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悠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 加薪，加個毛，明明是頓鴻門宴。

    她不想聊這個事，于是轉(zhuǎn)移話題。

    “誒,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們圍在一起好像在說什么。怎么啦, 最近又有什么新八卦嗎？”

    小雯把她拉過來, 然后拿出一份報紙, 上面的頭條標(biāo)題就是。

    【著名歌手齊爾的母親趙夢笙今日在帝都蕪湖區(qū)置辦了一座豪宅, 該豪宅市值過億?！?/br>
    “今日份的母憑子貴?！毙■┤滩蛔≌ι唷?/br>
    其他同事也立馬跟著議論。

    “齊爾賺的錢都給他媽揮霍了吧, 上次才看到新聞報道趙夢笙去拍賣行買了條價值好幾百萬的項鏈。這次更夸張，直接一個億的豪宅?！?/br>
    “不過趙女士真的挺漂亮的，看看這照片，怎么看也就三十多歲吧，誰能想到她都快五十了?！?/br>
    “可是外界不是有傳言說齊爾跟他mama并不是很親密啊，也從來沒見過母子兩有什么互動?！?/br>
    “而且齊爾好像是單親家庭，這些年都只聽過他mama的名字，從來沒聽到過他爸爸的消息?！?/br>
    ……

    她們的議論聲顧思悠都聽不太進(jìn)去，她看著報紙上穿著高端奢侈品看著豪宅滿臉笑容的趙夢笙，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她第一次接到了齊爾家人的電話。

    也正是這位趙女士，親口對她說了很多話。

    “你好，我是齊爾的mama，我叫趙夢笙?！?/br>
    “我知道你，你是小爾的女朋友對吧?！?/br>
    “你們的感情我不了解，但我希望，你能和齊爾分手?！?/br>
    “我知道你可能很愛他，舍不得放開。但是小姑娘，從過來人的角度，我想給你講個故事，你聽完再考慮也不遲。”

    ……

    趙夢笙告訴她，齊爾的爸爸，是街頭歌手，而她，卻是一位千金小姐。

    她被他的帥氣和才華所吸引，他為她的美麗溫柔而動心。

    兩人就這樣在一起了。

    談戀愛時的兩人都很快樂，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家境的懸殊，如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擋在兩人中間。

    趙夢笙的父母都非常傳統(tǒng)，信奉的就是門當(dāng)戶對，家教異常嚴(yán)格。趙夢笙談戀愛的時候就不敢告訴父母，最終卻不慎懷孕。

    孩子沒來的時候，她或許還有退路，孩子來了，她連退路都沒有。

    只能懷著孩子拉著情郎去見父母，結(jié)果可想而知，作為當(dāng)?shù)赜忻臅汩T第，趙夢笙的父母完全不能接受一個連大學(xué)都沒念靠著地下賣唱過日子的流浪窮歌手。

    趙夢笙曾經(jīng)哭著跪在父親面前說：“我有什么辦法，我孩子都已經(jīng)懷上了，除了他我還能嫁給誰?！?/br>
    趙父說：“以咱們家和你自身條件，你能嫁給很多人，只要你愿意，我和你mama能給你安排很多門當(dāng)戶對的青年才俊，哪個不甩哪個窮小子十條街？”

    “那我的孩子呢?！?/br>
    “明天你媽陪你去趟醫(yī)院。”

    “不可能！那是我的孩子，是你的親外孫，你怎么會忍心。爸，從小到大我不能忤逆你一次，但這次作為一個母親，我不能再聽你的了?！?/br>
    “我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女婿和一個未婚先孕的孩子。你如果非得和他在一起，那么你就別再進(jìn)我們趙家的大門?！边@件事上，趙父的態(tài)度似乎沒有任何回旋余地。

    趙夢笙說那段時間她都忘記自己哭過多少次，也曾動搖是否要聽從家里的安排，因為她了解自己的父親，這個男人異常在乎面子和尊嚴(yán)。

    如果她不聽他的，他真有可能做出和她斷絕父子關(guān)系這件事。

    她以為只有父親這么絕情，mama和哥哥至少會理解她一點，但是事實證明，這段感情所有人都反對。mama和哥哥甚至還誘騙她去見了好幾個男生，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忘記那個窮小子，開始新的人生。

