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葉清歡低頭看他握著她的手,盛鴻年不給她反應(yīng)的機會,拉著她就走,她不得不跟上他。 已經(jīng)是三月初,驚蟄將至,天氣依舊陰郁濕冷,葉清歡體虛,在外頭呆的久了便手腳冰涼。盛鴻年的手心反倒是溫暖干燥,她一只手在他那里取暖,另一只手插在冰涼的大衣兜里,宛如冰火兩重天。她冷得縮了脖子,卻不吭聲,只跟著他慢慢地走。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卻開始貪戀這一時半刻的溫暖起來。 盛鴻年回頭看了眼葉清歡,見她瑟縮的樣子,鼻尖凍得發(fā)紅,他突然想到她怕冷,可他今天也沒戴圍巾。他瞄到有家精品店,拉著她就走進去。 店里的一面貨架上掛了很多帽子圍巾,盛鴻年拉著葉清歡過去了,站在貨架前端詳。 店里有落地的大鏡子,葉清歡偷偷朝鏡子里看,看到兩個人牽手的樣子,她的臉上發(fā)熱。 盛鴻年從貨架上拿了一個帽子戴到葉清歡頭上,端詳了一會兒皺眉搖頭,說:“不好?!彼衙弊訌乃^上摘下來,帽子是腈綸的,跟頭發(fā)摩擦生電, 葉清歡的頭發(fā)被靜電打得噼啪做響,乍然間許多發(fā)絲豎了起來,張牙舞爪的像只刺猬。 他“嗤”一聲笑出來。 葉清歡擰眉,不滿地瞪他一眼,抬手去壓頭發(fā),忽然聽到有人叫他們:“盛鴻年?葉清歡?” 像是班主任的聲音,她立刻把手從他的手心里抽出來。 “盛鴻年?你從美國回來了?”班主任走過來,問。 “放春假?!笔Ⅷ櫮杲忉?,看班主任手里拿著一個盛了好些發(fā)卡的透明袋子,就問:“您給女兒買東西呢?” 班主任愣了下,隨即說:“她扎頭發(fā)的東西總是丟,用不上半年就得全換?!?/br> 盛鴻年“哦”了聲,扭頭看葉清歡,她低著頭,臉上很紅,便替她說:“我們過來買條圍巾?!?/br> “是嗎?”班主任隨口應(yīng)和著,海城外國語學(xué)院對于學(xué)生戀愛采取包容的態(tài)度,所以班主任倒是沒說什么,對葉清歡問:“葉清歡,我聽說你去澳大利亞的手續(xù)都辦好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所以就這些,晚安~ 葉清歡瞬間白了一張臉。 盛鴻年愣了一下, 看看葉清歡,又看看班主任。 班主任端著笑臉, 看看葉清歡, 又看看盛鴻年。 盛鴻年問班主任:“您說誰?” 班主任說:“葉清歡?。坎皇撬腿グ拇罄麃??” 盛鴻年抿起唇,扭頭看葉清歡。 班主任覺察到一些什么,問:“你……還不知道?” 盛鴻年垂眼,嘴角勾了勾,繼而抬眼看向老師,說:“我知道她要去澳洲,您突然說了澳大利亞, 我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班主任“哦”了聲, 問葉清歡:“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俊?/br> 葉清歡瞬間白了一張臉, 低著頭說:“還沒定?!彼芨惺艿絹碜杂谑Ⅷ櫮甑匿J利目光,那讓她十分局促不安。 這一應(yīng)一答間, 班主任瞧出了一絲端倪, 便有些尷尬了,左右各看看這兩個跟商家有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孩子,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湊巧店員小妹走過來問她是不是挑好了,可以幫她填貨單,班主任借機道別去結(jié)賬了。 當(dāng)場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葉清歡有些慌,她有種謊言戳穿的無措感, 即使她壓根沒向他撒過謊。 一頂帽子扣到她的頭上, 她吃了一驚,抬起頭。盛鴻年在認(rèn)真地端詳她, 她跟他目光觸了一下, 隨即別開了,他伸手把帽子從她頭上摘了去, 說:“這個也不好?!?/br> 她愣了愣, 又去看他。