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魄的效果可以說立竿見影，林璇立即意識到了什么：“所以并不是所有家長都能接觸到訓練營的核心？”

    宋翊點點頭：“我懷疑訓練營可能只是起一個篩選的作用?！?/br>
    他翻了翻手機上的資料：“除了大張旗鼓營銷的‘情商訓練營’，他們公司旗下還有一個固定場所的機構(gòu)，幾乎沒在網(wǎng)上作任何宣傳?！?/br>
    林璇湊過頭去：“‘天使心兒童康健中心’。宋總懷疑真正的‘治療’是在那里進行的？”

    宋翊點點頭。

    林璇：“這個機構(gòu)在哪里？”

    宋翊搖搖頭：“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初步調(diào)查沒查到這個中心的地址，可能要通過特殊渠道查，需要一點時間。

    林璇思考片刻：“不用，他們不是通過訓練營篩人嗎？我們?nèi)⒓佑柧殸I就行了。”

    說話的當兒，天色慢慢亮起來，小區(qū)也漸漸蘇醒過來，形形色色的居民從樓里走出來，有穿著練功服、提著太極劍的老大爺，有挎著環(huán)保袋的大媽，還有提著雞蛋灌餅去趕早班地鐵的小白領(lǐng)。

    宋翊畫了個隱身符，把他們倆連同睡袋里的熊孩子一起罩了起來。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天完全亮了，林璇和宋翊走到王艷艷所住的七號樓樓下，趁著有人出來，閃身進了樓道里。

    王家母子住在頂樓六樓，老公房沒有電梯，兩人只能爬樓梯，爬到六樓，宋翊收了隱身符，又畫了個易容符，把兩人的相貌做了些改變，最近節(jié)目熱播，讓人認出來就麻煩了。

    做完這些，他正要敲603的門，睡袋里的熊孩子突然醒了。

    他睜開眼睛往昏暗的樓道里打量了一會兒，忽然看見墻上用蠟筆畫的小豬佩奇，認出這是回家了，驚喜地叫出來：“mamamama！”一邊叫一邊掙扎扭動著要從睡袋里鉆出來。

    林璇只好把熊孩子從睡袋里放出來，警告他：“放你出來別亂跑?！?/br>
    話音未落，熊孩子一下子撲在緊閉的門上，“mamamama”地叫個不停。

    屋里傳來一陣腳步聲，顯然是有人聽見動靜走過來，不過那人沒開門，腳步聲停在門口。

    宋翊看了看門上的貓眼，抬手敲門。

    門里的人似乎在遲疑，熊孩子見家門遲遲不開，撕心裂肺地嚎哭起來，那嗓門嘹亮得驚人，簡直可以給整個小區(qū)當鬧鐘。

    王艷艷沒把門打開，對面601的門開了，出來個穿睡衣的大媽，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林璇和宋翊，最后目光落在熊孩子臉上：“啊?。∵@不是小梓嗎？你怎么在門外哭？你mama不在家嗎？”

    王梓小朋友沒理她，繼續(xù)“哇哇”亂哭。

    大媽又看了眼衣著光鮮的男女：“你們是……”

    林璇微笑道：“我們看到這個小朋友一個人在小區(qū)門口玩，心想可能是家長不小心讓他一個人跑出來了，所以就把他送回來?！?/br>
    “哦哦！”大媽不疑有它，這兩個人看著也不像人販子，何況多想不開的人販子才會拐賣這破孩子？

    正說著話，602的門也開了，出來一個穿背心褲衩的中年男人：“一大早的怎么回事？還讓不讓人睡了？！”

    大約是見驚動了鄰居，603的門終于開了，一個穿運動衫褲的中年女人出現(xiàn)在門口，正是他們曾在游樂場見過的那個女人。

    熊孩子二話不說撲上去抱住王艷艷的腿：“mamamama！”

    王艷艷的眼中閃過驚恐，她看了一眼宋翊和林璇，覺得兩人莫名有點眼熟，她默不作聲地把孩子箍住自己的手掰開，戒備地看著兩人：“你們有什么事嗎？”

    601的大媽熱心地道：“我說艷艷，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孩子一個人跑出去了都不知道，多虧遇上好心人把他送回來，趕緊請人家進屋喝杯水?。　?/br>
    王艷皺著眉頭抿抿唇，瞟了眼看熱鬧的鄰居，不情不愿道：“謝謝，你們進來坐坐吧。”

    這話只是客套，但林璇和宋翊卻順水推舟，二話不說進了客廳。

    王艷艷關(guān)上門，看了眼孩子的魄，驚恐地退開兩步，壓低聲音問：“你們是誰？到底有什么事？”