    在第三次被他們以帶她出去散心騙出來相親，趙夢笙看到坐在咖啡廳穿著西裝革履的男生情緒失控差點當(dāng)場暈倒，然后當(dāng)著mama和哥哥的面吐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做到的，你們不讓我喜歡的人來找我，也不讓我去找他，甚至在我懷著孩子的時候，拼命把我往不是孩子父親的男人身上推?！?/br>
    “這個家庭是不是父親就是天，只有家教，只有規(guī)矩，沒有感情?！?/br>
    趙母看著她這樣忍不住哭了起來：“夢笙，不是這樣的，爸媽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婚姻和戀愛不一樣，你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跟著那個窮小子哪里能受得了那個苦，你爸又倔，這樣下去咱們家是會要散的??！”

    “對啊meimei，爸媽都是為了你好，你跟誰不好，非得要跟個賣唱討飯的。這不是丟盡了咱們家的臉嗎。你叫爸爸以后怎么在別人面前抬頭。先不說這個，你覺得你和他在一起，你在你那群嫁了富商的姐妹面前能抬起頭來嗎？”哥哥也跟著說。

    故事說道這里，趙夢笙對她說：“當(dāng)時的我哪里還有理智，一邊是好面子寡情的家人，一邊是對我溫柔呵護(hù)備至的齊爾父親。我毫不猶豫選擇了私奔?！?/br>
    “我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嫁給了這位一無所有的流浪歌手，跟著他闖天涯海角?！?/br>
    “因為帶孩子，我沒了原來優(yōu)越的工作，哥哥和mama偷偷給過我錢，但是卻再也沒法讓我的生活質(zhì)量回到婚前。之后我們吵架，我開始恨這個男人?！?/br>
    “當(dāng)我看到我從前的那些名媛姐妹曬包包首飾，發(fā)飛往各國的旅游照片，我也開始恨這個男人。我恨他為什么這么無能，為什么不能給我提供更好的生活，我也恨我自己，為什么柴米油鹽會讓我變得越來越像個被生活百態(tài)折磨的怨婦。到了最后，我甚至開始恨我的兒子，我想如果不是他，我或許當(dāng)初不會那么果斷選擇嫁給他父親?！?/br>
    “到了最后，我才發(fā)現(xiàn)，只在我擁有一切的時候我才會渴望愛情。當(dāng)我沒有了從前的生活，愛情對我來說變成了累贅。所以我選擇了和齊爾的父親離婚。甚至在離婚的時候我也恨他，當(dāng)初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輩子都活在象牙塔。是他把我給拉了出來，卻又沒有能力保護(hù)我?！?/br>
    這段言論，看似有點道理，實則極其自私。

    顧思悠也是在那時才明白，齊爾在感情方面如此冷漠，他爸媽那段失敗的婚約脫不了關(guān)系。

    “您說的這些，我能想象齊爾在這樣的家庭里生活的會是怎樣的孤獨缺少關(guān)愛，我更不可能離開他了?！?/br>
    趙夢笙在電話里笑了聲：“齊爾是我的孩子，骨子里和我流的是一樣的血。你好好想想，我當(dāng)初也愛他的父親死去活來，為了他拋棄了一切，但這之后一旦我們的感情出現(xiàn)了裂痕，當(dāng)初我為他拋棄的所有東西，都會變成我恨他怨他的籌碼?，F(xiàn)在你和齊爾也是一樣，他可能足夠愛你，為了你能放棄戳手可得的音樂夢想，但是之后呢，你能保證你們的感情永遠(yuǎn)不變質(zhì)？你能保證他不會后悔？”

    “我曾經(jīng)因為他的父親很反對他學(xué)音樂，但他都咬牙挺過來，可見音樂對他來說有多重要?，F(xiàn)在他就要有機(jī)會出道，讓大眾都聽到他的歌聲，你要讓他因為你放棄這個機(jī)會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思悠都覺得自己不跟齊爾分手簡直不是人。

    她倒不是怕齊爾以后恨她，她只是不想讓他后悔，不想讓他好不容易堅持下來的夢想因為她受到阻礙。

    現(xiàn)在，顧思悠看著報紙上趙女士意氣風(fēng)發(fā)享受生活的樣子，她其實很想問問，她當(dāng)初從齊爾父親身上得不到的物質(zhì)生活現(xiàn)在齊爾都給她了，她有沒有對她的兒子好一點，有沒有給齊爾多一點愛。