他只是在專心地選帽子, 仿佛剛才什么都沒聽到。他又拿下來一頂帽子,伸手過來用手掌幫她壓下頭頂飛毛炸刺的發(fā)絲,幫她戴上了帽子。 她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坦然,澄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對她笑, 說:“這個好?!?/br> 他轉(zhuǎn)身過去又把配套的圍巾拿了下來,幫她圍上,回頭對旁邊的店員說:“我們要這套?!?/br> 店員過來看看標(biāo)簽,低頭在貨單上用筆快速地寫,說:“九十八塊?!比缓蟀沿泦嗡合聛磉f給盛鴻年,盛鴻年又握起葉清歡的手拉著她去收銀臺付款。 離開了精品店,盛鴻年牽著葉清歡繼續(xù)在路上走。時間臨近中午,陽光變得暖了些。他拉拉她的手,問:“你就沒什么要跟我解釋的嗎?” 葉清歡的手指動了動,盛鴻年在手上加了一分力道,停下來,偏過頭調(diào)侃:“別想跑啊,我這次可是抓得很緊的?!?/br> 葉清歡低頭,把臉藏在圍巾里,盛鴻年伸手把她的圍巾拉下去掖到她下巴底下,湊過來問:“你要去澳大利亞?” 葉清歡點頭。 “據(jù)我所知學(xué)校沒有跟澳大利亞的交換生項目,你去那邊干嘛?”他問。 葉清歡輕輕抿唇,抬起頭,看著他,說:“移民?!?/br> 她知道這樣說有風(fēng)險,可她不想對他說謊。 盛鴻年一愣。他只猜測到她要去留學(xué),卻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他突然想到昨晚葉清洛問他移民的事兒。 “你們?nèi)乙黄鹨泼??”他問?/br> 她搖頭。 盛鴻年不解,追問:“那是怎么回事?” 葉清歡低下頭,低聲說:“我爸媽離婚了?!?/br> 盛鴻年吃了一驚,心里迅速回想。在文溪的時候去過她家?guī)状?,確實沒有見過她爸爸,她家里也沒有有關(guān)她爸爸的任何東西。葉清洛說爸爸出差了,他心里也曾是有一點疑惑,只不過他好奇心沒那么旺盛,別人的家事他也不好置喙。 如今說她的父母離婚了,那她只身一人留在海城似乎就可以解釋了。 “那你是跟了……”盛鴻年想問她是不是跟著爸爸了,話說一半又覺得這么問會唐突,葉清歡則平靜地說:“我跟了我爸爸,清洛跟了mama。我爸爸在海城?!?/br> 盛鴻年“噢”了一聲,便想明白一些事。他想問她是不是跟她爸爸一起移民,卻聽她小聲說:“他們分開很久了。”久到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放棄了最初讓他們復(fù)合的奢望,一切已經(jīng)沒有了回頭的可能。 “是嗎?”盛鴻年抬手抓抓頭發(fā),不知道該接什么話。他不擅長處理這種家庭問題,他的情況是父母雙亡,她的是家庭破裂,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比較不幸??此粲艄褮g,他不想話題一直在這上面繞,便問:“你要去澳大利亞哪個城市?” “墨爾本。” “住哪個區(qū)?” “不知道?!?/br> “什么時候出發(fā)?” “不知道。”葉清歡小聲說。 盛鴻年皺眉,歪頭看著她,問:“真不知道?” 葉清歡點頭,淡然地看著他。 盛鴻年彎腰讓自己跟她處在同一個水平高度上,瞧了她一會兒,漸漸地舒展了眉頭,勾著嘴角笑,說:“好吧,我相信你?!?/br> 葉清歡抿了下嘴唇,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盛鴻年直起腰,拉著她的手繼續(xù)走,說:“澳洲好啊,學(xué)校假期跟美國差不多。4月復(fù)活節(jié)也放假,我去找你就不用擔(dān)心耽誤你上課。過圣誕節(jié)的時候澳洲還是夏天,今年圣誕節(jié)我躲到你家越冬,像候鳥那樣?!彼每粘龅哪侵皇衷谘矍白隽藗€飛翔的動作,“那時候美國跟中國都是冬天,零下好幾度,我們穿著短褲涼鞋曬著太陽收圣誕禮物,想想都覺得很美?!?