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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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和三丫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 楊氏看了看桌子上這一盆碗香噴噴的野山菌燉野兔rou,遲疑了一下,看向謝悠然:“大丫,要不,我們也給你爺奶他們送一碗過去吧?他們也大半年沒嘗野味了。” 謝悠然無語了,這包子娘,這個時候還不忘惦記著前院。 他們只是大半年沒嘗野味而已,她們可是差點(diǎn)都餓死了。 她嗤了一聲,道:“娘,咱們餓肚子的時候,他們可沒想著給咱送一碗吃食來?!?/br> “我知道?!睏钍仙裆鋈唬暗还茉鯓?,他們都是你的爺奶?!?/br> “我才不管他們是誰呢,”謝悠然撇嘴道,“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是我的爺奶又如何?他們眼里,可有過我們這一家子?可有管過我們的死活?” 就連她撞墻尋死,他們都沒來瞅過一眼。這么涼薄無情之人,他們又何必上趕子去認(rèn)? 楊氏一聽這話,也沉默了。她嘆了口氣,拿起了筷子,“那就不送了吧。咱們自己吃。” 之前,不管前院怎么苛待他們大房,她都可以忍受,孝道為天,骨子里,她尊重公婆,孝順服從。 但自從這次,大丫撞了頭,差點(diǎn)丟了一條命,前院依然不聞不問,楊氏便有點(diǎn)寒心了。 既然兔子是韓獵戶的兒子給大丫的,就由大丫做主好了,她說不送,那就不送了。 三丫本來一直忍著口水,此刻聽到娘說可以吃了,立時歡呼一聲:“太好了,終于可以吃了?!?/br> “你呀,真是個小饞貓?!睏钍蠠o奈且寵溺地摸了摸小女兒的頭,給她夾了一塊肥美的兔rou,“吃吧?!?/br> 一家人一手半個番薯,吃著美味可口的兔rou大餐,心里從未有過的滿足。 早就聽過野兔rou鮮美,今日一嘗,果真好吃到咬舌頭。看著狼吞虎咽的二女兒和小女兒,楊氏眼底不由一酸。這些年,孩子們跟著他們,真是受苦了。這兔rou,還是她們第一次吃呢。楊氏骨子里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雖然她很遺憾,一連生了三個閨女,但都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她都很愛她們,尤其女兒們還都這么的懂事。 如今,就希望肚子里這個是男孩了,這樣,也算是為大房這一脈延續(xù)香火了。就是因為自己生了三個閨女,公婆才不待見,丈夫也頹廢消沉,成天不歸家,如果肚子里這胎是兒子,丈夫的心應(yīng)該也就能收回來了吧? 楊氏想著,下意識地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皮。 “今天咱們吃兔rou,要是你們的爹在就好了,他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吃過野味了?!?/br> 謝悠然選擇性地忽視這句話。 要換做前世,她早反駁了——那么個人渣,你還賤兮兮地惦記著他做什么? 但她知道一個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楊氏和謝保順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夫妻,想著他也是自然,而且這樣的話在這個年代說出來,十分的大不敬,也不符合原主的人設(shè),于是什么也沒有說,只是低頭默默地吃飯。 不同于二丫和三丫的狼吞虎咽,她吃得很斯文,畢竟前世她是吃過兔rou的。 而且這兔rou少了現(xiàn)代的香料和各種配料,味道已經(jīng)大打折扣。不過,對于如今的她們來說,已是十分不錯了。 二丫一邊吃著兔rou,一邊偷偷地瞄著jiejie,總覺得,從撞了墻之后,jiejie就好像不是原來的那個jiejie了。 言行,舉止,連氣質(zhì)都好像變了。 可眉眼還是那個眉眼,聲音也跟以前一樣,還是她的jiejie呀。