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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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眠失笑,身體前傾,雙唇覆蓋上去。 于燃聞見楚眠唇上還殘留著自己指尖的芒果味,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發(fā)現(xiàn)對方嘴唇發(fā)顫。 楚眠是被嚇了一跳,立即移開臉。 于燃沒有解釋自己剛才動作的原因,只小聲嘀咕了句:“還挺涼……” 他們鼻尖挨在一起,楚眠緊盯著于燃清澈的眼睛,然后不由分說地又重新吻上去。 這一次,他用牙齒輕輕咬了咬于燃的下唇。 石英砂在楚眠的指縫間流動,細膩柔軟,沒有一絲雜質(zhì)。他忽然握緊了一團進掌心,手指骨節(jié)泛白,片刻后又緩慢舒展開來。他輕輕地勾起舌尖,嘗到了于燃嘴里的甜味,今早的牛奶確實放了不少白砂糖。 清碧的海水一層接一層撲來,涼風拂過耳畔。他們忽略了此行的目的,沉浸在彼此唇齒間的溫熱里,徹底將朝陽遺忘。 于燃心臟怦怦直跳,像一艘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洶涌波濤。他感覺腳尖被海水打濕,忙蜷縮起雙腿,這動作細微地改變了他身體位置,從而使他不自覺加深了吻。楚眠雙手沾滿細沙,他知曉海水慢慢漲上來,才意猶未盡地結束兩人的接觸。 四目交接的瞬間,他心口好像被蟄了。 冰冷的海水卷過來,楚眠扶著于燃站起來,他今天穿了件很薄的牛仔褲,布料被海水浸濕后,變成了深淺分明的上下兩截。 于燃低著頭,說:“你就像剛從花瓶里拿出來的一樣……” 他把芒果裝進塑料兜掛在手腕,騰出兩只手,張開成葉子的模樣托住楚眠下巴,笑起來:“你開花啦?!?/br> 遠處的天空像一張被揉皺的橘子色糖紙,光透過來,映在人們臉上。 于燃抬頭問:“這花怎么這么紅?” 楚眠喉結滾動,低聲說:“太陽曬的……” 手腕的袋子太沉,于燃放下手,臉埋在楚眠肩頭,又問:“那我怎么沒曬紅?” “紅了的……你沒自知之明而已?!背呙蛎蜃齑剑斑€、還注意力不集中。” “嗯!”于燃重重點頭,抱緊楚眠的腰,“沒辦法,我光注意你了!誰讓你那么……那么的……” “口齒伶俐?!?/br> 第80章 這條路 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醒了, 下樓吃飯卻不見楚眠和于燃身影??紤]到小情侶早晨起來可能會親密一番, 大家心照不宣, 沒人愿意去敲門打擾。 幾人正收拾東西時,意外發(fā)現(xiàn)那倆男生從外面回來了,衣服上沾著許多白沙子。于燃剛啃完一顆大芒果,嘴巴一圈泛黃,神色匆匆地進衛(wèi)生間沖洗。 “這么早, 去哪兒了?”楚珩問。 楚眠把手里的濕巾扔掉,平靜答:“跟于燃去看日出了,海邊人挺多?!?/br> “就是因為人多才不放心啊,你們別以為景區(qū)都是正經(jīng)游客。” 楚眠敷衍地點頭應和,上樓換衣服。 今天要從北海出發(fā)去潿洲島, 天氣晴朗, 乘最快的船還用不了一小時。楚珩提前訂好島上客棧,下船后直接被司機帶過去。島上的沙質(zhì)比不了銀灘, 石礫枯枝很多, 赤腳踩過會痛。 按照游玩計劃,下午要去游覽滴水丹屏,然而楚珩午飯前接到了編輯電話, 臨時通知她改幾頁商業(yè)稿子。這本來可以交給工作室代筆, 但別人只能模仿她的配色風格,仿不出真正技法, 所以成品看起來明顯不是出自本尊之手。 楚珩強調(diào)很多遍自己正在外地過假期, 身邊連塊板子都沒有, 結果總編卻要求她馬上回家。楚珩舉著電話跟對方隔空爭執(zhí)一中午,最終不耐煩地爆發(fā)了:“實在不行就解約,通話我全錄音了,我真的不想把這些東西放到臺面上,可公司給我的福利遠沒有壓力多,再這樣下去我身體也會出毛病。” 