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他的親兵齊刷刷地扔了兵器，跪了下來。

    楚義愣住了，有小半晌沒回過神來。

    楚凡看著李叢的尸體，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他也算是一代良將，好生厚葬了罷?！?/br>
    他早料到李叢不會歸順，死，是他最好的選擇。

    各為其主，他雖然跟李叢是對手，但也欽佩他寧死不屈的傲然風(fēng)骨。

    只可憐了他后宅那些婦孺孩童，他原本打算放過他們的。

    戰(zhàn)爭就是這么的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楚凡還算厚道，命人妥善安葬了李叢和他的家人，讓李氏一門入土為安，還給他們立了碑，但王猛子的尸身，卻被隨意丟棄到了亂葬崗，被野狗啃食。

    即便是死，這樣的無恥之輩也是要背負(fù)千古罵名，靈魂永世不得安寧解脫的。

    烽煙散盡后，迦南這座歷史悠久的古老城墻，終于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迦南關(guān)一役，震驚天下，梁楚凡的名字，也隨同這一場五萬對二十萬的戰(zhàn)役，一舉成名。

    梁懷瑾后人還在世的消息，傳到了東皇的朝堂上，舉朝嘩然，不敢置信，梁戰(zhàn)更是在朝堂之上發(fā)了好大的火，連著問罪了好幾位無辜撞他槍口上的官員，一時間，朝廷人人自危，誰也不敢多言。

    迦南關(guān)丟了的消息，也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西陵的朝堂，同樣，西陵的皇帝也極為震驚，大發(fā)雷霆。

    迦南之前沒有一點(diǎn)異常，突然被東皇軍的北伐軍攻占，令人猝不及防。

    本來以為北伐軍只是跟梁戰(zhàn)作對，誰知道他們竟敢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西陵下手。

    “真是欺人太甚！”皇帝氣笑了。

    小小的北伐軍，竟敢如此膽大妄為，動他西陵的城池？

    一個梁墨辭，一個梁楚凡，兩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仗著有幾分本事，竟敢同時開罪東皇和西陵兩個國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這一回，他就讓他們好好嘗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滋味！

    百官便有人獻(xiàn)策，提議聯(lián)合東皇，一起打壓梁楚凡，到時候兩面夾擊，不由得他不死。

    但也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說如今東皇自顧不暇，本身已經(jīng)被定王梁墨辭的北伐軍主力部隊打得無招架之力了，哪里還能抽調(diào)出兵力來跟他們聯(lián)手？再者，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候真和東皇聯(lián)手了，把梁楚凡弄死了，東皇又打上迦南關(guān)的注意了怎么辦？這不是引狼入室嗎？那天鷹關(guān)的守將王朗可不是好打發(fā)的。

    這個顧慮也在理，于是朝堂沉默了。

    最后一致商議，還是關(guān)起門來，自家的事情自己解決。

    “諸位愛卿，可有誰愿前往邊關(guān)，好好銼銼那梁楚凡的銳氣？”皇帝問。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無人出聲。

    皇帝的目光一一從他們身上掠過，燕王朱崢目光飄忽，不敢與之正視。

    忠王朱聰垂眸低眼，眼觀鼻，鼻觀心，手持芴板悄無聲息。

    其他的大臣們都不吭聲，無人挺身而出。

    眼看著這黑壓壓的文武百官站滿了滿殿，卻無一人可用，皇帝的眉梢便染了幾分薄怒。

    李叢鎮(zhèn)守邊關(guān)多年，朝中大家都養(yǎng)成了依賴他的習(xí)性，如今李叢驟然倒下，一時眾人都有些無措。

    再者，聽說那梁楚凡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能力本事遠(yuǎn)勝當(dāng)年他的父親，迦南一役，他以五萬人馬對戰(zhàn)李叢的二十萬，最后大獲全勝，足見此人能耐，在站諸位誰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就能勝過李叢，從梁楚凡手里討到好。

    因此，誰也不敢應(yīng)聲。

    皇帝瞧著這陣勢，不由冷笑一聲，“怎么，都怕了？平時在殿上跟朕唇槍舌戰(zhàn)，一個個都很有本事的樣子，怎么到了關(guān)鍵時刻，就都打退堂鼓了？朝廷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都不吭氣，朕養(yǎng)你們這么多人有何用？”

