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老師。”余彤最后道。 “老師?!迸R進教室前余彤又回頭,“如果有一天您和我小姨結婚了,宋懷信是笑著祝福的您會相信他是真的快樂嗎?” 宋軼是真的認真想了一下才開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可能無法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樂,但是我會感激他,謝謝他愿意讓我在擁有余生幸福的同時能少一些對兒女的虧欠感?!?/br> “人不是神,所以都會有自私的時候?!彼屋W說,“即便是作為父母。” 那晚直到下課余彤也沒寫幾道題目,放學后走出教學樓就看到談遇站在樓梯口等她,“老宋和你說的什么一晚上都魂不守舍?!?/br> “不太緊要的事情?!庇嗤@么答。 教學樓的燈一盞盞地暗下去,談遇今晚大有她不說就不放她走的意思。 余彤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半晌后說:“他想讓我勸勸宋懷信?!?/br> “我不是問這個。”談遇說,“余彤,我想問我對你而言也是需要藏起心思小心應對的人嗎?” 余彤卻忽然平靜下來,抬頭不答反問:“你說兒女是不是比父母自私得多?!?/br> 談遇盯著余彤看了有很久,平靜的眸子在那一瞬間忽然變得深邃起來,余彤聽見他說:“被愛的人天生有自私的權利,彤彤?!?/br> 第015章 =015= 校門口的人已經(jīng)很稀疏了,余彤拉開車門坐進去看見何璐撐著額頭要睡不睡顯然是累極了。 “怎么這么晚。”何璐問。 “有點事耽擱了。”余彤說,“宋懷信又惹您生氣了?” 車載音樂是舒緩的小調(diào),何璐聞言無奈地搖搖頭說提他干什么。 “您和宋老師的事他知道嗎?”余彤問。 何璐說知道,“他突然這么不像話恐怕也有我們的因素在?!?/br> 這時候下起了小雨,余彤把車窗縫隙搖上,馬路的喧囂徹底被隔絕在外。 “別想這么多小姨。”不給何璐說話的時間她又道:“您也不希望外婆擔心是吧。” 何璐哭笑不得,時間越長她就越發(fā)現(xiàn)姐夫說的一點沒錯,她這個外甥女只是表面上看著乖巧文靜,真說起話來多得是一針見血,三言兩語就能直擊要害。 晚上洗完澡余彤慢慢地擦著頭發(fā)又想起談遇站在寂靜的教學樓后面,說彤彤,被愛的人天生有自私的權利。 余彤想,所以為人子女者,往往還是愛自己更多一些,比如宋懷信,也比如她。 某種程度上,她是理解宋懷信的。前幾年衛(wèi)生隊來了一個女軍醫(yī),后來知道是軍區(qū)老首長的女兒,有人開玩笑給父親做媒。 剛開始的時候余彤也像宋懷信這般鬧過,要說不同也不同,她的鬧更多的時候是沉默,面對面碰上客氣地叫一聲田阿姨笑卻不達眼底,再多的話拿錢都買不出來,生了病也不愿意去她的衛(wèi)生隊。 后來相處的時間長了,田文對她是真的好,老首長的女兒這么放低身段背后說閑話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是礙于她,老首長出面父親都沒點頭。 有時候她也會想她這樣橫在中間是不是不應該,以至于后來她離開長沙回北京心里竟然也松了一口氣。 就像她問小姨值不值得,為了別人的孩子這般殫精竭慮外婆知道了也會心疼,小姨說:“彤彤,婚姻她不是優(yōu)勝劣汰也沒有明碼標價,不問值不值得的時候,就是真的值得了?!?/br> 差不多的話田文也說過,心甘情愿才會義無反顧。 “彤彤?!焙舞丛谕饷媲瞄T,“我忘了和你說,外婆打我很多電話了讓你十月一號去她們家住幾天?!?/br> 余彤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半晌后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知道了小姨?!?/br> 如果說被愛的人才有自私的權利,那么要有多幸運才能成為被愛的那個,怎么還能披著孩子和弱者的外衣去傷害愛你的人。 愛與自私,一線之隔。 都是凡人。 外婆家還是記憶里熟悉的樣子,余彤換了鞋去廚房幫忙,剛上手被外婆好一通瞪眼,“小孩子家家進什么廚房,去去,陪你外公下棋去?!?/br> 余彤的棋藝是正經(jīng)的三腳貓功夫只好耍賴留在廚房,小女兒情態(tài)一出外婆立馬投降,卻還像小時候一樣叮囑她不要亂碰刀啊碗的。 余彤拎了片菜葉子在手里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外婆嗔她一眼,“在外婆這里你怎么都是孩子。” 話題不知道怎么轉到了學業(yè)上。 “聽你小姨說你考了全校第一的時候我和你外公都嚇壞了?!蓖馄耪f這話的時候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 余彤還沒接話聽外婆又道:“我本來還和你外公商量,說實在不行我們老兩口出錢送你出國念書?!?