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引川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帶著他長大，好不容易他可以工作了，祝引川也在大學任職，一切都開始變好，祝棄霜不想打破他們一直以來努力才能得到的這份美滿。

    其實比起不想死，他更不想讓祝引川面對他的死亡。

    李懷屏起身，臉上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長嘆了口氣：“抱歉，今天可能有些冒犯了?！?/br>
    “沒關系。”祝棄霜眼神淡淡的：“謝謝你和我說這些?！?/br>
    他走到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頓了頓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那天在圖書館，我第一次見到你，說過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br>
    祝棄霜也想起了當時的景象，遲疑地說道：“我以為你在搭訕?！?/br>
    “不是?！崩顟哑撩嗣羌猓骸拔异`識很強的，我覺得是真的在哪見過你，也許是小時候見過，你有印象嗎？”

    祝棄霜沉默地望向門口，在腦海里勾勒了一遍李懷屏的臉，浮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孩童模樣。

    極其朦朧的場景一閃而過，那個看不清臉的小孩拉著他的手，帶著他跨過比他腿還高的門檻，向外大步跑去。

    那個小孩轉過頭，喊他：“小霜，我……”

    他說了什么來著。

    祝棄霜怔了一下，那道靈光轉瞬而逝，就像碎片一樣消失，而他依舊沒有回想起任何東西。

    他聲音沙啞地回答：“沒有，小時候的事，我記不太清了。”

    李懷屏也沒有很失望，替他關上了門：“你好好休息，臨柩山沒三十三說得那么夸張，我回去預約上，等你出院了去玩。”

    門嚴絲合縫地閉上，靜謐的空間里只剩祝棄霜一人。

    他縮起腿，臉埋在自己的膝間。

    周圍突然響起熟悉的合成男聲：“你在為他的話而煩惱嗎？”

    “你在啊?！弊壦曇粲行瀽灥模骸癮1。”

    一個人的獨處被打斷，祝棄霜揉了揉額角，沒有回答a1的問題。

    說是因為李懷屏的話而煩惱其實不太準確，李懷屏說了這么多，他其實并不能完全聽懂，但他能聽出來其中的關心和擔憂。

    但即使李懷屏這么說了，祝棄霜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他現在更憂愁的是祝引川那通詭異的電話。

    祝引川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剛剛離開醫(yī)院的他會出現在離市區(qū)幾百公里的鄰市縣城。

    一件又一件無厘頭的事情堆疊在一起，更麻煩的是，他現在看不見，連最基本的調查都做不到。

    他本是沒什么好奇心，也沒什么探索欲望的人，但身邊發(fā)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推著他被動地向前走。

    “你在想什么？”a1又開始問了。

    祝棄霜摸索到自己手里的戒指，冰冷的觸感透過指腹，涼意侵入流動的血液。

    他在想什么？

    李懷屏的話提醒了他，祝棄霜沉下心來思考自己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在神明的游戲里做一具任人擺弄的傀儡，在觀眾無數的直播里進行著虛假浮夸的表演，脖子上的絞繩被系在節(jié)目組手上，隨時都能被吊在懸崖邊上。

    這些，都不足以讓他覺得害怕。

    他只覺得“無所謂”，拋去他覺得應該表現出來的、浮于表面的那些情緒，他的內心只覺得——厭煩。

    他不想再這么被動下去了。

    “有什么道具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嗎？”祝棄霜問道。

    a1說道：“只要離開地獄副本，花費4444積分就可以治愈之前留下的傷了，即使斷手斷腳也能用，是失樂園的暢銷商品?！?/br>
    “但你的眼睛無法通過該手段治愈，你現在看不見，并不是出于生理上的原因?！盿1話鋒一轉。

    祝棄霜說道：“那是什么？”

    a1解釋：“神明對人類來說是不可直視、不可觀測、不可描述的。普通人類直視神明，可能目盲、自.焚、瘋狂、血rou崩壞、死亡，這些通通都是無法被醫(yī)治的?！?/br>
    “那我的眼睛只能這樣了嗎？”祝棄霜說道。

    “目盲算是很輕的結果了。”a1說道：“很少有人直視神明后只是目盲，大部分在目盲的同時都已經死了，我沒有樣本?！?/br>
    “是嗎?！弊壦惶馔猓Z氣平平地嗯了一聲。

    “你覺得神明是什么？”a1說道。

    “神就是指神仙之類的吧，被人信仰的神明?！弊壦淮_定道，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神話體系，他不知道所謂失樂園的神明指的是什么。

    “神明?！盿1平靜道：“就是超自然體中的最高者，高于自然規(guī)律，也是信仰的最高層，祂們擁有駕馭自然的力量，但也依憑于人類的信仰?！?/br>
    “世界上的神那么多?！弊壦籼裘?，追問道：“每個被祭拜信仰的神都存在嗎？那也太多了?！?/br>
    “祂們是有軀體形象的，但你看到的、記載的那些，都是人類加以想象捏造的虛幻影像，神就是力量，沒有其他?！?/br>
    a1解釋道：“人類祭拜神明，本質上崇拜的是祂們的力量，就像古希臘人為阿芙洛狄忒建造神殿，實際上還是在為愛這一種力量筑臺，世界各地都如此，祭拜的神明雖然各不相同，但那些神明都有一定的本質力量，所以崇拜的還是同一種神明?！?/br>
    “那么宿於是什么？”祝棄霜問道。

    “不要直呼祂的名字?！?/br>
    a1提醒了他一句，沒有回答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