到底哪里出問題了呢?小丫頭很困惑。 楊氏終究還是不忍心,便道,“大丫,你去拿個碗來,將兔rou給你爹留一點(diǎn),萬一他晚上回來了呢?!?/br> 謝悠然沒有吭聲,只是起身去找了個缺了口的陶碗過來,撥了一碗rou放回灶房。 楊氏這才舒心地笑了,然后就像放下了什么擔(dān)子一樣,心安理得地吃起兔rou來。 飯后,二丫和三丫搶著去洗碗。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三丫雖然才8歲,也早就會做家務(wù)活了。家里有三個懂事體貼的女兒,家務(wù)活基本不用楊氏插手,這胎她懷得也比較輕松,比較省心。 若是孩子的爹能爭氣點(diǎn)就行了??粗畠簜児郧傻臉幼樱瑮钍仙裆鋈坏叵?。 后院野山菌燉野兔的香氣,通過空氣的傳播,絲絲裊裊地傳入了前院。 前院的堂屋里,老謝頭夫婦和二房三房的人也都圍在一張桌子上正在吃飯。 鼻子最為靈感的謝家老二謝保平嗅了嗅空氣,疑惑道:“什么味這么香?” “好像是兔rou的味道?!彼拍锘ㄊ辖恿艘痪?。 謝家二房生了兩個兒子,是一對雙生子,取名謝傳宗和謝耀祖,今年11歲,跟大房的二丫同歲。 三房也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叫謝天賜,今年8歲,跟三丫同歲,女兒叫謝紅梅,今年7歲。 謝保平再聞了聞,肯定地道:“是兔rou的香味,后院傳來的?!?/br> 后院?謝家人不約而同都停了筷子,下意識互相看了一眼。 這么些年了,從來沒聞到后院三房有飯菜香,他們哪里來的兔子? 二房的大小子謝傳宗一溜煙從桌子上跳下來,“我去后院瞅瞅?!?/br> 動作太快,謝老太仇氏阻止都來不及。 “半大小子,管閑事倒是挺能?!背鹗蠜]好氣地嘟噥了一句。 她是個干瘦干瘦的小老太太,裹著小腳,一雙吊梢眼,眼風(fēng)只一掃,便給人一種很精明嚴(yán)厲的感覺。 自己的兒子被家婆說了,二房媳婦花氏臉色便有些訕訕的。 沒多久,謝傳宗又一溜煙似地回來了,一臉驚奇地嚷嚷。 “爺,奶,我大伯家真的吃野兔rou哩,我看到了,他們家灶房里還掛著半邊沒做的野兔哩?!?/br> 此言一出,謝家人頓時都竊竊私語起來。 謝家老三謝保安和妻子劉氏對視一眼,俱都有些納悶。 大丫撞了門之后,大哥嚇得躲出去了,大嫂又身懷六甲,三個侄女一個比一個瘦弱,他們家哪里來的勞動力去獵兔子?難道是大哥回來了?可他一個文弱酸腐的窮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哪里能獵到兔子? 花氏詫異地道:“大房幾時能吃得起兔rou了?” 第011章 捉賊 別說他們家窮得叮當(dāng)響,就是他們前院,這也有大半年沒吃野味了。那野兔rou可比他們桌子上的這盆菘菜燉豬rou好吃多了。三弟妹的廚藝不好,再好的菜都能給做糟蹋了,他們也是很久沒有聞到過這么香的味道了,更何況,他們家這么多人,孩子們又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桌子上這點(diǎn)rou,哪夠吃?還不夠他們?nèi)揽p的呢。 仇氏聞言,瞪了花氏一眼,沒好氣地道:“他們家吃兔rou關(guān)你什么事?吃你的飯,別管人家的閑事?!?/br> 這些年,他們將大房分出去后就一直不聞不問,后院的死活他們也沒管過,是吃糠咽菜也好,吃香的喝辣的的也罷,都不關(guān)他們的事,他們也不想過問。 花氏嘟噥:“我們也就是好奇,隨口說說罷了……” 仇氏臉色一沉,筷子啪地一聲重重擱下,厲喝道:“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是嗎?!?/br> 花氏嚇了一跳,趕緊低頭扒飯,不敢再吭聲了。 這時老三家的閨女謝紅梅抽著她娘劉氏的袖子,細(xì)聲細(xì)氣地道:“娘,我想吃兔兔rou?!?/br> 劉氏趕緊夾了塊菘菜塞進(jìn)女兒的嘴里,“紅梅乖,兔兔rou不好吃,吃菘菜,菘菜好吃?!?/br> “菘菜不好吃。我不要吃?!敝x紅梅扁扁嘴,差點(diǎn)要哭出聲來。 劉氏趕緊哄。 老二家的謝傳宗和謝耀祖這時也鬧了起來:“爹,娘,我們要吃兔子rou……” 仇氏不耐煩了,一拍桌子,厲聲道:“都不想吃了是吧?