她疲倦地嘆氣,拔出電話卡,換了一張私人的進去。 午后太陽毒辣,所有人都在客棧里休息補覺,楚珩注冊了一個微博小號,用長圖編輯出兩千多字,回憶了公司的各種不合理待遇。想了想,她先存進草稿箱,等待適合的時機再決定是否發(fā)出來。 下午四五點,光線沒有之前那么炙熱,楚珩囑咐每人都涂好防曬霜,然后出門前往滴水丹屏??蜅@习鍨樗麄兲峁┝穗娖寇?,幾人沿著小路前行,不一會兒就見到了海。 這邊海水漸漸漲上來,于燃對一切都感到新鮮,趿拉著拖鞋大步邁上去,毫不在乎衣服濕透。海浪拍打身體,他差點重心不穩(wěn)栽倒,還好楚珩一直在身后看著他,及時伸手幫助。 少年眉開眼笑,問他:“橫姐,你是不是每年都出來旅游好幾次?” “當然不是,我今年也就出來了這一回。” “我以為你的工作需要全世界飛?!庇谌忌晕⒏┫律碜樱謸鹾@说臎_擊力。 楚珩淡笑道:“以為我取材嗎?很少有那個閑心,工作穩(wěn)定下來后每周都是多到畫不完的稿子,能好好睡覺就不容易了?!?/br> 她所訴說的辛苦其實在于燃聽來是一種充實,絕大多數(shù)人都希望每天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如果能賴以為生就更好不過。但是對于楚珩來說,“喜歡”兩字已經(jīng)逐漸成為負擔,正因喜歡,所以擺脫不開,她已經(jīng)不滿足于僅僅依賴畫畫生存,而是對事業(yè)有更高的期待。 可現(xiàn)實往往不能順遂,一旦遇到挫折和瓶頸,她都要遭受痛苦。為了前途著想,她不敢直接公開工作室的霸王條款,這關乎一種不平等的誠信,誰去當挑戰(zhàn)規(guī)則的人,誰就一定會被業(yè)內(nèi)譴責。 于燃在海邊撿到了一顆寶藍色的半透明石頭,他興奮地拿給楚珩看,被對方告知這只是一塊海玻璃,經(jīng)過水流和沙石的打磨,才有了圓潤的外表。 “沒事兒,我就當它是寶石!”于燃毫不介意,捧在手心端詳。 楚珩戴上墨鏡,問于燃:“你家長是完全不支持你去藝考,還是有商量余地呢?” “我也不清楚,我爸好像沒意見,我媽就難辦多了。” “我當年也是,我爸媽很瞧不起我的目標,也不許我在家弄顏料畫畫。報名那天,我偷偷半夜跑出去,在網(wǎng)吧過夜,等天亮了就去交費?!背窕貞浀溃斑€好那年容港的競爭不大,我在央美的成績也行,運氣好考上了。” 她轉頭告訴于燃:“畫畫這種事,自學肯定不行的,‘天賦’這個東西在普通人的范圍里區(qū)別不大,只有努力才能拉開差距?!?/br> “嗯,我明白。” 楚珩抬手撥順被海風吹亂的頭發(fā),又問:“如果你明年沒有考上,或者根本沒去考,你打算怎么辦?復讀,還是只走文化課?” “當然是正常高考,我可不想再學習一年了!”于燃一邊低頭尋找著什么,一邊說話,“先試著考上一個大學,以后自由的時間就多了……而且成年還能打工,攢一攢可以出去上課?!?/br> “如果到了大學,你發(fā)現(xiàn)還有更吸引你的愛好呢?” “不會有的?!庇谌己V定地說,“我這輩子一定要實現(xiàn)夢想?!?/br> 楚珩凝視男生清秀的臉,緩慢道:“我以前也那么想過?!?/br> 在和于燃一樣的年紀時,她也曾默默立下豪言壯志,可是現(xiàn)如今再提起年少的目標,只剩下“不切實際”四個字提醒她要學會務實。 海水又漲上來,嬉鬧的人群向后撤退。白色的浪花層層卷起,楚珩摘下墨鏡,眺望遠方,情不自禁地跟于燃說:“你看,最盡頭好像能通往另一個世界一樣,我每次看見海,都想去另一邊。” 于燃遲疑了一下,猛然跑出兩步,張開雙臂擋在她面前,急迫地喊道:“別想不開干傻事!” 楚珩失笑,推開他,轉身往干燥的地方走。 于燃跟上去后,聽見楚珩轉頭問:“要不要我教你?” “什么?” “水粉和素描,你藝考需要的?!背裥χf,“反正我估計我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接不到新工作了?!?/br> 于燃倏地停下腳步。 