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苓白術(shù)散有何功效？”

    “腎陽虧空加生附子，還是制附子？”

    “心悸汗多當(dāng)何解？”

    常太醫(yī)越問，心里就越是驚訝加驚喜，這哪里只是粗略看過一本醫(yī)書的水平？這根本已經(jīng)可以當(dāng)半個大夫使了好嗎？

    他忙又問施清如：“你真只自己看過醫(yī)書，沒跟任何人學(xué)過醫(yī)術(shù)？……那你倒真是挺有學(xué)醫(yī)的天賦的?！?/br>
    也是，韓征既事先著人仔仔細(xì)細(xì)查過她，她若真跟旁人學(xué)過醫(yī)術(shù)，自然瞞不過東廠的番子，“不過你也別驕傲自得，你便是把醫(yī)書背得再滾瓜爛熟，也只是紙上談兵，真給病人治病時，還得望聞問切后，根據(jù)病人的實時病情隨機應(yīng)變，須知病萬變，藥亦萬變，打后日起，且跟著我仔細(xì)學(xué)吧。”

    倒是不想韓征竟送了他一個寶?。?/br>
    第八十八章 觸動

    自此，施清如便每逢雙日，即坐了車去常太醫(yī)家跟著他學(xué)醫(yī)，本來常太醫(yī)家離都督府就近，這條路還是施清如前世走慣了的，自然沒什么可怕可擔(dān)心的，每次只帶了桃子，輕車簡從的一早就去，至晚方歸。

    卻也沒落下給韓征熬湯，反正如今天兒熱，補得太過反倒不好，當(dāng)宜清熱健脾除濕為主，每日只需熬些綠豆湯銀耳湯之類即可，并不費事，只消隔日早起一個時辰便足夠了。

    也因此，每逢施清如去常太醫(yī)家學(xué)醫(yī)時，常太醫(yī)也都能喝上一碗她現(xiàn)熬的湯，讓剛在皇宮待了一日一夜出來的常太醫(yī)瞬間整個身心都放松了下來，自然越發(fā)喜歡施清如的懂事與貼心。

    說來常太醫(yī)若早年不是沉迷醫(yī)術(shù)，顧不得娶妻生子，而是早早就聽從家里父母長輩的安排，老婆孩子熱炕頭，如今別說女兒了，連孫女都該有施清如這么大了，——現(xiàn)在沒有孫女，卻多了個小徒弟，也挺好的。

    等常太醫(yī)正式帶著施清如學(xué)醫(yī)后，他就更慶幸自己收了這個徒弟了。

    什么醫(yī)書都是過目不忘，望、聞、問、切……什么手法也是一教便會，還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如今是她年紀(jì)還小，學(xué)醫(yī)的時日也還短，假以時日，青出于藍(lán)，成為一代大家，也不是不可能；

    且他說上句她便知道下句，甚至他一個眼色，她就知道他要什么，不要什么，那份默契與通透，簡直天生就該是他的徒弟，他們天生就該是師徒一般！

    常太醫(yī)再見了韓征，便滿口都是對他的感激和對施清如的稱贊了。

    他學(xué)醫(yī)四十余年，一身醫(yī)術(shù)不是他自夸，比太醫(yī)院的院判副院判們且強出不少，也就是他不想出頭，韓征也不想他出頭，所以一直在太醫(yī)院處于中間的位子和水平而已。

    自然還是想過要收上三兩個徒弟，把自己這一身醫(yī)術(shù)傳承下去的。

    可惜合適的、有天賦有資質(zhì)的人選著實可遇而不可求，他又是個沒多少耐心的，尋了幾年，一直沒尋到合適的人選，也就撂開了手，想著實在找不到人繼承衣缽了，他也只好把一身的醫(yī)術(shù)都帶進棺材里去了。

