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笑起來，紛紛認同地附和。

    白玉珠說：“噢對了，這個運動會還需要幾個同學穿上學校吉祥物的玩偶服，最好是男生，想報名的下課去辦公室領表?！?/br>
    其他的事情，她懶得再花時間介紹，一張海報貼在教室后方的墻上，供大家下課閱覽。

    于燃看比賽的時間在工作日，當即決定報名，只是他還有些規(guī)則不懂：“什么叫‘綜合評分最高的學?？色@吉祥物巡游三日機會’？還說是在瀾江上面?！?/br>
    楚眠解釋：“應該跟rubber duck差不多的東西?！?/br>
    “別跟我拽洋文?！?/br>
    “大黃鴨，你去年應該在網(wǎng)上見過的?！?/br>
    于燃對此有印象，“那要是咱們學校吉祥物也全都泡在江里游一遍……豈不是能召喚屈原？”

    班長這時在旁邊告訴他：“你放心，咱們學校那幾顆粽子選不上的。這比賽總共就辦過兩屆，一次冠軍實驗，一次冠軍一中，說明知識考核占挺大比重的。”

    “沒關系，重在參與嘛，好歹能少上兩天課?！庇谌颊f，“隨便幫我報個短跑吧，如果接力湊不夠人也可以把我填上。”

    其他同學沒有他這么高的積極性，畢竟是市級比賽，萬一實力和重點學校相差太多，實在丟人現(xiàn)眼。幸好普通班學生踴躍報名的不少，才一天下來，名額快滿了。

    在于燃的軟磨硬泡下，楚眠同意花兩天時間參加，不過他只愿扮吉祥物人偶，比較省事。

    除楚眠外，高二實驗班一共四人參賽，再加上一個被于燃強行拉去當志愿者的方昭，說是想湊吉利的人數(shù)。

    在于燃的提議下，班長用班費為他們定制了t恤衫，“簡單粗暴，威武霸氣”就是這衣服的特點，六套黑色衣服上分別印著幾個字，連起來看就是：成駿最牛逼！

    楚眠拿走了感嘆號，于燃拿走了“?！?。方昭拿到衣服還沒拆，轉頭一看，另外五人已經(jīng)組成了“成駿最牛！”

    他愣在原地。

    剛開學，課程還沒有那么緊張繁重，幾人有時間訓練或者背知識競賽例題。三月下旬正好趕上容港一年一度的桃花節(jié)，氣溫逐漸回暖，適合踏青。

    “滋滋”造型的人偶服也制作完畢，楚眠沒有試穿過，到了初賽那天才套到身上，比想象中要輕。由于學校吉祥物“滋滋家族”成員眾多，成駿的運動員們抵達賽場后，其他學校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楚眠穿的是“綿滋滋”玩偶，白米豆沙粽子形狀的服裝和頭套，箬竹葉為雙手的造型。而鞋子是兩顆紅豆粒，尺碼過大，楚眠步履維艱，得靠于燃扶著。

    運動會的比賽場地選在港外附中，畢竟這所學校擁有全市最齊全的設備。楚眠從下車后就一直低頭看腳下的路，沒有多掃量一眼自己的初中母校。

    除了吉祥物，成駿的黑色校服風格也在眾多學校里格格不入，人群之中倍顯銳氣。因此，很多人都會關注到他們，也能巧遇過去認識的同學，不免停下寒暄一番。

    楚眠正低頭走著，忽然聽見側方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沒辨認出同學的聲音，轉過臉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熟悉的面孔。

    楚眠沖那幾個初中同學點了下頭，沒有上前的打算。于燃以為他要跟同學們聊聊，便說：“我去觀眾席那邊等你，你現(xiàn)在把玩偶服脫了吧，我拿著。”

    “別走。”楚眠平靜道，下意識握住于燃手腕。

    于燃聽出他聲音很沉，沒再說什么，繼續(xù)待在他身邊。

    過去相識的同學已經(jīng)走過來了，全部穿著港外附中的校服，熱情地打招呼。楚眠眼下不好直接離開，只禮貌地輕笑道：“好久不見啊?！?/br>
    “可不是嘛，一畢業(yè)你就把班群退了，我們都找不著你，還以為你出國了?！蹦猩ζ饋碛幸粚壕聘C，他瞥了一眼于燃身上的校服，“哦，原來是去……欸，這哪個學校來著？”

    他好奇地問旁邊的人，女生搖頭，干笑著說：“不知道，十四中？”

    “你瞎啊，這是三十五中校服?！绷硪粋€女孩反駁道。

    幾人一致地對于燃胸口的校徽視而不見，也把楚眠晾在一邊，紛紛猜測他所在的高中。聲音雜亂地重疊在一起，直到有人戲謔地說了句“該不會是四十四中吧”，幾人同時笑出聲。

    即使是于燃，也能聽出這些人的語氣里帶著一種不懷好意。

    楚眠始終沉默不語，僅僅淡漠地笑了一下。

    那男生想起來件重要的事，關切問：“對了楚眠，你現(xiàn)在還上課睡覺嗎？”

