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嬸嬸頻頻點頭:“是的,他親自過來的?!?/br> 任意直到送完叔叔嬸嬸登機,她的表情一直是若有所思的。 返回的路上,程不雷奇怪地問她:“經(jīng)理,你怎么了?好像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事情,有什么想不通的么?” 任意吁了口氣,“姜智豪這家伙的嘴太嚴實了,他給叔嬸錢的事情,竟然捂得那么嚴實,我一點兒都不知情?!?/br> 其實這是為她好的事情,任意不明白他何以要瞞著。 程不雷聽她說是為這事想不明白,不由得笑了,“經(jīng)理,這有啥想不開的,姜總是為你好,幫你把小事解決好,免得你煩憂?!?/br> “可他沒必要瞞著我???” 搞得像是什么秘密的地下工作一樣。 “瞞著你也是為你好,省得你多想。畢竟跟你后媽打官司,不是小事。” 程不雷的幾句勸說讓任意心情好了點兒。 包里響起熟悉的音樂聲,任意自包內(nèi)拿出手機,亮著的屏幕上顯示著“爸爸”兩個字。 任意神色復雜地看了會兒,才慢慢摁了接聽。 第77章 聽筒里傳來任生兵低沉的聲音:“任意,你現(xiàn)在方便嗎?方便的話現(xiàn)在回家一趟, 我有話跟你說?!?/br> 任意望了眼外面倒退的街景, 慢慢答了聲:“好。” 該來的會來, 該面對的早晚要面對。 任意放下手機, 對程不雷說道:“麻煩送我回家?!?/br> 程不雷將之送到了任生兵家的樓下, 任意下車的時候,他特意追問了句:“用不用我在這里等著?” “不用,你只管忙你的吧?!?/br> 任意慢吞吞去了樓上。 坐電梯的時候,她不時環(huán)顧四周, 漸漸明白之前的熟悉感來自何處。 她人雖然失憶了,但潛意識里還殘存著某些記憶, 像是姜智豪回家的時候,她本能地要接過他的衣服,像是回家的路,為什么會有熟悉的感覺。 她猶猶豫豫地來到家門口,抬手輕輕拍了拍門。但拍完才發(fā)現(xiàn), 門并沒有關, 留了一條虛虛的縫, 她輕輕一推便開了。 任意推門進去, 入目便是坐在客廳里的父親和正在垂淚的任真。 任意低頭掃了眼鞋架上的鞋子,稍作猶豫,沒有換鞋子便進去了。 她不想穿袁丹果或者任真穿過的拖鞋。 坐在長沙發(fā)處的任生兵往旁邊挪蹭了下,對任意招手:“到這邊來坐?!?/br> 任意走到近旁坐下,任真坐在她對面, 她坐下的時候,任真還抽抽嗒嗒地掃了她一眼。 任意坐下后沒有說話,她心知父親特地將自己叫來一定有他的想法。她想靜觀其變。 緩了會兒,任生兵慢慢說道:“任真啊,現(xiàn)在你jiejie來了,你當著我和你姐的面,說實話,以前你mama待任意好不好?不許撒謊,我要聽到實話?!?/br> 任生兵臉色不怎么好,妻子入獄,好不容易親生女兒回來了,又跟他不親。他目前的生活陷入前所未有的糟亂當中。 任真低頭直哭。 任意覺得她的哭聲很可笑,帶著假假的成分。 哭了會兒,任真抬手抹了抹眼淚,“mama待我和jiejie都挺好的,只是稍微偏向我一點點兒。” “只有這些?”任生兵問。 任真沉默。 “那小文說得那些是真是假?”任生兵問。 任真哭的聲音大了些,她邊哭邊說:“mama不是有意那樣做的,是jiejie不聽話,mama太生氣,所以就,所以就……” 任意忍不住插嘴:“我不聽話,你媽就可以往死里整我?” 任生兵用手抓住額頭:“這么說都是真的了。” 任生兵一下子像老去了十幾歲,眼睛忽然就變得黯淡無光。 他多希望任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那是小文在撒謊,那是無中生有,那是污蔑。 剛聽到的時候,他不相信他所愛的女人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女兒。 他一直以為她視自己的女兒如親生。 所以他才會更加愛她惜她,把自己能給予的東西全部給了她。 到頭來,人生還給了他一個冰冷的巴掌。 他的人生,在這一刻變得特別可笑。 任生兵眼睛無神地望向任真:“這么說你們當年的確找到了任意,但是看到她失憶看到她面目全非,所以才故意瞞天遮海,說她死了,對嗎?” 這是一個他不忍相信的事實。 他想聽任真親口說。 任真哭得愈發(fā)大聲。 mama被判了邢,任意也回到了她本來的位置,任真已經(jīng)到了沒必要撒謊的地步。換句話說,想撒謊已沒有撒謊的空間。 在任生兵沉沉的視線中,任真哭嘰嘰地低下頭,聲音低弱地說了聲:“是的?!?/br> 任生兵手中捏著個杯子,咔擦一聲碎裂了。有汩汩的血自他的指縫間流出。 任意和任真都嚇了一跳,任真撲嗵一聲跪下了,“爸,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mama的氣,當年是我的主意。和mama沒有關系。爸,對不起,對不起?!?/br> 任意拿了毛巾要幫任生兵擦拭手上的血跡,任生兵把手輕輕一抬,身子自沙發(fā)上滑下,忽然跪在了任意面前。 任意手執(zhí)毛巾僵立當場:“爸,你這是?” 任生兵雙手摁在膝蓋上,老淚縱橫,“任意,是爸糊涂啦,是爸眼瞎了啊。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他一遍遍重復對不起這三個字。 仿佛說一遍會減輕一點兒內(nèi)心的痛苦一樣。 任意看著這樣的他,胸口處涌上一股難言的苦澀之感。 她雙膝一軟,跟任生兵相對跪著。 