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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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想自己待會兒?!?/br> ……這么難過嗎? 虞謠有點意外了,因為宋暨和小荀好像也沒有多熟? 不過她還是尊重他的情緒,起身回到內(nèi)帳,讓宋暨獨自在中帳里為小荀默哀。 她的身影消失,宋暨凝視燭火的目光一分分滲出寒意。 唐姬給十殿下下毒,毒死了小荀? 恐怕不是吧。 試毒這種事,誰不能做?但凡有毒,誰吃了都會毒發(fā)。宮中通常都會選些不太受重用的小宦官來試毒,得信重的宮人們要留著命,承擔(dān)更重要的差事。 十殿下身邊,試毒的竟然是小荀?一個頗得十殿下關(guān)照的宦官? 怎么想都更像是親信舍命助其做局。 若這些來龍去脈真沒有問題,唐姬又為何連巫蠱那樣的大罪都認(rèn)了,卻獨不認(rèn)下毒這一條? 恐怕解釋為虞翊知悉了唐姬的陰謀,不愿再等,便將計就計擺了唐姬一道,更為說得通。 宋暨心底一陣惡寒。 他記得虞謠說過,唐姬的不安分是姜沨提的,所以不好同閔婕妤說,閔婕妤大約也不會信。 那就多半是虞翊,只能是虞翊。 太可怕了,虞翊才十五歲。 不愧是陛下器重的兒子。 可等他登基之后呢? 宋暨突然心里發(fā)空,空洞里又被填滿恐懼。 他雖已在帶兵打仗,但接觸的都是戰(zhàn)場的腥風(fēng)血雨,不曾觸碰朝堂的波譎云詭。 而此時此刻,仿佛一桶冰水潑滿全身,讓他突然感受到了朝堂斗爭的陰寒刺骨。 第23章 宋暨好帥一將軍(23) 一場圍殲叛軍的戰(zhàn)役竟然打得很大。 主要因為匈奴人很快加入了進(jìn)來, 成了一場混戰(zhàn)。 宋暨在翌日下午接到軍令, 帶兵增援。 又過兩日,姜沉終于投降,宋暨帶了人過去,料理后續(xù)事宜。 虞謠跟著一道去了, 因為她實在擔(dān)心姜沨。 不過宋暨要處理的事情很復(fù)雜,像姜沉這樣的主謀要抓出來押解回京,次一等的也至少要審一審。不明就里的普通兵卒要編入其他軍中,除此之外還要清掃戰(zhàn)場、安置尸體, 以防瘟疫傳播。 虞謠便也不好催他找姜沨,在軍帳里無所事事地等消息。 入夜時分, 宋暨回到帳中。 “怎么樣……”虞翊從床邊彈起來, 睇視宋暨,滿心緊張。 宋暨看一看她:“姜沨他……” 他沒能說出來, 但結(jié)果不言而喻。 虞翊腿上一軟, 跌坐回去, 怔怔良久, 復(fù)又抬眸:“死了?” 宋暨沉了沉, 點頭:“是自盡。有大概……三四天了?!?/br> 也就是差不多在孫景開始圍殲叛軍的時候,他就了結(jié)了自己。 虞謠向外沖去:“我去看看!” “阿謠!”宋暨硬將她抱住, 顫抖的手撫著她的后背,“別去了……三四天了,我怕你看了受不了?!?/br> 虞謠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沙漠里現(xiàn)下寒冷又干燥,但三四天過去, 尸身變成一具枯尸,情形也不會太好看。 巨大的悲痛在虞謠心中涌起,她一聲聲地抽噎,最終成了放聲大哭。 幾天前,他還是那么活生生的。玉樹臨風(fēng),儀表堂堂。 但沒人能逃得過生死,也沒人躲得開自然帶來的腐朽衰敗。 虞謠滿心悲涼,宋暨抱著她,想勸,但說不出一句合適的勸語。 不知不覺的,她也反手抱住他,越抱越緊,像是在謀求某種安慰。 “你不能出事……”虞謠嗓音沙啞,“你要跟我一起活著回京,你要娶我!” “我知道,我知道。”宋暨輕聲應(yīng)著。 頓一頓聲,又說:“姜沨留了一封信?!?/br> 虞謠驀然一愣:“什么信?” 他便將信從懷中摸出,交到她手里:“沒有寫明是給誰的,孫將軍沒敢拆,說交給你看一看。如是給陛下的,來日你呈給陛下便是。” 虞謠匆忙默默眼淚,又在衣裙上蹭干凈手,將信拆開。 