近親了親他，一觸即分，“我記住了，歡迎齊總檢查?！?/br>
    耳朵又紅了的齊總在心里唾棄自己。

    呸！真是一點定力都沒有。

    可齊總又覺得這實在怪不了他，他家對象雖然節(jié)cao極高，絕對不在臥室以外的地方做過于親密

    的動作，吻都是蜻蜓點水，輕輕觸碰后一掠而過。但就是這些純情到不能再純情的吻，卻總叫齊總耳朵通紅胸腔狂跳。

    莫名覺得特別撩。

    齊漠認真反思后，覺得是自己本身太污。

    不行，我不能讓阿琰知道，他作為一個古人，萬一被我嚇著咋辦。

    這樣想著，齊漠一本正經(jīng)地問蕭琰：“拍戲要去很久，不然再親一個？”

    至于嚇著阿琰，咦，我這么一本正經(jīng)怎么可能嚇著阿琰。

    ——來自不知道第多少次自我打臉的齊漠。

    蕭琰從善如流，將唇落下來，不是額頭也不是眼瞼。

    他將吻落在了齊漠通紅的耳朵。

    依舊是輕輕貼著，再小心蹭蹭，既不舔，也不咬。

    即便已經(jīng)有了伴侶，甚至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但他仿佛唯獨偏愛這種方式，不帶一絲狎昵，只有純粹的溫柔和親近。

    每一次都讓齊漠覺得自己與他仿佛是兩只互相舔毛的貓，又或是快要干涸池塘里彼此用唾液溫存的魚。

    這與親近與□□無關(guān)，但更讓齊漠心臟瘋狂跳動。

    又收拾了好久，蕭琰在趙紀催促下上了車。

    齊漠沒出門送，擔心蹲點的狗仔，但房間門被關(guān)上的下一秒，他臉色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抑郁到發(fā)黑。

    陳盛頭皮下意識緊繃的同時又忍不住嘴角抽搐，就看見老板隨意找了條領(lǐng)帶打上，非常沒好氣地問：“唐安這兩天怎么樣？”

    陳盛：“沒有異動，但唐京最近在和集團小股東接觸。齊總，我們需要做些什么嗎？”

    齊漠目光冷淡：“讓他接觸?！?/br>
    陳盛知道這是齊總想挖坑了。

    他什么都不問，閉緊自己嘴巴。

    另一邊蕭琰進了組，韓導(dǎo)和蕭老爺子有情分，看蕭琰也不怎么見外，對他招了招手說：“小蕭來了，我也不跟你客套了，咱們叫齊演員，直接開始談?wù)勅宋锢斫??！?/br>
    說著就見到工作人員提著好幾個大口袋，拼了幾張桌子，然后開始往外拿東西。

    嗯，全是鹵菜，種類齊全，色澤鮮亮，味道很勾人。

    主演們圍著坐成一圈，一邊用套著塑料手套的手抓鴨掌啃，一邊愉快交流。

    《暖光》的演員都不是無名之輩，其中蕭琰與男二號孔岑安《元光譜》合作過，不算生疏。

    孔岑安笑道：“上次見面你才剛?cè)電蕵啡?，現(xiàn)在影帝都拿了兩個了?！?/br>
    他把自己買的冰啤酒往蕭琰面前放了一罐，“別客氣，我買了很多?！?/br>
    蕭琰拉開拉環(huán)，喝了一口就不再碰，韓導(dǎo)正好進來，大家收斂了閑談，啃鴨脖子雞爪的也趕緊把手套摘下來，依次按照角色慢慢開始闡述見解。

    《暖光》基調(diào)溫暖，雖然涉及到了人性，但并沒有晦澀到苦大仇深的內(nèi)容，在場除蕭琰外，都是浸yin演戲已久的演員，這場聚會除了定下劇本一些劇情的表演方式外，也是讓大家碰個頭，先暖一暖氣氛，畢竟要合作幾個月。

    結(jié)束角色討論后，韓導(dǎo)率先找了個手套戴上，搶到了最后一根鹵雞腿，“大家都吃，別浪費?！?/br>
    韓婉匆匆吃了些劇組給助理買的零食，就趕緊坐到蕭琰附近，翻出一直帶著的養(yǎng)生茶沖泡，放到合適的溫度后在蕭琰面前放了一杯。

    孔岑安瞟了一眼，被嘴里的啤酒嗆著了。

    “不是，阿蕭，你這才幾歲啊，就開始喝紅棗枸杞茶？”

    三十一歲還天天想著可樂炸雞和啤酒，覺得自己永遠十八青春活力無極限的孔岑安覺得自己如同看到了自己爺爺。

    但他一想覺得不對，現(xiàn)在年輕人的德行我還不知道嗎？用紅棗枸杞茶修仙，穿著秋褲去蹦迪，每天滴三次眼藥水通宵玩手機。

    孔岑安覺得蕭琰約莫也這樣，他看著蕭琰覺得很親切，這同是修道中人啊。

    于是問道，“你一般幾點睡？”

    快說，兩點三點還是四點五點！

    蕭琰：“十點?！?/br>
    孔岑安：？？？

    “不是，阿蕭你平常不熬夜嗎？”

    “不熬?！?/br>
    “長時間打游戲？”

    “我并不經(jīng)常玩游戲?！?/br>
    孔岑安震驚了，他懷著莫名的敬畏，小心翼翼地問：“你平常下館子嗎？吃不吃烤串炸雞和火鍋？要不要我給你推薦？”

    蕭琰：“不下?！?/br>
    頓了頓又說：“發(fā)給我吧?！?/br>
    孔岑安：？

    “推薦。”

    韓小助理快哭了。

    她覺得蕭哥就像個一朝沒有家長在旁邊，就使勁想要作個死，刺激一下的熊孩子。

    “熊孩子”蕭琰并沒告訴她，自己并沒有“偷偷”去吃這些東西的打算。

    但是，不偷偷吃，可以偶爾帶上齊漠吃。

    覺得自己仍舊生活習慣良好，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的太傅這樣想。

    旁邊，攝像師扛著器材，高高興興地記錄下了這一幕。

    多好的素材啊，到時候正好能當花絮。

    嗯，后來跟蕭琰一起去吃了據(jù)說很好吃的烤串后，齊總的憂心在這段花絮后，成功演變成了憤怒。

    以及，這種憤怒別稱叫甩鍋。

    ——我對象不可能不對，所以一定是預(yù)謀帶壞他的孔岑安不對！

    這個邏輯一百分。

    然而并不能干什么。

    只能自己生悶氣。

    各種鹵菜風卷殘云一樣解決完，討論組就地解散，各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