    皇帝話音剛落，就聽身側(cè)一個清潤的聲音朗聲響起：“父皇，兒臣愿前往邊關(guān)，為父皇分憂！”

    皇帝一愣，“你？太子？”

    眾人紛紛望過去，只見立于龍椅之下臺階之上的太子朱燚往下幾步，緩緩走到大殿居中，寬袍廣袖微微一抬，對著皇帝長長一揖，恭聲道：“父皇，兒臣身為太子，理應(yīng)為百官做表率，為父皇分憂，為朝廷做貢獻(xiàn)，故，兒臣請愿，即刻前往邊關(guān)收復(fù)失地，驅(qū)逐北伐軍，以壯我西陵威嚴(yán)，求父皇成全?！?/br>
    百官面前，他優(yōu)雅從容，淡定自若，舉手投足超然脫塵，氣質(zhì)天成，皇帝忽然有些眼眶發(fā)澀。

    關(guān)鍵時刻，還是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最靠譜，其他人，都指望不上。

    可，太子畢竟是國之儲君，不容許出現(xiàn)任何的閃失，而戰(zhàn)場無情，刀劍無眼，邊關(guān)那般險惡之地，怎能讓一國太子去涉險？燕王和忠王可是連聲都沒吭半聲。其實(shí)，就算他們吭了，皇帝也不會同意的。

    只是一個迦南關(guān)丟了而已，還犯不著要皇子出馬，朝廷難道真的沒人了嗎？

    但他們連出聲都不敢出，唯獨(dú)太子挺身而出，一時間，皇帝心里感慨萬千，但也有些猶豫。

    底下大臣瞧出了皇帝疑慮，紛紛上前阻止。

    但朱燚的態(tài)度卻很堅決，鐵了心要去邊關(guān)，皇帝無奈，只得退了一步，道自己會考慮他的請求。

    明日繼續(xù)。

    第581章 去靈州

    散朝后，皇帝把朱燚留在了御書房，嘆氣道：“燚兒，你這又是何苦？朕就不信朕偌大的國家，還派不出一個可以為國效力的人，朕一道圣旨下來，他們難道還敢抗命不成？何須要你出面？以身涉險？”

    他方才在朝堂上那么問，也是想試探一下大家，但結(jié)果讓他很失望。

    朱燚微微一笑，道：“父皇，三哥和五哥不吭聲，不過是因?yàn)樗麄兿肓粼诰┲?，替父皇分?dān)日常朝政罷了。至于其他人，白將軍鎮(zhèn)守南邊，防著南蠻侵犯我朝，周將軍則戍守沿海，替父皇擔(dān)著鏟除海上盜寇的重任，另外幾位將軍，都在各地守著城池，為我西陵站崗放哨，保家衛(wèi)國。眼下能用的武將確實(shí)不多，文臣更不能上戰(zhàn)場了。所以，還是由兒臣出馬吧。寶藏之事，兒臣辦砸了，兒臣愿以軍功來抵消過失，請父皇給兒臣這個機(jī)會?！?/br>
    上次疊翠山挖寶未果，有緣人也死了，寶藏從此沒了下落，皇帝雖沒有降罪于朱燚，心里卻也是有幾分不滿的。如今他主動提及此事，而且愿意將功贖罪，皇帝心里那一絲不快便煙消云散了。

    若這一次他能立下軍功，想必老三老五也無話可說了。

    況且，太子武藝高強(qiáng)，尋常人遠(yuǎn)非他的對手，又為人聰明謹(jǐn)慎，足智多謀，比起旁人，更令他放心。

    于是，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朕答應(yīng)你，就命你為帥，再給你派幾個得力助手，從各營給你調(diào)十萬精兵，前往迦南關(guān)退敵?！?/br>
    朱燚松了口氣：“謝父皇?！?/br>
    皇帝又道：“此去邊關(guān)路遙，兇險萬分，也不知何時能回，你還是先去后宮同你母妃說說話，好生安慰安慰她吧。你母妃若是知曉你要出征，定是十分不舍的，怕是又要來朕面前哭訴埋怨一番了?！?/br>
    言及，語氣頗有幾分寵溺無奈之意。