/br> 他樂天派地安排著自己的行程,葉清歡只能默默地聽。 “你大學(xué)是想在澳洲念,還是去美國?”他突然問。 葉清歡愣了下,眼中茫然。盛鴻年愉快地笑,說:“不著急,你可以慢慢想。你要是想在澳洲上學(xué),我就申請澳洲的大學(xué)。你要是想來美國,我就在美國等你。” 葉清歡低下頭,“嗯”了一聲。 “我再晚一點走就好了?!笔Ⅷ櫮暧行┩锵?,“跟你前后腳就差了一步,如果知道你要去澳洲,我也就去了?!?/br> 葉清歡輕輕嘆了口氣,盛鴻年看到了,心里倒是很高興 “到了澳洲就給我打電話,把住址給我?!彼f。 葉清歡點點頭。 盛鴻年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情緒,興致勃勃地說:“我?guī)闳€地方?!?/br> 他帶她去了七貓書店。 店里播放的還是品冠的《那些女孩教我的事》,盛鴻年跟盛芝藝打招呼,稱呼盛芝藝為“小姨”,池年翹著尾巴走過來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站起身子用前爪撓她的大衣下擺。 葉清歡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小得讓她恐慌。 盛芝藝搬了兩個凳子給他們坐,又去做了兩杯奶茶,一杯放到葉清歡面前,含笑問:“你的貓兒回來了?” 葉清歡怔怔的。 盛鴻年說:“你怎么知道她養(yǎng)了一只貓?而且啊,那貓也叫池年?!?/br> 葉清歡端起奶茶的杯子,低頭啜了一口,盛芝藝遞過一張餐巾紙,葉清歡接過來,盛芝藝沖她眨眨眼,說:“真巧呢?!?/br> 葉清歡便有些訕訕,說:“謝謝。” 喝過奶茶,盛鴻年說:“這店里的畫都是我mama畫的,我?guī)闳タ??!?/br> 葉清歡被盛鴻年拉著去看那些油畫,盛芝藝裹著披肩跟在他們后面。盛鴻年為葉清歡解說每一副畫,說這些畫是什么時候在什么情況下畫的,盛芝藝笑吟吟地聽著,并不插言。 葉清歡并不懂油畫,可她能感受到畫上用色的溫暖跟生機勃勃。畫是人心靈最直接的體現(xiàn),她想到墓碑上看到的照片,他的mama是一個美好的女子,有溫婉笑容,有笑起來就特別明顯的酒窩,這些都能在他臉上找到相似的痕跡。 她看著他神采飛揚地講解,想到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攬著陌生的同學(xué)嬉皮笑臉地跟人家說:“一回生二回熟,我叫盛鴻年,同學(xué)你呢?” 那時候她怎么都不會想到,他會喜歡她,而她也會喜歡他。 她看他看到發(fā)癡,被盛鴻年發(fā)現(xiàn)了,他也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 歌里在唱:“那女孩帶我漫游一次天堂,你教我怎么愛上?!?/br> 空氣中一種氣氛翻卷纏綿,愈發(fā)粘稠,盛鴻年的手不受控制地朝葉清歡伸過去。 盛芝藝輕笑出聲。葉清歡臉上一紅,低下頭。盛鴻年醒了神,忙收回手,輕咳一聲,臉上也有些赧色,扭過頭眼睛四下亂瞄。 “這幅畫上面的人就是鴻年?!笔⒅ニ囍钢鴥扇酥g的那副畫說。 葉清歡不很自在,忙扭過頭看墻上的畫,一看卻被吸引住了。上次到店里的時候只是遠遠看了眼,發(fā)現(xiàn)這是店里唯一的一副人物畫。這次離得近了,看到畫的第一眼她便想到那天盛鴻年在她家逗弄池年的場景。 畫上的白衣少年蹲在地上逗貓,一人一貓置身在明亮的光線之中,五官不甚清晰,整幅畫卻給人一種充滿希望跟愛的感覺。 盛芝藝說:“我jiejie畫這副畫的時候鴻年才一歲,她知道我喜歡貓,就根據(jù)臆想畫了這幅畫,你覺得像嗎?” 葉清歡專注地看著那副畫,說:“像?!?/br> “那送給你吧?!笔⒅ニ囌f。 葉清歡訝然地回頭,盛芝藝溫和地笑,說:“你第一次來,我想送你一份禮物。” 油畫并不很大,大概a3紙張的大小,盛芝藝用牛皮紙包好了,盛鴻年夾在腋下,拉著葉清歡的手走出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