    “好多了。”

    “下學期就高三了，你找個學校借讀還來得及，當鳳尾也比當雞頭好啊?！?/br>
    “不用，謝謝關心。”

    幾個男生女生先后表達了對楚眠的想念，還回憶起初中無足輕重的小事，最后對他感慨：“要是你也留在港外就好了，高中新來的好多人都稀奇古怪的，根本沒辦法跟他們交朋友?！?/br>
    楚眠沖他們莞爾一笑，輕描淡寫道：“是啊，人越長大眼光會越好，別人不想跟你們交朋友也很正常?！?/br>
    他不理會那幾人的尷尬，也不再多停留，抬起自己的箬竹葉手套，牽著于燃朝遠處的同學們走去。

    于燃忍不住說：“還好你沒留在這學校哈。”

    “嗯?！背吣坎恍币暤赝胺?，“港外的同學基本不會考到江東區(qū)，所以我才來的?！?/br>
    “不跟以前的同學見面也好，我要是你，肯定也躲著他們走，什么玩意兒啊陰陽怪氣的。”于燃反手握緊楚眠，“不過好可惜啊，如果你中考沒睡著，肯定能去更好的學校?！?/br>
    “我中考本來就沒睡著。”楚眠漫不經(jīng)心說。

    “??？”于燃一怔，“你之前不是那么說的?！?/br>
    “現(xiàn)在告訴你也沒關系，監(jiān)考老師不允許考生睡覺的?！背咄现恐氐耐媾挤?，邁上觀眾席的臺階，“我當時睡病比現(xiàn)在嚴重很多，一天能睡十八個小時，而且那年的藥吃太多會有副作用，我只在重要考試前吃。”

    “我之前模擬考的成績都很好，但我不想考到市重點?！背咦?，長舒一口氣，“一方面身體跟不上那種學習節(jié)奏，另一方面也不想遇到以前的同學，所以我想在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可要是以高分直接填志愿，我爸媽肯定有意見，我就干脆空了語文作文和幾道大題，估分也在他們能接受的范圍內?！?/br>
    于燃點頭，還是不禁替他有一絲惋惜：“對你來說，成駿老師的教學水平不太夠吧。”

    楚眠摟住他脖子，唇角漾出笑意，“不管老師水平怎么樣，都影響不了我的成績和考協(xié)醫(yī)的目標，反正我睡覺的時間太多，醒著也基本都是自學。更可況——”

    他凝視于燃側臉，咬字清晰道：“要是去別的學校，我就遇不到你了。”

    于燃歪著腦袋，笑著說：“也不一定，容港這么小，咱倆高中開學前不就遇過一次？那肯定以后還有機會碰上的?！?/br>
    “可那樣跟現(xiàn)在不一樣?！?/br>
    田徑場上的運動員們開始熱身，喧囂熱鬧，一派祥和。

    楚眠看著淺藍色的天，嘴唇一張一合，聲音極輕：“一點點差錯未必影響我以后的選擇，但如果錯過你，我會終生遺憾?！?/br>
    他音量小得幾乎讓人聽不見，于燃疑惑地“啊”了一聲，耳朵湊過來問：“再說一遍，聽不清?！?/br>
    “本來就沒想讓你聽清?！背咝χ崎_他腦袋，帶上了自己的玩偶頭套。

    第77章 終點

    “口號這個東西吧, 不一定要押韻, 我覺得只要簡潔霸氣, 能讓人有深刻印象就行了?！庇谌颊f得頭頭是道，“舉個例子，你們看‘國安傻逼’不就流傳很廣, 連小學生都會喊?！?/br>
    方昭附和說：“有道理，那一會兒你喊‘國安’, 我們喊‘于燃’，這不僅簡潔霸氣，而且還押韻呢！”

    于燃立馬站起來，用胳膊緊緊拴住方昭脖子, 威脅似道：“丟哥，有句話叫‘不作死就不會死’，希望你能明白，別跟我找不痛快?！?/br>
    經(jīng)過了一群人激烈的討論，決定將助威口號與當下網(wǎng)絡流行語相結合, 改為“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咱都別找不痛快”，雖然不夠簡潔，但齊心協(xié)力喊出來后絕對能在氣勢上壓倒其他學校。

    于燃的一百米短跑已經(jīng)比賽結束, 拿到了小組第二的成績, 畢竟是早晨第一場, 他狀態(tài)還沒發(fā)揮好, 等決賽時應該會更出色?？臻e休息時, 志愿者前來通知他們準備接力馬拉松賽，于燃聽見自己也被點名，不由得詫異。

