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節(jié)
畢竟是寡婦,等到司馬峙過來,還敞開了門,從而表現(xiàn)坦蕩。 司馬峙鋪開了畫卷,門口沒人經(jīng)過的時候,就會觀察蘇玲瓏。 院子里還有一個生人,似乎對她來說沒什么影響,手中的銼刀一點點在玉質(zhì)擺件上雕琢。 目光凝著那半成品的觀音像,她的目光好似也帶著點無喜無悲的憐憫,像是閱盡千帆的通透。 奇怪了。 司馬峙覺得這就是一個謎題,為什么一個差不多二十多歲的寡婦,一直待在小小的縣里不曾出去過,也就是這一次跟著兒子一起到京都,會有這種眼神? 司馬峙想著,就算是人生大起大落,他最不愿意見到的jiejie成了別人口中的妖妃,他厭惡jiejie那般行徑,偏偏若不是jiejie委身于帝王,父親的冤屈也不會被平反。 太·祖文韜武略,當(dāng)今圣上也是賢明,偏偏因為自己jiejie的原因,讓他jiejie做了宸妃。 他也知道,jiejie不容易,已經(jīng)做了寵妃,要是往后退就是萬丈深淵,不能往后退,但是也不能接受jiejie再有孩子,若是有了,那當(dāng)真史書上要留宸妃的重重一筆。 他少有才名,卻放棄了科舉,不愿意成親,不愿意留下孩子,成了他唯一可以拿捏住jiejie的地方,他用自己的行為表明態(tài)度,不愿意支持jiejie登后,如今的太子聰慧,群臣皆是議論,有圣德之相,他不愿jiejie因為有了孩子,去做不能做的事,留下千古罵名。 圣上寵著她便夠了,萬萬不可亂了綱常。 司馬峙還記得,jiejie通紅著眼圈,聲音都是嘶啞,“我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爹爹?別人都是家人是后盾,弟弟你明明有才,卻這般不愿幫我。甚至……” 司馬峙知道宸妃娘娘沒有說出來的話,甚至還用要給司馬家斷子絕孫這事來威脅她。 司馬峙在留在鴻鵠書院之前,一直在外游歷,甚至想過要出家。 宸妃娘娘自然是不肯唯一的親人出家,兩人僵持最后就成了這樣的局面。 一想到家里的那些事,jiejie的事,就滿心戾氣,有一種既恨自己無能,又恨自己無力的心情席卷全身,等到觸及到那如同觀音像一樣目光,戾氣如同潮水般消退。 她細(xì)細(xì)打磨那佛像的玉面和眼珠,手指修長而又纖細(xì),明明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應(yīng)當(dāng)有這般的熟稔。 等到戾氣消退之后,伸手開始作畫,等到一個時辰作畫完了,正好便是這幅琢玉圖。 蘇玲瓏:“你不太滿意?” “恩?!毕胍旱舢嫷臅r候,蘇玲瓏伸手阻止了,“我挺喜歡,能留給我嗎?” “太浮于匠氣,我本不是想做這樣的畫。”只是這樣雕琢的畫面實在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最后竟是直接把這幅圖畫了下來。司馬峙覺得這畫只是單純復(fù)制場景,屬于下下之作。 “等到休沐日的時候,我想給兒子看?!碧K玲瓏笑了笑。 還可以攢著,托人一并送到?jīng)_縣去,也好讓章家人放心。 司馬峙就留下了這幅畫。 等到休沐日的時候,章信鴻就發(fā)現(xiàn),院子里多了司馬夫子。 已經(jīng)來過三次,蘇玲瓏都收集了三幅畫卷,司馬峙還是沒有做出他想要的畫作。 蘇玲瓏一樣,讓章信鴻不要去管司馬夫子就好了。 章信鴻剛開始有些別扭,很快就忽視了司馬峙。 就如同司馬峙說得那樣,鴻鵠書院所教的科目很雜,并不是一味教科舉之道。 他本以為算學(xué)難,誰知道竟是在他心中成了最簡單的一個的,最難的是琴課。 在沖縣的鎮(zhèn)子里不曾學(xué)過古琴,加上因為司馬夫子喜靜,休沐日在租住的院子里也不曾奏琴。 蘇玲瓏準(zhǔn)備的那玉雕也是替章信鴻準(zhǔn)備的,打聽出了琴師的喜好,打算送章信鴻過去拜師。 那玉雕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那觀音玉雕如今已經(jīng)全部雕刻好,司馬峙見著了匣中的一抹綠,忽然開口:“我的琴也不錯。” 他的琴不比書畫差,只是從來都沒有什么興趣去教沒入門的人,對他來說,那是一種折磨,是魔音入耳。 不過開口了之后,司馬峙并不后悔,心中更是有一種清微的歡喜,那股歡喜太過于淺淡,還沒有覺察到就咻忽不見。 章信鴻還懵懵懂懂,蘇玲瓏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把玉雕的盒子遞給了兒子,“還不快拜師?!?/br> 章信鴻是有些怕司馬峙的,所有剛?cè)雽W(xué)的黃字班的學(xué)生,誰不怕這位司馬夫子? jiejie是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宸妃娘娘,司馬夫子的才情好,人也是嚴(yán)厲,若是不好好完成他的課業(yè),他可不管是誰家的孩子,聽說,先前就讓玄字班的幾個學(xué)生退學(xué)。 章信鴻看著玉雕,在娘親的手指擰了他一下,看到了司馬峙的黑臉,他一下反應(yīng)了過來,“學(xué)生見過夫子,今后麻煩司馬夫子?!?/br> 司馬峙這才緩和了臉色,他開口,要是對方不愿意拜師,那就難堪了。 蘇玲瓏清了清嗓子,說道:“琴的話已經(jīng)做好了,就是這孩子以前沒有接觸過,在書院里學(xué)也吃力的很,今后麻煩夫子了。” 司馬峙受了章信鴻的大禮,也把那觀音像拿到了手中,先前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覺得雕琢的好,現(xiàn)在來看,觀音像里似乎帶了點蘇玲瓏的影子。 一只手執(zhí)柳葉枝條,一只手執(zhí)凈瓶,神色悲憫,就如同他那天見過的模樣。 蘇玲瓏看著司馬峙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是想要這玉雕,所以攬下了這活?宸妃的弟弟,應(yīng)當(dāng)見過不少好東西才對,然后章信鴻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黑了臉,似乎覺得對方不愿意拜師,丟了份。 性子還真是有些稚氣。想到了這里,便笑了起來。 面若春花,皎若月華,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比他見過的碧波更為蕩漾,翩然而下的葉子打折卷兒落入到湖心,泛起漣漪。 他聽著她說道:“你房里的琴,你拿出來?!?/br> 章信鴻“琴?” 蘇玲瓏說道:“我托人尋得上好的材料做的,去拿出來吧?!?/br> 司馬峙因為才從那個笑容里回過神來,等到想要阻止已經(jīng)遲了,他那邊就有琴,本來在想著恐怕也不過如此,等到見著抱琴而出,司馬峙的手指拂過琴弦,“好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