    倒是沒想到，竟然無心插柳柳成蔭，被逼著半推半就收了個徒弟，竟然是如此的有天賦，如此的合心意，簡直是幸甚至哉！

    而韓征見常太醫(yī)對施清如這個他一開始滿心拒絕的徒弟如此滿意，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知道常太醫(yī)既答應(yīng)他收了施清如為徒，就一定會盡到一個師父的責(zé)任，可發(fā)自內(nèi)心的盡心盡力，與出于責(zé)任和道義而不得不盡的心力，自然是不一樣的，如今一個心甘情愿肯教，一個一心向?qū)W又有天賦，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韓征遂安心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

    如今內(nèi)閣的首輔換成了陳首輔，那本來就是個什么都行，什么都好，不干己事不開口的笑彌勒，首輔都如此了，其他人更是不遑多讓，于是連票擬的過場都懶得再走，大情小事都推到了“能者多勞”的韓征面前，他自然忙上加忙。

    如此進了九月，熱了整整三個月，大蒸籠一般的京城總算是徹底涼爽了下來。

    施清如十四歲的生辰也到了。

    偏她卻因傷風(fēng)加初葵來潮，頭暈不說，還渾身酸軟無力，竟倒下了，連生辰當(dāng)日都還起不來。

    不過這樣也好，她也能過個清清靜靜的生辰，——雖然本來也沒人知道她的生辰。

    但別人不知道，桃子卻是知道的，當(dāng)初沒進京前，袁mama就無數(shù)次的對桃子耳提面命，到了小姐生辰之日，就算所有人都不記得，她也必須記得，必須給小姐做一碗長壽面吃，好佑小姐長命百歲。

    所以是日桃子一早便起來了，在范mama的幫助下，給施清如做了一碗雞湯面，知道她這兩日吃不得油膩的，還貼心的把雞湯上面那層油給撇了，才做了面的底湯，除了加了木耳香菇竹筍炒成的澆頭，還用蘿卜雕了個小小的“壽”字放在最上面。

    如此一來，范mama婆媳自然都知道今日是施清如的生辰了。

    她二人知道了，小杜子稍后便也知道了。

    立時便帶了自己的賀禮——一匣子珍珠過來給施清如道賀：“姑娘芳誕，事先我竟然不知道，簡直該打，虧得還是知道了，也還來得及，若是明兒才知道，又還有什么意義？這匣子珍珠是前番皇后娘娘賞我的，今兒便借花獻佛，送給姑娘當(dāng)生辰賀禮了，還請姑娘千萬別嫌棄才是?！?/br>
    說完又笑道：“我已打發(fā)人進宮去稟告干爹今兒個是姑娘生辰了，想來干爹定會早些回來?！?/br>
    想到當(dāng)初是柳愚一手cao辦選人之事的，自然比誰都清楚施姑娘的生辰，卻把此事給忘到了腦后去，簡直該打。

    然轉(zhuǎn)念一想，柳哥成日也是忙得腳打后腦勺，也怪不得他，橫豎如今他已知道今日是施姑娘的生辰，也沒誤了事……小杜子便也釋然了。

    施清如倚在床頭，隔著門簾氣力不繼的與小杜子說話兒：“我向來不過生辰的，所以并未聲張，不想還是讓你知道了，既知道了，那也罷了，心意到了便夠了，賀禮卻是無論如何不能收的，何況還如此的貴重，我就更受之有愧了……咳咳咳……你還是收回去吧，我本來蒙督主厚待，也什么都不缺?！?/br>
    說完，示意桃子把匣子闔上，送出去還給小杜子。

    施清如也的確吃穿用度樣樣不缺，衣裳首飾好多更是京城最時新的式樣，只怕宮里好些娘娘都未必有她受用。

    雖然她知道未必是韓征親自吩咐安排的，他日理萬機，忙的還都是國家大事，只怕連想都想不起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的確是因為背靠了他這棵大樹，她才能有如今安定清閑又充實的好日子過，自不能再得隴望蜀了。

    小杜子自是不肯收回去，“這送出去的東西，哪還有收回來的理？莫不是姑娘嫌棄，所以不肯收？”

    施清如忙笑道：“我怎么會嫌棄，是太貴重了，我受之有愧，何況你也不容易，還是留著以備以后不時之需吧。”