    “我沒報名馬拉松啊。”于燃解釋。

    “你不是跟班長說，接力湊不夠人可以把你報上嘛。”方昭看著選手名單，“馬拉松接力也是接力?！?/br>
    “我cao?！庇谌尖Р患胺溃癖鄹吆袅艘宦暋拔也灰?，“六個人總共二十公里呢，每學期體育課也才測一千米?！?/br>
    然而接力賽的人數(shù)和性別都有規(guī)定，每所學校三男三女不能更改，缺失一人也不能參賽。為了成駿中學的榮譽，于燃還是得硬著頭皮上，大不了就是最后體力不支，跑完躺地而已。

    還好他擔任最后一棒，分配的長度只有兩公里，比起中間的幾位同學還算輕松。

    楚眠對運動員們除了“加油”也說不出更漂亮的話，他抬起箬竹葉形狀的手套，拍拍于燃肩膀，道：“我在終點等你?！?/br>
    “好。”于燃彎著眼睛笑。

    楚眠費力地脫下笨重的玩偶服，抱著它去搭主辦方安排的面包車，由于空間局限，他只能跟初中組同行。

    車廂內都是女生，楚眠把玩偶服塞到最后一排，然后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有個短發(fā)女孩在向別人分享巧克力，她看到楚眠后，也禮貌地遞過去一顆。

    女孩撕開包裝，剛咬下一口，同伴就對她說：“你怎么還吃糖啊，吃完了容易犯困，你就不怕跑步到一半睡著了？”

    “她哪有那么邪乎，你說得太夸張了?！?/br>
    “真的，你要是來我們班上課就知道了?！瘪R尾辮的女孩揚揚下巴，“她真的很能睡，上課提問答不出來，一邊罰站一邊睡，現(xiàn)在老師都不點她了?！?/br>
    “哇，這方法好啊，下次我也試試?！?/br>
    楚眠腦袋枕在柔軟的靠背上，偶爾斜睨她們幾眼，聽她們說話。

    那個分享巧克力的女生也會參與話題，盡管大家討論的對象正是自己，她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厭煩的表情，積極地回應。

    但顯然，她大部分情況都融不進去，別人早就對她失去興趣，熱鬧地聊韓劇聊“都教授”，她只能小聲地問一句“那是什么啊”，然后被所有人忽略一旁。

    楚眠不想聽這些小女孩嘰嘰喳喳的吵鬧，戴上耳塞閉眼休息。

    車子很快就到達了馬拉松的終點，接力賽分為初中組和高中組，兩場共用賽道，只是起點終點相反。

    楚眠抱著玩偶服坐臺階上，低頭給于燃發(fā)短信。

    由于那邊正在準備階段，于燃半晌都沒空回消息。楚眠想詢問別人一些項目的時間安排，抬頭一看，意外發(fā)現(xiàn)剛才車子上的短發(fā)女生躺在柏油路上，而跟她同行的人正聚在旁邊有說有笑。

    賽道雖然不會再有交通工具駛過，但這樣躺著肯定會著涼。楚眠想了想還是起身過去，輕聲問她們：“打擾一下，你們這位同學需要幫助嗎？”

    “噢，沒事沒事，她睡覺呢?！彼齻儞]手，“平時就這么愛犯困，走到哪兒都能睡，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了?！?/br>
    隔壁班的同學好奇問：“為什么總困啊，她晚上不睡覺嗎？”

    “熬夜學習呢唄……天天在班里睡，顯得她不聽課也能考好?！?/br>
    楚眠沉默不語，徑直走過去蹲下。他脫掉校服外套，遮住少女容易走光的腿，接著將她橫抱起來。

    其他人聊天的聲音戛然而止，不明所以地盯著他。楚眠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她有可能低血糖，我?guī)ゾ茸o車看看?！?/br>
    女孩躺在車里熟睡，醫(yī)護人員測出的血糖值為正常，楚眠彎腰幫她按著指尖的棉簽。從狀態(tài)來看，楚眠判斷她跟自己是同一類人，這種白天隨時都能入睡的感覺他再熟悉不過。

    楚眠收到了方昭發(fā)來的短信，說馬拉松接力已經(jīng)開始了。估計要等很久才輪到于燃，楚眠把玩偶服暫時交給志愿者看管。

    十幾分鐘后，女生慢慢蘇醒過來，迷茫地環(huán)顧四周。楚眠簡單向她說明了情況，女生感激地點頭道謝，還從隨身的挎包里掏出士力架送他。

    “不用了，謝謝?！背叩?，“你每天都要睡很久嗎？”

    女孩如實點頭。

    “那最好還是去醫(yī)院神經(jīng)內科查一查是不是有睡眠障礙，做個睡眠測試。”楚眠認真提議道，“如果被診斷出是‘發(fā)作性睡病’也不必驚慌，這不算太罕見的病，只是國內認知度不高、確診人數(shù)很少而已。”

    女孩本來已經(jīng)起身，聽了他的話又驚訝地坐回去，啞然失聲。

    楚眠補充說明：“別怕，對你健康沒有影響。我自己就是患者。”

    “噢……”她舒了半口氣，“意思就是，我睡覺多，是身體原因嗎？”

    “嗯。你以為是自己的錯？”楚眠很清楚她現(xiàn)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