    熊孩子察覺到母親對他的抗拒，鬧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過他很快就被客廳里自己的玩具箱吸引，奔過去玩起了小汽車。

    林璇望了望孩子，抱著胳膊，淡淡地對王艷艷道：“你把孩子忘在夢幻樂園鬼屋里了，我們撿到了給你送回來。”

    王艷艷一聽這話，臉色刷地一白：“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林璇：“禮拜六那天，不記得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莫名其妙！”王艷艷眼里閃過一絲兇狠，“你們弄錯人了，我沒去過！”

    說著伸出手，要把林璇往門口推。

    宋翊上前一步，側(cè)身擋在林璇面前：“這不是你的孩子嗎？”

    王艷艷看了一眼正在擺弄小汽車的孩子，眼里閃過一瞬間的猶豫，不過還是搖搖頭：“不是，我孩子好好的在家里，你們哪里弄來的小孩，張嘴就說是我家孩子！趕緊帶著他走！再不走我就打110了！”

    她一激動，嗓門不由大了起來，只聽吱呀一聲，房門開了，一個穿著格子睡衣褲的小小身影推門走出來，揉揉眼睛看看林璇和宋翊，又看看王艷：“mama，怎么啦？”

    “看看你們！把我孩子吵醒了！”王艷艷趕緊沖過去，蹲下身，把孩子摟在懷里安撫了一會兒，“寶貝乖，回床上睡覺去，還早呢?！?/br>
    小孩乖巧地點點頭：“好的mama。”說完真就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林璇和宋翊對視了一眼，這孩子雖然和熊孩子長得一樣，但神態(tài)舉止完全不同。

    王艷艷忿忿地說：“你們也看到了，我孩子好端端在家里，你們再不走我真的報警了！”

    林璇看了眼一無所覺，專心玩著小汽車的熊孩子，冷笑一聲道：“帶他走也行，不過我得先把話說清楚。你的孩子魂魄不全，以后人不人鬼不鬼，將來到了陰間也不能投胎入輪回，你確定不會后悔嗎？”

    王艷艷目光躲閃：“你這騙子胡說八道，我的孩子好好的，什么事都沒有，你們趕緊走！”

    宋翊還想說什么，林璇輕輕搖搖頭，她朝著熊孩子喊了一聲：“王梓，走了。”

    熊孩子正玩得起勁，嘴里嗚嗚模仿著汽車引擎的聲音，壓根沒聽見她的話。

    林璇走過去把他一把拎起來：“把玩具放下，我們要走了?！?/br>
    王梓牢牢抓著小汽車：“不要！這是我的小汽車！”

    王艷艷已經(jīng)快要崩潰了：“讓他帶走吧，你們快點走！”

    “行，”林璇拎起小孩，“既然你不要，那就送給我們吧，正好拿去煉丹?！?/br>
    王艷艷聽了這話，忍不住驚呼一聲：“不行！”

    林璇噗嗤一笑：“有什么不行，你可以打110，看警察管不管這事。”

    王艷艷擰著眉說不出話來。

    宋翊看看眼眶發(fā)紅的女人：“王女士，我們最后再問一次，你決定了嗎？”

    熊孩子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忽然掙開林璇的手，撲過去抱住王艷艷：“mama，我要在家里，要和mama在一起！”

    王艷艷下意識地抱住孩子小小的身體，在他的頭頂心親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打開門把他往外一推：“你走吧，我不是你mama?！?/br>
    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

    魄呆呆地站在門口，嘬著拇指，不解地盯著緊閉的家門看，魄蒙昧無知，無法理解什么是被拋棄，他只是不明白mama為什么會這么說。

    林璇微微嘆了口氣，揉了揉孩子的腦袋：“我們?nèi)コ员苛??！?/br>
    熊孩子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嘴一癟，帶著哭腔道：“我不要冰淇淋，我要mama，嗚嗚嗚……”

    宋翊把孩子抱起來，拍拍他的背，對林璇道：“我們先回去吧。”

    王艷艷趴在門上，一動不動地透過貓眼往外看，直到趴在男人肩頭的孩子消失在視野之外，她還是直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樓道。

    半晌，她終于回過神來，低低地抽噎了一聲，蹲下身捂著臉，眼淚不斷從指縫里涌出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有只溫暖的小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耳邊響起稚嫩的聲音：“mama，你怎么了？是因為寶寶不乖嗎？”