    一匣子珍珠顆顆飽滿圓潤，光澤熠熠，顯然俱是上品，便不是皇后娘娘賞的，她也不能要，何況還是皇后娘娘賞的，又鍍了一層光芒，她就更不能要了。

    小杜子卻松了一口氣：“姑娘不嫌棄就好，我雖年紀(jì)小，也沒品秩，干爹卻向來沒虧待過我，所以我手里好東西且不少呢，姑娘只管安心收下便是……若姑娘再不收，我可就真要傷心，覺著姑娘是瞧不起我了。也是，我一個小太監(jiān)，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這輩子已注定只能是個服侍人的奴才了，也不怪姑娘瞧不起……”

    他話說到這個地步，施清如除了啼笑皆非的收下，還能怎么著，“你可別再妄自菲薄了，我先替你收著便是，等將來你要用時，隨時來取。倒是我生辰這樣的小事，你怎么還驚動了督主呢？”

    督主成日忙成那樣兒，她算哪個牌面上的人，能替他做的更是少之又少，便只能盡可能不給他添麻煩了。

    小杜子笑道：“姑娘生辰怎么能是小事，尤其這還是您來咱們都督府后的第一個生辰，就更不能馬虎了。也就是姑娘身子不舒坦，不然我一定讓大廚房好生整治幾桌酒席，好生替姑娘熱鬧熱鬧，如今只能等明年了。”

    明年他一定記住姑娘的生辰，早早便為姑娘準(zhǔn)備起來，正好明年是姑娘及笄之年，本來也該好生cao辦，指不定，還能連姑娘的及笄禮與她和干爹的拜堂成親一并cao辦了？

    那就真是太好了！

    小杜子又陪著施清如說了一會兒話，便留下一句：“等干爹回來，我一定立時請了他老人家來看姑娘?！保嫱嗣ψ约旱氖氯チ?。

    施清如卻覺著韓征不會特地為了她早回府，更不會來擷芳閣看她，他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是他性格使然，他本來便不是個愛熱鬧、愛錦上添花的人，他的熱，他的暖，都藏在內(nèi)心最深處。

    因此并不期待，只心里還是飛快滑過了那么一絲絲莫名的失落與悵然。

    到了下午，常太醫(yī)也打發(fā)人給施清如送了生辰禮物來——一本他多年來親手寫就的醫(yī)典及一些補血滋補的藥材，并帶話讓施清如這幾日好生休息，不必急著去他府上學(xué)習(xí)，畢竟學(xué)醫(y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xué)成出師的，不差這幾日。

    以常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與敏銳，自然略一思忖，便知道施清如此番病倒不止是因為傷風(fēng)了，怕她省不得輕重，身邊又沒個老成的mama嬤嬤指點，以后要吃苦頭，少不得只能他這個師父來提點她了，反正醫(yī)者不分男女，也沒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施清如收到常太醫(yī)的滋補藥材，就沒有常太醫(yī)那份超脫了，只覺難為情得緊。

    不過更多還是暖心，師父對她是真沒的說，這些日子真?zhèn)€堪稱手把手的教她了，如今又這般關(guān)心她。

    說來上輩子其實也有這事兒的，施清如上輩子直到滿了十五周歲后，初葵才終于姍姍遲來了，這一世想是因為她醒來后便開始著意為自己調(diào)養(yǎng)身子，心胸也放開了，不再跟上輩子似的憋悶愁苦，所以初葵也提前了？

    上輩子她還在學(xué)認(rèn)字，醫(yī)書都還沒看過，身邊又沒個嬤嬤提點，瞧得滿褻褲的血，還當(dāng)自己是要死了，哭著把“病情”與師父一說，才算是大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師父嘆息之余，之后待她也多了幾分耐心。

    可送她他親手所著藥典卻是一直到她身死，都是沒有的事，哪怕他后來對她已經(jīng)一日比一日滿意，覺得她進步也是一日比一日大，想是打算再教授考驗她幾年再傳授于她？

    倒是沒想到，這輩子他老人家這么早早的便傳給了她，等于是早早就肯定了她，她以后一定會加倍努力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也一定會循著這個良好的開頭，讓自己這老天賜予的全新人生越來越好，真正圓滿無憾的！

