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好好看看，我不想被你們壓榨后，你的后宅到底是什么樣的！”

    “沈……沈落……我沒想壓榨……”

    沈落唇角繼續(xù)勾著，卻帶著微顫：“聶穆，我是個有血有rou的人，在沈家的時候，我要擔(dān)心主母看我不順眼，隨便找個借口處置了我，可至少那時沈家權(quán)勢滔天，我還可以靠下?！?/br>
    “但沈家落敗后，我無依無靠，被你殺氣騰騰的提了出來，我以為我死定了?！?/br>
    “后來霍蕭封我為郡主，我又怕等我失去作用后，我會狡兔死，走狗烹，或者有人貪上我郡主頭銜和那點食邑?！?/br>
    “他讓我入聶家，我一開始高興過的，這至少證明我以后可能可以好好活著，所以，我進(jìn)聶家后，我安分守己，我上交所有錢財，乖乖聽著聶老夫人的話，她說東我不敢往西。我就想換個安穩(wěn)生活?！?/br>
    “我不是個有大智慧的人，跟人玩心機，我只有被玩.死的份。”

    “這樣的沈落，只能費勁心思在所有人面前裝的乖巧溫順?！?/br>
    聶穆?lián)卧趬ι系氖譂u漸放了下來，看著面前倔強的女子眼角閃過淚光，似乎憋了多年的委屈此刻終于可以宣泄下，可以毫無顧忌的來刺他，不管他會被刺的多嚴(yán)重。

    沈落靠在墻上，出著神，無力笑著，聶穆忽然想叫她別笑了，可張了張口，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后來，沈茵回來了，同為沈家女，她又是嫡長女，處境更艱難，但她有你護(hù)著，她什么都不用裝，可以活的肆意妄為，可以跟你發(fā)小姐脾氣?！?/br>
    “陳青雖為丫鬟，心思陰沉，但她有你真心愛護(hù)?！?/br>
    “聶穆，只有我……”沈落哽咽了下，“只有我，從頭到尾，在聶家孤身一人，人家隨便怎么欺負(fù)都可以?！?/br>
    “陳青毫無愧疚的拿我的死當(dāng)踏板?！?/br>
    “唯一有著血緣的可以反利用我的死來爭寵?！?/br>
    “聶老夫人估計在我死后可惜自己少了個可以吸血的人。”

    “你……”沈落嗤笑了下，“理所當(dāng)然的覺得我就該這么乖，就該這么委屈求全，就該這么任人欺凌，然后換來后宅表面安寧?！?/br>
    “聶大人，朝中重臣，戰(zhàn)功赫赫，吸著一個什么孤苦無依的女子的血那么久，你居然還怒其不讓你們繼續(xù)吸血？”

    “所以，你覺得皇上不會讓你失望？”聶穆退了兩步，低沉暗啞的聲音弱到幾乎聽不見，心頭被刺的很深很深，仿佛曾經(jīng)被他忽略的東西現(xiàn)在全部被血淋淋的擺在他面前。

    他們?nèi)谄鬯?，在她惶惶不安的時候。

    沈落搖了搖頭，神思縹緲了下，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zhǔn)：“但至少他現(xiàn)在不會，他會怕我在你這吃不飽，會無聊，怕我會凍到，還會怕我長歪了，到時候回去欺負(fù)他?！?/br>
    沈落忽然想起那日，她親身上陣，去攪人好事的時候，那一個火急火燎，氣勢洶洶來訓(xùn)她，結(jié)果傻乎乎的被自己哄走的模樣，忽然的笑了下。

    聶穆身形微晃，看著人在他面前難得笑的如沐春風(fēng)，可已經(jīng)不是因為他。

    她以前曾經(jīng)在他面前笑過的……

    大婚之日，蓋頭掀起，紅燭晃動，女子瑟縮著，可聽到他說會供著她得時候，她立馬笑了，一旁紅燭映襯下分外乖巧懂事。

    落日余暉，她無聊起舞，被他發(fā)現(xiàn)，立馬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夸了一句后，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喜悅，就著落日余暉，分外奪目。

    “你……”聶穆喉嚨哽咽了下，仿佛塞著什么東西，一句也說不出來。

    沈落回神，冷淡的看著人：“明天之前，我要我的嫁妝已經(jīng)入宮，聶大人，你敢阻止一下試試！”

    沈落說完，甩袖就走，直出聶府大門，然后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起來，大晚上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只有那道微亂的腳步聲。

    她跑了一段，把那點委屈跑的差不多了，才停下來，淡淡著：“這事別告訴皇上?！?/br>
    兩暗衛(wèi)不明所以現(xiàn)身。

    “姑娘？”

    沈落抬了抬頭，揉了揉脖子，出了個神：“我已經(jīng)夠給他添亂了?！?/br>
    她雖然沒問，他也沒說，可現(xiàn)在他在朝堂上到底頂著多大的壓力，她，還是能猜到的。寧洛舟本就是有血統(tǒng)這種東西存在，他就這么被擺了一道，朝中早就人心渙散了，他選秀，除了藏她外，還有拉攏朝堂的作用。

    這種時候，他不可以再在她跟聶穆間選一個了。

    沈落縮了縮身體，外面還是有點涼的：“把我送到趙大人那去?！?/br>
    趙中安半夜聽到門口有人找到，狐疑的披了件外袍出門，后門口，一人影蜷縮在地，兩暗衛(wèi)站立一旁。

    “姑娘？你？”

    “喂，還要我這個跟你貌似沒啥關(guān)系的女兒嗎？”

    夜深人靜，寒風(fēng)瑟瑟的，趙中安呼吸忽然重了下：“進(jìn)……進(jìn)來。”

    沈落起身：“哦。”