不想吃就滾回自己的房里去?!?/br> 幾個孩子素來懼怕爺爺奶奶,此刻眼見仇氏發(fā)怒,嚇得都不吭聲了,連最小的謝紅梅也都硬生生地把哭聲憋了回去。其他人再不敢說話了,俱都低著頭悶聲吃飯。 謝家的幺女謝保玉咬著筷子,饒有興致地瞧完了熱鬧,然后側(cè)過頭去瞅她爹。 坐在主位上的當(dāng)家人老謝頭始終沒有發(fā)話,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呡著面前的二兩小酒,似乎這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一樣。謝保玉有點(diǎn)佩服老爹,夠沉得住氣,天大的事仿佛到了他頭上,便都不是事了。前兒大丫撞了墻,村醫(yī)都說沒救了,他們想去后院看看,他卻輕描淡寫地道:“去看什么?你們準(zhǔn)備好了銀子給大房買棺材錢?” 一句話,讓謝保玉和花氏都硬生生頓住了腳步。 她們本來只是想去看看熱鬧,一聽到老爹說了這樣的話,便都不敢去了。去了就得送錢,還是不去了。 謝家三個兒子,老大謝保順性格懦弱,凡事只會逃避,挑不起家庭重?fù)?dān),其妻楊氏心地善良,但性子綿軟,唯唯諾諾,沒有主見。老三兩口子都是實在人,男的憨厚,性子沉悶,但是個媽寶,平時最聽娘的話,娘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妻子劉氏平時話也不多,笨嘴笨舌的,只知道埋頭干活。 老二兩口子都愛算計,男的是個笑面虎,見誰都樂呵呵的,實則一肚子壞水。其妻花氏也是個斤斤計較愛占便宜欺軟怕硬的人,平時干活也總是偷jian?;?,指使劉氏去做,自己偷懶。 所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這兩口子可沒忘記剛才大兒子說老大家灶房里還有半邊沒做的野兔,兩人低著頭吃飯,卻彼此交換了一個心領(lǐng)神會的眼神。 入夜。 整個村子都安靜了下來。 晚上吃了頓飽飯,二丫和三丫沒有像往常一樣,半夜被餓醒,而是睡得非常香甜,睡夢中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謝悠然卻睡不著。 一來床太小,睡了三個人,根本沒有法子翻身,二來她擔(dān)心放在廚房里的那半邊野兔被貓狗耗子給叼了。 家里的灶房四面都沒有遮擋物,就只有個屋頂,晚飯后她把楊氏盛出來的那碗兔rou端進(jìn)她和渣爹的房間里了,那半邊生的野兔還掛在灶房里呢。 想想不放心,于是,她起身下床,掌著一盞燈火微弱的油燈,想去灶房把那半邊兔子拿進(jìn)屋里來。 剛打開房門,就聽見灶房門口有悉悉索索的動靜。 “誰?”她一聲呵斥,那里有黑影一閃。 今晚沒有月亮,到處都是漆黑一片。手中油燈微弱的燈光里,謝悠然看到灶房里的柴火堆后面蜷縮著一團(tuán)黑影。 而梁上掛著的半邊野兔,已然不見了蹤影。 她皺眉,一手掌燈,一手抄起了一根木棒,慢慢地朝那柴火堆走過去。 “誰在那里?給我出來?!?/br> 黑影一動不動,但明顯是個女人。 謝悠然嚇唬道,“不出來是不是?那就別怪姑奶奶我不客氣了,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br> 黑影還是不動,但呼吸聲卻有些急促了。 謝悠然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將油燈放在灶臺上,然后二話不說,直接走過去,揚(yáng)起手里的木棒就狠狠打了下去。 一邊打,一邊高聲叫道:“我打死你這個小偷!我讓你來偷我家的野兔rou。打死你,打死你……” 棍棒聲聲,毫不留情。 “哎喲,唉喲……”黑影發(fā)出聲聲慘叫,抱頭鼠竄,“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不是小偷……” 這聲音很熟悉。謝悠然眼睛一瞇,二嬸? 好嘛,后院的死活沒人管,好不容易吃上點(diǎn)野味,倒被人惦記上了。 謝悠然的唇色更冷,她閉著眼睛,對著花氏蒙頭蒙臉就打了下去。 “死小偷,我讓你來偷我家的野兔!我讓你來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