    傍晚，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

    都督府很快籠罩在了一片如煙似霧的朦朧中，襯得廊下燈籠發(fā)出的光也越發(fā)的昏暗了，卻于雨夜中別有一番情致。

    韓征的馬車一直到二門才停下，早侯在門廳的小杜子忙打著傘迎了上去：“干爹，您可回來了，用過晚膳了嗎？”

    韓征一身大紅的官服，“嗯”了一聲，大步往里走去，淋了雨也不在乎。

    小杜子忙打著傘追了上去，可惜比韓征矮了大半個頭，一路墊著腳尖也遮不住他，只得把傘忙忙塞給旁邊一個高個子太監(jiān)，然后與其一起追了上去。

    很快一行人進了正院，小杜子打發(fā)了其他人，方忙忙服侍起韓征更衣來，待服侍韓征換好衣裳，奉上熱茶后，又忙忙吩咐人傳了宵夜來，“今兒熬的冬蟲夏草烏雞湯，干爹趁熱先喝一碗，驅(qū)驅(qū)寒氣，雖說如今天兒還不冷，寒氣積在身上，也不是鬧著玩兒的?！?/br>
    何況宮里的膳食哪能吃飽吃好？

    韓征接過小杜子奉上的雞湯才喝了一口，便皺起了眉頭：“這湯怎么味道不對？”

    聞著便不對，沒想到吃起來果然更不對。

    小杜子自然知道他為何這么說，忙笑道：“以往干爹喝的湯吃的宵夜，都是施姑娘親手做的，自然跟府里廚子做的不一樣，可這兩日施姑娘病了，沒法兒再為干爹熬湯熬粥……話說回來，兒子今兒不是打發(fā)了人遞話兒進宮給干爹，說今兒是施姑娘的生辰，讓干爹早些回來嗎？結(jié)果您倒好，還是這么晚才回來，擱往常施姑娘肯定還沒睡，今兒她病著，可就說不好了?！?/br>
    韓征已低頭又喝起湯來，雖然味道與往日吃的不一樣，總覺得差了什么。

    可惜喝到一半時，他實在喝不下去了，皺眉沉聲吩咐小杜子：“本督飽了，都撤了吧?！?/br>
    以往他可從來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既是因為從小的經(jīng)歷使然，也是因為處在他的位子，輕易是不能讓人知道他喜好什么，不喜好什么的，尤其是入口之物，倒是沒想到，今兒忽然挑起嘴來。

    小杜子愕然：“干爹這就飽了？您還沒開吃呢，好歹吃點兒吧?！?/br>
    湯好歹還喝了半碗，粥和小菜兒卻是動都沒動過，他特意讓大廚按以往施姑娘的例給準(zhǔn)備的，難道這樣也不合干爹胃口嗎？

    韓征淡淡道：“本來便不餓，撤了吧，請顏先生來見本督?！?/br>
    小杜子見他眉頭一直皺著，不敢再說，只得叫人進來撤了碗碟，這才賠笑道：“干爹，今兒下雨，顏先生自來好酒，只怕早已喝得興盡睡下了，您要不還是明兒再見他吧？倒是難得施姑娘今兒生辰，一年可就這么一次，還是她進了咱們都督府后的第一個生辰，您要不，瞧瞧她去？我可在她面前下了保，您一回來，便一定請了您去擷芳閣看她的，這會兒估摸著她應(yīng)該也還沒睡……”

    “你如今是越發(fā)出息了，連本督都敢安排了?！痹挍]說完，已讓韓征挑眉要笑不笑的打斷了。

    小杜子心一凜，忙賠笑道：“兒子哪敢安排干爹您老人家，這不是知道干爹向來善于納諫，才敢信口雌黃嗎？也是仗著施姑娘不是外人，這是咱們的家事，我才敢說的，旁的事兒子可一個字不敢說?！?/br>
    說著，覷了覷韓征的臉色，“那，那干爹去嗎？打施姑娘進府以來，一直盡心竭力的為干爹煲湯熬粥，便是后來跟了常太醫(yī)學(xué)醫(yī)，每日都熬夜到三更，依然一日不落的為干爹煲湯熬粥，還要擠時間為干爹做鞋子……要我說，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干爹不是挺喜歡施姑娘做的湯粥嗎？那就不止是苦勞，更有功勞了，干爹自來賞罰分明，難道，不該去瞧瞧施姑娘嗎？且不說今兒還是她生辰了，便不是，就憑她病著，兒子也覺著、覺著干爹該去瞧瞧她的……”