她低頭給他擦拭手上的血跡,臉上的淚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這是誰的錯,這又是誰的失誤,讓他們父女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除了哭不知道說什么好。 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可她卻不想擁抱他。 也許失憶之前,她對父親積攢了太多的失望,以至于那份父女之情在她心底消融了許多。 如今要揀拾起來太難。 三人跪著哭了很久。 中午吃飯的時間到了,任生兵邀請任意在家里吃飯,可任意內(nèi)心澀澀的,她委婉拒絕,說是姜智豪在家里等她,她要回去照顧他。 任生兵沒有多做挽留,任她走了。 下午,任生兵獨自去了派出所探望袁丹果。 這是庭審結(jié)束后兩人的第一次會面。 隔著一張桌子,任生兵見到了灰頭蓬面的袁丹果,服刑的她早沒有昔日的神采,看起來落魄而可憐。 “你來了?”袁丹果擠出一抹笑容。 任生兵點了點頭。 袁丹果察顏觀色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任生兵神色雖然憔悴,但臉上并沒有怒氣。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的,小聲哀求:“老任,我是被冤枉的,我怎么可能干出偷骨灰的事情?他們是合起伙來坑我的。我要上訴,你要想辦法幫我?!?/br> 哪怕有一線希望,她是不會放棄的。 余生太長,她不想在監(jiān)獄里浪費幾年的時光。 那太可怕了。 最近,監(jiān)獄里形形色色的犯人在她眼前晃悠,她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晚上做噩夢。 夢里全是任生兵來接自己走的畫面。 “你上不上訴,我不干涉,”任生兵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是,我是不會再幫你了。” 他冷漠而疏離的語言讓袁丹果表情有些慌亂。這樣的任生兵,她感覺太陌生了。 “老任,你怎么了?”她神色驚惶地問。 “任真都和我說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比紊曇魺o力,他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我來,是想問你,為什么要那么狠?為什么要讓任意死?難道我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袁丹果大駭,她強撐著辯白:“我沒有,我沒有。” 任生兵忽然攥緊了她的手,“當初結(jié)婚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什么?你答應我待任意如己出,你說過會當好這個后媽的?!彼劬Φ纱螅翱赡憔谷?,竟然把我活生生的女兒當成是死了?” 這是他無法容忍也難以想通的。 袁丹果哭了,她怒視著他:“結(jié)婚的時候,你同樣說過,要待我女兒如親生,可結(jié)果呢,你自己擁有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卻一點兒也不分到我和任真的名下。任意過生日的時候,我看到你保險柜里悄悄放著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你給了任意百分之十的股份,卻沒有我和任真的一點兒?這叫視如己出?” “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任真和你的股份我會給的,早晚會給的。后來不是給了你百分之二十五,給了任真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嗎,你還想怎么樣?” 袁丹果含著眼淚冷笑,“是,你是給了我們很多。可是什么時候給的,還不是任意死后?你給我股份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賭對了。要不是任意死,我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機會,怎么可能擁有這么多的股份?” 任生兵猛地將她的手甩開:“你這個蠢女人,真是無可救藥?!?/br> 袁丹果雙手捂著眼睛呵呵冷笑,她擦干眼角的淚:“我蠢嗎?你恐怕不知道,我早已將任意名下的百分之十偷偷轉(zhuǎn)讓到了我的名下。也就是說我現(xiàn)在擁有你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加上任真的百分之十五,那就是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又購進了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你現(xiàn)在擁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而我擁有百分之四十六,我本來就占有優(yōu)勢,再拉攏一點兒其他的力量,那么我的女兒便可以取代你的位置?!?/br> 任生兵難以置信地看向她:“你,你說什么?”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袁丹果會做出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