/br> “外婆?!庇嗤疅o奈地叫了一聲,“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再說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出國的?!?/br> “那大學留在北京嗎?”外婆手里的土豆絲切到一半,轉頭趁熱打鐵地問。 余彤想起談遇也問過她同樣的問題,還問她跟不跟他去a大。 “留的?!庇嗤f,“我找個離家近的,陪您和外公?!?/br> “那就a大吧?!蓖馄胚€真的認真盤算起來,“那學校好,離家也不遠,放假了你就回外婆這來。” 余彤歪頭想了想,說好,就a大吧。 土豆絲還沒切完外婆又想起來什么似的,叮囑道:“以后嫁人也記得找個北京的?!?/br> 余彤哭笑不得,半開玩笑地說我嫁什么人啊就陪著您,外婆立馬板起臉說不行。 沒一會外婆又嘮叨起何璐,“你小姨啊也是這么大人了還不讓人省心,你們學校就沒有什么適齡的單身男老師?” 余彤歪著頭,“您真想知道?” 外婆扭頭看她,“廢話?!?/br> 祖孫倆對視兩秒,余彤忽然笑了,說:“那我給您出個主意?” 吃過飯余彤出去散步,外婆非要陪著,一老一小沿著馬路并排走著。 “這里離老胡同也不遠?!庇嗤f。 外婆多精明的人,“你沒回去過吧,要不我們?nèi)タ纯???/br> 也沒想到真的能碰上,遠遠的就看見談遇站在馬路邊,穿了件白色衛(wèi)衣黑色的休閑褲,左手拎著東西右手拿著手機像是在發(fā)信息。 外婆還在嘮叨著說當年就是覺得近才把你媽嫁過來了,這都是命。 再往前走就能碰上了,外婆說了什么話余彤壓根就沒聽清。 近鄉(xiāng)情怯從來是體會了才知道,本能地停下腳步,余彤的聲音很輕:“我們回去吧天也不早了?!?/br> 外婆有站了一會兒,“好,回去吧?!?/br> “彤彤?”走出兩步就聽見后頭有人喊。 余彤回身,談遇就站在她身后兩米遠的地方,視線交錯她擺擺手笑,有些心虛的意味在里面,說:“好巧啊?!?/br> 外婆瞇眼仔細瞧了一下,認出來了,“這不是上次......” “額...對,您見過?!庇嗤B忙打斷外婆,“是我同學?!?/br> “外婆?!毙r候外婆總是隔三差五到余彤家里,所以談遇記得甚至算得上熟悉,稱呼起來也是得心應手順口的很。 “我是談遇?!闭動鲇纸忉?,“胡同里談家的那個,您記得嗎?” “喲,小談啊,一轉眼這么大了外婆老眼昏花都沒認出來。”外婆說罷又偏頭去瞪余彤,到底沒戳穿她。 談遇微微低頭眼里滿是真誠,“您哪里老了,看起來還和當年一樣。” 他笑起來就是長輩喜歡的樣子,兩句話一說外婆已經(jīng)眉開眼笑。 聊了兩句外婆說看到了一個熟人要去打個照顧,讓余彤站在這等她。 外婆走遠后談遇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余彤身上,問:“那天你和外婆說什么了?” 余彤裝傻,“哪天?” 他笑意漸盛,話卻不饒人,“你說呢?” 余彤的目光落在馬路對面和一個老太太搭話的外婆身上,“哦,那天外婆問我在和誰說話,我說不認識大馬路上就問我要電話號碼。” 談遇被氣笑了,也虧她想得出來,挑了眉問然后呢。 “然后外婆說你雖然輕浮了一點但是長得真不錯,說要不再回去看看如果還在的話就把號碼給你?!?/br> 余彤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就來來回回地在談遇身上轉,談遇到底沒繃住臉上有了笑意:“剛才明明看見我了,不叫你就不準備打個招呼?” 余彤斜他一眼,“知道你還問?” 談遇被她這理直氣壯的樣子噎住了,末了搖搖頭說沒見過你這么沒良心的。 回去的路上外婆意味深長地問:“說了兩句話就這么高興?” 余彤聞言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你說有沒有。”外婆輕飄飄地看她,“我是你外婆我還不知道?!?/br> 余彤轉移話題,“剛才和您說話的是誰啊?!?/br> “就一個老朋友,也好幾年沒見了?!蓖馄耪f。 “是嗎?”余彤把尾音拖長,又問:“那剛才走的時候她給您塞了什么?” 外婆拍了一下余彤的手背,嗔道:“就你眼睛尖!” 過了一會兒外婆自己沒忍住,湊到余彤耳邊說那老太太的兒子離婚好幾年了年紀和你小姨差不多。 余彤愣了一下緩緩地轉頭去看外婆,“您這速度也太快了吧?!?/br> 外婆揚揚頭似乎還有點小驕傲,嘴上說著先別告訴你小姨啊。 * 洗過澡余彤拿了張數(shù)學卷子,做了沒兩道拿起手機給長沙打了個電話。那頭挺安靜的,余彤先叫了一聲爸爸。 “彤彤?你放假了?” “恩,今天下午剛放的?!?/br> 余彤的手無意識地卷著書角,“這兩天放假我住外婆家?!毕肓艘幌滤值溃骸叭柸タ磦€演唱會,江殊同您記得嗎?恩,他當明星了?!?/br> “記得,你們四個孩子...”余立北語調(diào)惆悵像是在回憶什么,“還有談家和何家那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