    越說越小聲，但到底還是把該說的都說了。

    實在是小杜子心里急啊，這施姑娘都進府這么幾個月了，說來彼此倒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可與他干爹見的面卻是屈指可數(shù)，還怎么培養(yǎng)感情，水到渠成呢？

    是，他干爹是說了壓根兒沒有收對食的意思，施姑娘還是恩人之女，就更不會誤了她了，可他干爹這樣的人品才貌，還手握滔天的權(quán)勢，哪里就能誤了施姑娘了，——小杜子年紀(jì)小不說，還是韓征的干兒子，走到哪兒都讓人捧著供著，自然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那些個不三不四，不干不凈的話。

    所以至今都對男**陽調(diào)和之事一知半解，知道他們當(dāng)太監(jiān)的跟正常男人不一樣，可就算他們少了一塊兒，不能與女人生兒育女，過日子不也是一樣過，孩子不也可以收養(yǎng)嗎？以致至今都不是很明白韓征的“誤了”施清如是怎么個誤法兒。

    小杜子只想著正好施姑娘也對他干爹那么好，雖不敢說衣食住行都無微不至，卻也在吃食上頭處處上心，還給他干爹做靴子，關(guān)鍵她進府當(dāng)日可說了，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他干爹一面，十分仰慕他干爹，才會心甘情愿留在他們都督府的。

    他干爹也是，在六個備選人里，獨獨就留下了施姑娘，哪怕是因著陳年舊緣，那也是難得的緣分啊，這要是錯過了施姑娘，他干爹以后可上哪兒再找這么一個可心人兒去？

    施姑娘那么好一個人，人品才貌俱萬里挑一，將來無論嫁給誰，他也都會覺得可惜，覺得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所以，他不趁早變著法兒的撮合他們，不讓他干娘的名分定下來，等著將來再來后悔莫及么！

    韓征讓小杜子這么一說，就想到了這三個多月以來，他每每回府，無論多晚，無論是日日回來，還是在宮里幾日后忽然臨時決定回來，都會有一碗溫度正好，味道也正好的湯喝。

    喝完湯后，還會有宵夜吃，不是熬得香甜軟糯的粟米粥粳米粥，再配上幾個清淡爽口的小菜之類，便是一份小餃涼皮冷面什么的。

    前兩者養(yǎng)生養(yǎng)胃，他這三個月來，胃疼和頭疼的老毛病，竟然都比往年好了許多，要知道他自來苦夏，每年夏季都是最不舒坦的時日，簡直用度日如年來形容都不為過，今年卻不知不覺便把夏天過完了。

    后者則合口味，他母親祖籍山西一帶，好食各色面食，最好味道還要調(diào)得酸酸辣辣的，又爽口又開胃，他雖只跟母親一起生活了幾年，也繼承了母親的吃口兒。

    只不過這一點，便是日日貼身服侍他的小杜子都不知道而已，倒讓施清如一個外人，恰巧投中他所好了。

    韓征也曾懷疑過施清如做的東西怎么會那般合他的口味，可他安排的人晝夜不停的盯著她整整一個月，都沒發(fā)現(xiàn)過任何破綻，能在東廠番子眼皮子底下一點破綻不露的人，除了真正問心無愧的，他想不到還有第二類人。

    何況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覺，他能感覺到，施清如對他真的沒有任何惡意，那看來真只是巧合了。

    這么多的巧合機緣之下，又是她的生辰，他去看看她，好像也的確應(yīng)該？

    韓征臉上雖仍什么情緒都看不出，卻并未出口駁回小杜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