    王艷艷抬起頭，看見孩子正歪著頭打量著她，神情乖巧又可愛。

    她緊緊摟住孩子幼小而溫暖的身軀：“不是，寶寶最乖了，你是mama的好寶寶?！?/br>
    孩子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跑到茶幾前抽了兩張面紙，還順手把剛才魄翻出來的兩件玩具放回玩具箱里，然后蹬蹬蹬地跑回來，幫mama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哄：“mama別哭啦。”

    王艷艷忽地釋然了，對啊，她的孩子不是還在嗎，非但如此，他還變得更好更懂事了。他現(xiàn)在不但會自己照顧自己，自己穿衣吃飯刷牙洗臉，不吵不鬧不淘氣，而且腦子也變得聰明了，美好得就像天使一樣。

    薛老師說得沒錯，每個孩子都是天使，只要去掉劣質(zhì)的部分，美好的天性就能得到釋放，丟掉的只是劣質(zhì)的部分而已。

    孩子見母親破涕為笑，自己拿了一本英語繪本，坐到沙發(fā)上：“mama，我給你講故事吧……”

    說著煞有介事地念起英語來，王艷艷洗了把臉，走到孩子身邊坐下，摟著他的肩膀，在他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寶貝，mama愛你?！?/br>
    第50章 50（第二更）

    走出逼仄昏暗的樓道, 兩人再次站在明媚的陽光下。

    小區(qū)里人來人往, 時不時有男女老幼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好奇地看著這對年輕男女, 他們的穿著打扮實在和這里的環(huán)境氛圍格格不入。

    熊孩子趴在宋翊的肩頭哭了一會兒, 大約是累了, 竟然睡了過去。

    宋翊垂眸看了他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孩子母親的做法他當然不認同，但是他又感覺自己沒有立場去苛責她。宋總從出生那一刻起, 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一個瞬間品嘗過貧窮的滋味, 他當然也會有煩惱, 有困惑, 但是全都金錢無關(guān)。

    鬼王殿下是窮慣了的，然而她沒養(yǎng)過孩子，不知道其中的艱辛, 說什么也都像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最后還是宋翊先開口：“就這樣把孩子的魄帶走嗎？”

    林璇在那熊孩子的后腦勺上薅了一把，雖然熊，那毛茸茸的手感倒是不錯：“當然要還回去，孩子雖然是她生的，可又不是她的私有財產(chǎn)，這種事已經(jīng)觸犯了陰間刑律，由不得她做主?！?/br>
    她輕輕嘆了口氣：“但是王艷艷鐵了心要改造孩子, 就算我們剛才把魄塞回rou身里, 沒準她還能狠下心找人割第二次?！?/br>
    宋翊皺了皺眉, 似乎在考慮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有多大，最終還是不敢和人性賭。

    林璇：“一定要讓她受夠教訓才行。我們先把“天心文化”的事弄清楚，至于這個小麻煩精……先帶回島上讓桑卓帶吧?！?/br>
    宋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在熊孩子的額頭上畫了個安魂定魄的符咒，免得他一不小心散了。

    兩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宋翊掐訣念咒，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又回到了島上。

    這時候才七點過，其他嘉賓還沒起床。宋翊抱著熊孩子上樓，把他放在自己床上，替他蓋上被子，然后下樓來到客廳。

    林璇正在沙發(fā)上刷手機，聽見腳步聲抬起頭：“那個情商訓練營最近巡回到我們這里了，倒是挺巧。我們可以抽個半天去里面探探底細。”

    宋翊在她對面坐下：“如果我們推測得沒錯，訓練營是用來篩選合適的孩子和家長，那他們肯定有一套篩選機制和標準。”

    林璇：“沒錯，現(xiàn)在我們知道的案例有兩個，蔣馨然和王梓，找出他們的共性，也許答案就在其中?！?/br>
    她一邊思考一邊說：“從蔣馨然和她mama的穿著打扮來看，他們家的財力至少中產(chǎn)以上，而王梓家條件差很多，所以經(jīng)濟條件首先可以排除掉，他們的主要目的不是錢?！?/br>
    宋翊接著說：“蔣家是核心家庭，王家是單親，所以家庭結(jié)構(gòu)也不是決定因素。”

    林璇：“難道共性就是兩個孩子都特別熊？可是會去報名情商訓練營的十個里至少有五個熊吧……”

    宋翊下意識地用指尖敲敲沙發(fā)扶手：“假如我是對方，一定會小心地挑選對象，并且只在有把握的情況下，才會建議他們接受這種特殊的‘療法’?！?/br>
    林璇順著他的思路想下去：“盲目，焦慮，偏執(zhí)，強迫癥，控制欲強，完美主義，對孩子有不切實際的期待，更多考慮自己的需求……”

    她頓了頓：“如果我是對方，那么我的目標客戶就會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