    朱燚笑了笑，躬身道：“兒臣先行告退?！?/br>
    “去吧。”

    退出御書房，朱燚去了后宮。

    貴妃聽到兒子要上前線，頓時就懵了。緩過來之后，拉著兒子的手，好一番不舍落淚。

    朱燚哄了母妃一個上午，又在宮里陪她用了午膳，這才回到自己的東宮。

    東宮也在皇宮內(nèi)，只不過，離后宮有著一段距離，母子倆平時想見面也容易，但畢竟朱燚此番前去邊關(guān)打仗，兇險未定，貴妃自然擔(dān)憂，因此，就留他久了些。

    回到東宮，朱燚立即召集了手下謀士門客共商大計。

    議完戰(zhàn)事后，已是入夜時分。

    朱燚沒有帶宮人，一個人靜靜地在后花園的花園小徑上走著。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假山高處。

    山上有一座亭子，登高望遠(yuǎn)，大半個東宮的風(fēng)景都盡收眼底。

    朱燚立于亭子里，負(fù)手北望，風(fēng)吹起他繡著金絲蟒爪月白色常服的袍角，衣袂飄飄，愈發(fā)顯得他超凡脫俗，宛如謫仙。

    只是，那眸底幽遠(yuǎn)遼闊，如無垠大漠，鑲嵌著無邊無際的孤寂和落寞。

    月色清冷，一人如昨。

    ……

    迦南關(guān)拿下后，謝悠然便馬不停蹄地要去雍陽找梁墨辭。

    她給他寫了信，可沒有收到回信，她很擔(dān)心他。

    是以，她和月娥等人被接到迦南關(guān)的當(dāng)天晚上，她便向楚凡提出了告辭。

    楚凡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你確定不先去靈州見你的家人？”

    謝悠然一聽大喜：“我的家人在靈州？”

    楚凡道：“是，跟韓將軍在一起?！?/br>
    頓了頓，他又道：“雍陽路途遙遠(yuǎn)，如今梁戰(zhàn)派出的援軍也兵臨城下，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這個時候你過去，恐怕不太安全，所以我建議，你先去靈州跟你的家人團(tuán)聚，也好讓他們安心。”

    謝悠然點(diǎn)頭：“好。那我先去靈州。”

    畢竟一年沒見了，她也擔(dān)心家人。

    “行，”楚凡道：“知道你思親心切，我也就不多挽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萬事小心?！?/br>
    “我會注意的，謝謝大當(dāng)家?！?/br>
    月娥得知謝悠然要走，很是不舍，就連小幸運(yùn)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直纏著謝悠然要抱抱。

    阿虎和阿寶也依依不舍，畢竟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親如一家人一樣，乍然分別，誰都不舍得。

    青兒更是早早收拾了包袱，要跟謝悠然一起走。

    謝悠然私下問過她，她就這么跟她走了，楚義怎么辦？

    青兒道：“小姐，我是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楚義，但是，還沒有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再說我們兩個一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言，我就是走了，也不算對不起他。”

    謝悠然無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別到時候后悔?！?/br>
    青兒搖頭，神色堅定：“這輩子，小姐到哪，我就到哪。”

    楚義一聽青兒要走，不顧一切就跑過來了，拉著人就往外跑。

    青兒急道：“喂，你干什么，放開我……”

    月娥見楚義莽撞，有心想要出面，但謝悠然阻止了她。

    “讓他們?nèi)グ?，”她道：“這種事，我們不好插手，他們自己解決吧?！?/br>
    月娥只好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遺憾。

    本以為楊柳能跟大當(dāng)家成一對，青兒也能跟楚義成就好事，誰料最后誰都沒成，真是空歡喜了一場。

    不知道青兒是怎么跟楚義說的，總之回來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還紅著眼眶。

    謝悠然問她：“說清楚了？”

    青兒點(diǎn)點(diǎn)頭：“說清楚了。他說尊重我的選擇?！?/br>
    謝悠然嘆口氣，“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那咱們就明天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