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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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聽,他們甚至還有更大不敬的打算。 ——衛(wèi)家正在考慮,如若誕下的是個男孩,是否要偷梁換柱,弄個剛誕生的女嬰出來。 他們謀劃的只有權(quán)力,可虞謠還沉浸在幸福里,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席初驚得雙腿發(fā)麻,險些摔倒,匆忙扶住墻壁。 屋里因此而聽到了動靜,低聲一喝:“誰?!” 片刻的安寂后,他重新有了力氣,推門走進(jìn)寢殿。 衛(wèi)玖驚然起身:“貴君?” 而后,在他還在判斷他是否聽到了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劍架上的劍。 “貴君你……干什么!放下!”衛(wèi)玖外強(qiáng)中干地喝他,他卻悍然拔劍,干脆利索地一劍刺去。 衛(wèi)家是書香門第,府中女子尚無人習(xí)武,男孩更不會去碰刀劍;不像他,家道中落,規(guī)矩松散,后來雖進(jìn)了宮,但得女皇信重,想學(xué)劍便就學(xué)了。 是以衛(wèi)玖根本連躲閃都來不及,利刃刺穿身體的聲音噗地一響,接著便是淋漓而下的鮮血。 這樣一劍刺過去的時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席初后來也曾不停地回憶。 年輕氣盛是有的,如果不是熱血上頭,他不會這樣沖動;憤怒和害怕是有的,他不敢想象虞謠因此喪命。 但嫉妒,大約也是有的。 虞謠把一切的愛意都給了元君,他卻這樣騙她,連她的命都要騙走。 在之后的兩年多里,她給他定下了“嫉妒成性”的罪名,各種折磨又接連不斷,他便開始慢慢說服自己,那樣做主要就是因為嫉妒。 這樣自我麻醉之后,痛苦會稍微減輕一點,因為他在告訴自己:你活該。 但當(dāng)時,分明不是這樣的。 如果只是嫉妒,在元君死后,他至少會有短暫的快意??墒聦嵣?,他連一絲的暢快都沒用過。 他首先想到的是,他殺了她最愛的人。 宮里頓時陷入混亂,正在祈福路上的女皇也匆匆趕回。她動了胎氣,卻依舊強(qiáng)撐著去看元君。 他也因此見到了她,那時他的手上還滿是元君的血。 她瘋一般地跟他動了手。她雖不是個很嬌小的姑娘,他想制住她也并不難,可他卻連躲閃一下的心沒有,被她打到鼻青臉腫。 最后她扼住他的喉嚨,咬牙切齒地告訴他:“這件事,我們沒完?!?/br> 他原本以為,她這樣出了氣后,至少能聽他說說原因,可她再沒聽他說過一句話。 他在之后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里,費盡心思地想見她、也試過托別人幫他帶話,無一例外都被她拒之門外。 可他只是想告訴她,這孩子不能生。 衛(wèi)家不會因為元君死去就放棄奪權(quán)。 孩子一降生,她就死定了。 但他沒有太多時間一直這樣盡力下去。 她的身孕已經(jīng)四個多月,愈過五個月再小產(chǎn),極易母子俱損。 所以他花了入宮十年來的全部積蓄,終于買通她身邊的宮人,用一劑滑胎藥換了她的安胎藥。 大熙立國以來,從沒有人敢害女皇腹中的孩子。 他也自問過這樣對不對,因為她那樣的愛著元君,或許寧可自己死去,也想讓這個孩子平安長大。 但他最終覺得,不是那樣的。 既然元君帶給她的美好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她就不值得因此喪命。 況且,已經(jīng)活生生站在這里的她是人,而尚未降生的孩子連人都不算。 他以為這樣能一了百了,可是他失算了。 他沒想到她恨到極處竟反倒沒有殺他,也沒料到她會詔元君的弟弟進(jìn)宮。 所以他以為的終結(jié)之處,就這樣成了他痛苦的開端。 他準(zhǔn)備好了赴死,甚至準(zhǔn)備好了承受凌遲之苦,她卻覺得,這依舊不足以一解她心頭之恨。 更可怕的是,因為她沒有殺他,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在心存僥幸地等著她回來問一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日復(fù)一日,他最終體會到了希望盡被吞噬的殘忍。 