    看到趙夢笙的新聞報道后，顧思悠整天上班都有些神情恍惚，她這些年強(qiáng)迫自己不去了解齊爾的消息，可最近和他有聯(lián)系之后，卻越來越忍不住好奇他的一切。

    比如現(xiàn)在，她聽到大家說，趙女士只會肆意揮霍齊爾的錢，母子關(guān)系淡薄如水，很少見到她關(guān)心兒子。

    顧思悠忍不住想起她第一次給齊爾過生日的場景，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顧思悠還在追他。

    她從學(xué)校檔案上找到了他的生日，5.21多么浪漫的日子，她喜歡的人就連生日都是我愛你的形狀。

    顧思悠看到他生日日期后瞎幾把激動了很久，與他有關(guān)的事她都覺得是最好最特別的。

    在他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5.20這天，她在學(xué)校里走廊里攔住了齊爾。

    對于她的突然出現(xiàn)，齊爾已經(jīng)見怪不怪，他甚至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好像繞過障礙物一樣打算從她身邊繞開。

    可惜顧思悠不是普通的障礙物，她是會移動的障礙物。

    “你先別走啊，咱們聊個五毛錢的天？”

    齊爾沒搭理她，自個走自個的。

    顧思悠只能跟在他身邊，邊走邊跟他搭話。

    “齊爾，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520誒！著名的情侶節(jié)日，是不是很浪漫?！?/br>
    齊爾給了她一個你是白癡嗎的冷漠表情，繼續(xù)往前走。

    顧思悠醞釀了會，再次開口：“今天是五月二十號，明天就是五月二十一號?！?/br>
    “五月二十一號你總知道是什么日子吧?！?/br>
    齊爾腳步頓了下，轉(zhuǎn)頭看向她：“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么?！?/br>
    顧思悠眼睛都瞪圓了：“你的生日啊，你這都不知道？”

    齊爾：“我不過生日?！?/br>
    “怎么可能啊，一年一次誒，當(dāng)然要過了。你想怎么過呀，我陪你過好不好。正好明天就是周五，放學(xué)后我?guī)愠鋈ネ嫜剑阆肟措娪斑€是去電玩城，還有你有想要的禮物嗎，我看耐克有雙鞋不錯，我買來送你吧?！?/br>
    齊爾被她吵得煩了終于回答她：“我想怎么過你都滿足我？”

    顧思悠拼命點點頭。

    齊爾說：“我想……”

    她期待眼等待著他的答案。

    “一個人過。”

    啪嗒一盆冷水就淋到了顧思悠的頭上。

    說完他加快步伐繼續(xù)往前走，顧思悠還想跟上去，齊爾指了指門口男廁所的標(biāo)識。

    “你要一起？”

    顧思悠連忙后退好幾步，拼命搖頭。

    雖然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社會你悠姐是不會如此輕易妥協(xié)的。

    五月二十一號那天，顧思悠下課后立馬就跑到了齊爾教室門口，準(zhǔn)備蹲他。

    然后她就被齊爾班的同學(xué)告知，齊爾的mama今天來了學(xué)校，提前把他接走了，齊爾連最后一節(jié)課都沒上。

    顧思悠抱著準(zhǔn)備好的鞋子和蛋糕，很失落。

    但想了想，齊爾的mama一定也精心給他準(zhǔn)備了生日，生日就應(yīng)該和家人過。

    他今天應(yīng)該很開心吧，嘴上說著從來不過生日，其實一點都不一樣呢。

    但是家里過得和她給他過的怎么能比，顧思悠動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脈，終于問到了齊爾家的家庭住址。

    她不想去打擾他和爸媽過生日，于是就在他家門口默默等他。

    齊爾家里是一棟兩層的小樓房，顧思悠抱著蛋糕和禮物在樓下等他。

    她都想好了等里面唱完生日歌，她就打電話給齊爾，讓他下來。

    如果他不來也沒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做了她想做的。

    可是她站在門口等了很久，二樓的燈一直亮著，也沒有人唱生日歌。

    后來，她甚至聽到了爭吵聲，再之后，她聽到了摔門的聲音。

    兩分鐘后，她看到了走出來的齊爾。

    齊爾也看到了她。

    兩人就這么靜靜對望了一秒，齊爾看到了她手中抱著的蛋糕和禮物，顯然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