信寫得很長,好幾頁紙,但字跡凌亂,行文也雜亂無章,足見姜沨當(dāng)時的心緒復(fù)雜。 他寫了很多事情。 寫到自己如何苦讀,如何受陛下器重,如何想為國盡忠。 寫到自己察覺家中野心時心中如何煎熬,曾如何努力地想擺脫這一切。 ——他當(dāng)真是努力過的,他一點也不想讓自己成為家中野心近一步膨脹的一顆棋。 所以在家中要他娶公主為妻時,他探知虞謠當(dāng)時不想成婚,便有意對她追求。她拒絕,他不松口,事情便因此拖了好幾年。 但最終,木還是要被雕作舟。虞謠與宋暨的婚約敲定,他便沒了再拖下去的借口,最終娶了五公主為妻。 他在信中說,成婚之時他雖多有不愿,但五公主是個好姑娘。 之后,又有許多話是對五公主說的。 他們成為夫妻的時日并不長久,但已能看出情意綿長。 他說:“此生此世,是我對不住阿若。” 而后他終于說起了姜家。 他沒有為姜家求情,半個字都沒有,只求皇帝放過他的母親,姜吳氏。 他說姜吳氏素來對朝政不聞不問,家中的野心她也不知半點。近來年歲漸長,身子也大不如前了,求陛下寬宥。 一封信讀完,虞謠再度哭得泣不成聲。 很快,姜沨的尸身連同遺書一并運抵京城,姜沉等主謀也被押解回去。 天子盛怒之下,姜家被抄了家,盛極一時的簪纓世家自此從云端跌落,滿朝皆為之震蕩。 于是許多消息,連身在邊關(guān)的虞謠都聽說了。譬如皇帝為姜沨追封了侯位,為他的母親保留了誥命等等。 在姜沨離京后不久發(fā)現(xiàn)自己已懷有身孕的五公主虞若在姜沨下葬當(dāng)日哭到暈厥,皇帝遣了一眾御醫(yī)去為她安胎,忙了整整兩日才安穩(wěn)下來。 但接下來,又有唐姬被廢、幾個兒子皆被貶為庶人的消息傳出。虞若日日以淚洗面,終至難產(chǎn),誕下一男嬰后,撒手人寰。 離世前,她給孩子取名為姜正,因為正人君子是她對姜沨最深的印象。 孩子滿月時,皇帝下旨讓他承襲了姜沨的侯位。 這一切,令哀傷的情緒在虞謠心中重疊交加。 可斯人已逝,活人的日子終究還是要過下去。時間又轉(zhuǎn)過三個月,一切悲痛終于被逐漸沖淡。 夏日炎炎的時候,皇帝正式下旨冊封十皇子虞翊為太子。前后腳的工夫,軍隊又大勝了一場,匈奴被驅(qū)至大漠深處,再也無力進(jìn)犯。 這也意味著,宋暨命中那一場大劫,正式消失了。 軍隊班師回朝時,虞謠的還債率上升到了90%。 回到宮中,虞謠首先因為擅離京城的事,挨了皇帝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她完全認(rèn)慫,跪在地上低頭默默聽。 罵痛快了,皇帝又冷著臉,勒令她和宋暨盡快完婚。 虞謠囁嚅:“哦……” 皇帝冷聲:“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虞謠立刻恭恭敬敬地給拜了一個:“謝父皇,兒臣一定好生相夫教子!” 皇帝余怒未消:“哼!” 待得完婚,還債率達(dá)到95%。 婚后不久,虞謠有了身孕。她估摸著生完孩子,還債就該完成了吧?結(jié)果生完才只上升到96%。 二胎,96%。 三胎,97%。 后來反倒是皇帝駕崩令還債率上升了兩個點,白澤解釋說這是人生大悲,宋暨跟她相伴度過喪期的過程中,感情也更升華了一點,還債率自然也上升得多。 待得喪期結(jié)束,宋暨做了一個令她下巴脫臼的決定——他辭去將軍之位,不干了! 虞謠自認(rèn)為很了解他,卻被這決定砸得半天都沒緩過神,過了許久才目瞪口呆道:“為什么???” 彼時宋暨正給她烤著雞,笑意閑閑地一聳肩頭:“反正也不打匈奴了,沒勁。” “哦……”虞謠勉強(qiáng)接受了他這個解釋,他便撕了個雞腿下來給她吃,沒有再多說其他。 只要條件允許,他便寧可一輩子都不告訴她究竟為什么,一輩子不讓她知道虞翊當(dāng)年做過什么事。 他想為她保留一份美好的姐弟感情。 又過半年,虞謠懷上了第四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