生活終于變得暗無天日。 席初說完,有些疲累,重重地吁出一口積壓已久的郁氣,胳膊支著桌子,手按著太陽xue,輕聲而道:“大抵就是這樣……”他頓了頓,“若有一分別的可能,我都不想動陛下的孩子。” 假若她肯讓他解釋一次、假若她能對衛(wèi)家有一丁點防心,擔(dān)保自己不會死于生產(chǎn),他都不想那樣做。 小產(chǎn)于她而言,太傷身了。 虞謠一時沉默,他又有些忐忑地看她:“陛下信不信?” “……信!”她忙連連點頭,“我信我信!” 席初釋然而笑。 “當(dāng)前還債率,10%?!?/br> 虞謠一邊為這久違的正數(shù)默默喜極而泣,一邊憂愁地托腮:“也就是說,我現(xiàn)下如果與和君生個孩子,還是會有危險,對吧?” 席初點點頭:“臣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br> 怪不得《世情書》里說她與和君生完孩子后不久就病逝了。 呵,神特么病逝。 可問題是,按照這個思路,她生下的孩子即便不是和君的,恐怕也不安全。 ——衛(wèi)家這么喪心病狂,偷梁換柱的算盤都能打,那搞死她之后硬說孩子的父親就是和君,對他們有難度嗎? 第47章 溫潤如玉是席初(8) 問題很復(fù)雜, 而且必須解決, 但終歸不急這一天。 虞謠便暫且將問題放在了一邊。 這一天, 除了好好和席初待在一起外, 別的事都是小事。 于是午睡之后, 她又拉著他出了門, 有心想找點有趣的事來做。 席初看出她的心思,興致勃勃地提議:“想不想喂魚?” 虞謠立刻答應(yīng):“好??!” 喂魚不用去船上, 在湖邊的水榭里喂就可以了。 虞謠歡歡喜喜地跑去水榭上, 轉(zhuǎn)過身, 卻見席初在旁邊的草叢邊低頭找尋什么。 “怎么了?”她問。 席初一哂:“找些草來,給陛下編個小兔子?!?/br> 虞謠笑起來,猶是先進(jìn)了水榭,他們出來也沒帶宮人,她便自得其樂地打開柜子翻找魚食去了。 沒過多久, 卻聽外面起了爭執(zhí)。 水榭很大,柜子在靠里的位置, 是以前幾句話她都沒聽清。走近幾步, 最先聽清的一句是:“我若是和君,就不在此時驚擾圣駕。” “貴君別給臉不要?!?/br> 接著便聞咣地一聲, 虞謠邁出門檻一抬頭,便看見席初被衛(wèi)珂按在墻上。 臥槽見面就動手, 你們男人間的宮斗這么硬核嗎? “……放開!”她忙是一喝,衛(wèi)珂眸光一凜,不忿地拎著席初的衣領(lǐng)又過了兩息, 才將他松開。 虞謠鎖眉:“怎么了?” 衛(wèi)珂冷笑著一揖:“臣還道貴君近來轉(zhuǎn)了性,原來嫉妒成性起來還是老樣子?!?/br> 真是典型的宮斗套路。 說得不清不楚,好似安了個很明確的罪名,實則又什么都沒說清楚。 估計原版的她很吃這一套。 但現(xiàn)下,衛(wèi)珂顯然不清楚她換了芯兒,更不清楚她什么都知道了。 “貴君不會平白招惹你?!彼暤馈?/br> 衛(wèi)珂明顯一愣。 她微蹙著黛眉,又說:“再說,貴君的位份在你之上,縱有話說得不中聽了,就是你動手的理由么?” 一瞬間,衛(wèi)珂面上的神情極為古怪。 他從未在貴君面前吃過這樣的虧。從入宮之日起,他便憑借女皇對元君的懷念居于眾人之上。這個擔(dān)著虛名的貴君雖然看似高他一品,實則不過是他的反襯,襯得他在宮中的地位更加不容小覷。 虞謠目下的話,讓他震驚之余,一個字都不敢說。 席初無心與他一爭高下,輕喟一聲,走到虞謠身邊暗自握住她的手,示意她進(jìn)屋。 虞謠為衛(wèi)家的算計而氣不過,仔細(xì)想想,又姑且忍了。 她還沒好好思索如何辦,若能一舉除之是最好的,現(xiàn)下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她便也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跟席初一道往里去。剛邁過門檻,卻聽衛(wèi)珂又開口:“陛下?!?/br> 虞謠駐足,挑眉看過去,他端正一揖:“臣只是有事要稟?!?/br> 虞謠:“你說?!?/br> 衛(wèi)珂便道:“再過兩個月,便是兄長的祭日了?!?/br> 虞謠銀牙暗咬,頓時體會到了宮斗里皇帝權(quán)衡利弊之后不得不暫且縱容某些嬪妃時的悲憤心情。 此時此刻,她就很想跟衛(wèi)珂說“去特么的祭日”,但慮及大局,她硬是給出了一抹迷離哀傷的苦笑:“是,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