滴水丹屏的海水澄澈見底,雪白的泡沫洶涌地沖到岸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地消散。 “哥!”于燼剛體驗完珊瑚礁潛水,急沖沖跑過來,“我嘴又疼了!救我!給我抹藥!” 他能重新接觸地面空氣,便一個勁兒地深呼吸,于燃扭臉一看,他兩邊鼻翼都吸癟了。 于燃沒理會他,只掏出口袋里的藥膏遞過去,然后面向楚珩認真道:“我會付學費的?!?/br> 話是這么說,但于燃并不知道一線畫師的教學價值多少錢。于燼湊熱鬧問“什么學費”,兩人卻都無視了男孩的好奇心,在一旁細聊起來。 往回走的路上,于燼還不停追問,于燃正在沉思,完全沒注意到臺階上迎面走來一個人。 楚眠停住,低頭將一顆椰奶凍塞進于燃懷里,皺眉問:“你拖鞋呢?” 于燃回過神兒,仰起臉解釋:“被沖掉了,沒找著?!?/br> “小心地上有玻璃。” 他的話讓于燃想起自己剛才撿了塊漂亮的海玻璃,忙拿出來,遞過去。 楚眠嫌臟沒有接,轉身蹲下,偏著臉說:“上來,背你回去?!?/br> 于燃一躍而起蹦到楚眠背上,丟下于燼一人氣喘吁吁地跑臺階。 新鮮的椰奶凍甘甜冰涼,細膩可口,于燃舀了一勺,歪著腦袋小心地送進楚眠嘴里。 他輕聲說:“你姑姑說可以教我畫畫欸。” “真的?” “嗯,她得多少錢???” “怎么可能找你收費?!背哙托σ宦?。 “話是這么說,但總歸得意思意思嘛……對了,我去哪里找她上課?” 楚眠步子放慢了,思索道:“應該是……在我家吧。” 于燃睜大眼睛,“你家?那、那我豈不是可以天天看見你!” “對啊?!背叽浇菧\笑,“所以你答應她沒有?” “還沒……我要回家問我媽?!?/br> 兩人路上說笑,完全忘記身后還跟著個孤伶伶的男孩。于燼豎著耳朵聽他倆說話,總算弄明白哥哥現(xiàn)在處境。 在潿洲島的這幾日,大家?guī)缀醢寻胼呑拥暮ur都吃完了,燒烤、油爆、清燉等方式全都嘗個遍,導致他們最后聞見海風里的咸腥味就反胃。 在島上,最常見的交通工具就是電動車,于燃騎著車晃晃悠悠,在沒人的路上橫沖直撞,讓后座的楚眠很不放心。道路兩側種滿香蕉樹,據(jù)說可以供游客采摘,然而果實還沒完全成熟,剝開咬一口還青澀得發(fā)苦。 等把島上能玩的地方都轉過一遍,他們就再也不想出門面對高溫天氣了,心滿意足地躺在客棧吃西瓜吹空調(diào),或者等晚上涼快一點了,去買點紀念品帶走。 短暫的“五一”假期接近尾聲,于燃又要面對堆積成小山的作業(yè),這次他不再抄楚眠的答案,而是自己慢慢解出結果,雖然正確率不高,但老師講解時的確會加深印象。 容港的五月也在升溫,與北海相比卻完全屬于涼爽宜人的范圍。樹影婆娑,粉色的合歡花成千上萬地開著,馬路彌漫淡淡的香氣,那是只屬于夏天的味道。 下了回程的飛機后,兄弟倆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家門,一起撲到床上,然后再也不挪窩。 于暉推門進來了,也擠過來一點位置,問于燃:“欸,我那天聽你媽說,你要出去上特長班,多少錢?我給你?!?/br> 于燃閉著眼說:“我媽還不同意呢。” “你管她同不同意,我說了算!”于暉不屑一顧地哼笑,“我決定好的事,她敢反對?” 于燼翻了個白眼,在于燃背后小聲嘆氣:“又來了又來了……” 于燃輕笑。 父母的消費觀念截然不同,金錢也是二人當初產(chǎn)生分歧的開端。父親好面子,經(jīng)常大擺宴席邀請朋友同事,平時買東西也注重品牌,而非性價比;母親堅持“把錢用在刀刃上”的原則,貨比三家是基本,東西徹底用壞才算完,一次性支出超過五百塊都要掂量好幾天。 所以,在子女教育的方面,李桂蓉覺得根本沒必要多花錢讓于燃學一門技能,好好學習比什么都強。 “你說她這個媽是怎么當?shù)?,我才多久沒看著你們,她就讓我兒子這么受委屈?!庇跁熢俅卫浜撸爱?shù)鶍尩木驮摕o條件支持兒女的夢想,誰像她這樣,處處阻攔你!有首歌叫什么來著,‘燭光里的mama’,可你媽呢?你媽就是個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