    “你屋子還在收拾中，今晚將就下，明天去采買。”趙中安帶著路，語氣微急。

    沈落垂頭：“哦。”

    趙中安推開門，兩手放門上，想了想：“還……還需要什么嗎？”

    他沒養(yǎng)過女兒，突然一下子過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養(yǎng)。

    沈落揉了揉眼：“沒了，我就想睡一覺。”

    趙中安聲音落寞了下：“好?！?/br>
    第二日

    霍蕭一大早的，目瞪口呆的看著幾個侍衛(wèi)抬著一堆金銀珠寶進(jìn)來，他一手摸著箱子，冰涼觸感傳來，心頭微動：“她……她這是把自己嫁妝給抬進(jìn)宮了？”

    嚴(yán)辭：“……”

    他是不是忘了，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宮里抬出去的，他到底在激動什么？

    霍蕭心情平復(fù)了下，眉頭這才皺起：“她怎么突然把這抬進(jìn)宮了？”

    底下暗衛(wèi)想了想，他們還是得說，畢竟他們是皇上養(yǎng)的人。

    “皇上，沈姑娘昨晚跟聶大人吵了一架，然后就讓屬下們把東西帶進(jìn)宮，至于沈姑娘，她昨夜就去了趙大人府上！”

    霍蕭心頭猛的一跳，吵架？聶穆向來理智，卻跟她吵起來，代表這不是小事。

    聶穆人高馬大，他家落不得被欺負(fù)死？

    “你們怎么現(xiàn)在才來通知！”霍蕭已經(jīng)想到，人昨夜到底有多無助，沒準(zhǔn)趴在被褥里瑟縮著身軀，默默流淚，結(jié)果他抱著小黑睡的舒舒服服的。

    兩暗衛(wèi)：“……”

    幫那一個搬完嫁妝，就這個點了。

    霍蕭心頭揪著，大晚上的流落趙中安府上也不回宮，這是不想讓他知道什么。

    他抬步就走。

    他的落正無依無靠，等著他的肩膀一用。

    等著霍蕭急急忙忙跑到趙中安府上，府上下人困惑著：“皇上，我家大人一大早就已經(jīng)帶小姐出門了?！?/br>
    霍蕭：“？？？”

    霍蕭視線挪向下人懷里的貓，下人反應(yīng)過來：“回皇上，這貓是大清早一侍衛(wèi)給的，它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叫，我們府上沒養(yǎng)過，也不知道怎么辦?！?/br>
    趙中安府中節(jié)儉，下人就那幾個，各個忙著，實在沒空搭理這只矯情到一定境界的貓，給它吃什么它都不吃，就一個勁慘叫，仿佛他們虐待了它一樣。

    正好，這一位看起來很有興趣？

    霍蕭：“……”

    它好像餓了。

    “皇上?！毕氯撕苡醒凵陌褷C手“山芋”給遞了過去。

    霍蕭鬼使神差的抱了過去，霍霍“喵喵”叫個不停，霍蕭低頭，看著這只東西拿爪子撓他衣服。

    霍蕭：“……”

    朕好像不是來哄你的。

    霍霍凄慘叫著：“喵喵喵。”

    霍蕭：“……”

    朕好像也不是來抱你的。

    小風(fēng)吹過，衣擺微飄，懷里霍霍撓著衣服，霍蕭凄涼的站著，望著街道盡頭。

    外頭，某人買東西買的忘了時間。

    第90章

    馬車緩緩回來, 門口小廝立馬上前，幫著卸東西, 沈落胳膊夾著一包糖炒栗子，一邊拿牙咬了口, 咬出條縫, 再低頭努力剝著，一邊慢悠悠走著, 后面趙中安下馬車，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愣了下, 行禮。

    “臣見過皇上?！?/br>
    沈落聞言抬頭，手上剛剝出的栗子rou一下子蹦跶了出去。

    沈落：“……”

    她在好不容易剝出的栗子跟霍蕭間深深抉擇了下，最后堅毅抬頭，瞬間情真意切, 雙眸閃著淚花, 哽咽著：“皇上?！?/br>
    栗子掉地了，不能吃了，可前面那個還可以吃。

    沈落果斷奔過去。

    霍蕭就這么站著，剛剛?cè)螒{下人怎么勸他進(jìn)去, 他就是不進(jìn)去，懷抱嗷嗷待哺的霍霍，望著盡頭, 活像個等待外出偷腥的夫君回來寵下的怨婦。

    他家落貌似玩的高興，而且完全沒想到他會來。

    沈落看著人一副被扔下的模樣，想了想, 墊腳親了口。

    臉頰傳來柔軟觸覺，霍蕭一手握拳放嘴邊輕咳了下，堵了一上午的氣瞬間又散了。

    他無奈的把霍霍塞到嚴(yán)辭手里，避免這個什么都想啃一口的來禍害那包因沈落湊近而離的萬分近的栗子。

    霍蕭上下打量了下人，活力十足，至少看起來是，他嘴巴微抿，忽然一手拉起人就往里走：“朕是來哄你的。”

    說完，幽怨眼神掃向搶了他活的趙中安，趙中安莫名覺得有道視線黏著自己，抬頭就剩了兩背影。

    沈落低頭繼續(xù)啃栗子，然后剝著，一只手剝的萬分費勁，最后抽出手來，專心剝。

    “可我現(xiàn)在心情好著?！?/br>
    霍蕭垂眸看了眼，那手都被她剝的通紅一片，心頭跟忽然沒了什么般的，一手拿過，眼眸微垂，兩手輕而易舉剝開，再一手塞進(jìn)人嘴里：“落，朕是來哄你的……”

    沈落識相又遞上顆還沒剝好的：“趙大人買了十幾只毛茸茸的小雞，皇上要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