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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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與秦奪一并回身關(guān)上大門,隨后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根細小的藤蔓,輕輕往門鎖處一栓—— 在藤蔓拴上的那一刻,瘋狂了一個早上的怪物像是被突然安撫住了一般,終于慢慢冷靜了下來。 它們不再拼了命地伸長爪子想要往前夠,臉上那癲狂而滿是惡意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一個個茫然地立在了原地。 ——就像亂墳崗會被藤蔓鎖住一樣,這座荊棘編織而成的囚籠,也再一次地在面前落了鎖。它們這些被埋在地底的、罪惡的怪物,終究是無法離開這個地方的。 不知過了多久,那群渾身是血、腐臭發(fā)黑的怪物終于回過頭,一搖一晃地順著來時那條漫長的甬道,開始極其緩慢地往回走。 搖搖晃晃的身影在狹長的甬道里留下一條孤獨而漫長的血跡。 也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此刻已近正午,不同于甬道中的高墻陰影,牢籠的大門之外,白色的陽光兜頭而下。 任澤序長長呼出一口氣,一屁股跌倒在地。夏瑤臉色慘白,忍著手臂上劇烈的疼痛,兩眼通紅地靠著墻壁緩緩滑坐了下去。 秦奪和司予并肩而立,兩人無聲對視一眼,彼此身上都掛著累累血痕,難得地狼狽。 而賀尋杉扶著膝蓋喘著粗氣,大約幾息的時間后,忽而如有所感地抬起頭。 大門外的陽光亮得晃眼,門外不遠處的那座長橋上,一道頎長的身影籠在明晃晃的陽光之中,明媚到近乎像一個幻覺。 顧韌迎著陽光站在橋上,如他之前在電話里所說的那樣,在四天之后,在這扇大門之外等著他。 他們久久地對視著,這一次沒再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也沒有了嚴防死守的看守, 可是他們像是一時間失去了語言的功能那樣,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司予走上前,又在賀尋杉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他才回過神來,忽而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再一次地淚流滿面。 冬日的陽光驅(qū)散凜冽寒意,他一點點邁開腿,這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卻好似有半生那么長。他像個初次學(xué)步的孩子一樣,步履蹣跚地向前走去,在橋的中央,對上了一張同樣淚流滿面的臉。 遠處傳來海鳥的叫聲和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藍黑色的海水一次次擁抱鉛色的山石,在又一次聞到顧韌身上那股熟悉的氣味時,他也落入了一個久違的、帶著咸濕味的懷抱。 顧韌變成宿者已經(jīng)很多年了,可這是他成為宿者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重新?lián)肀У劫R尋杉。 在這個世界里,賀尋杉是有體溫也有實感的,能夠再一次被自己抱在懷里,會和自己說話,會哭也會笑。 他記得很多年前,現(xiàn)實世界里的賀尋杉曾經(jīng)說過,如果真的有重見天日的那天,他就帶著他一起逃到世界的盡頭,烏斯懷亞。 那是世界上最靠南的城市,距這片大地有兩萬多公里。那里面朝藍黑色的大海,在那座小城,他們可以隱姓埋名,變成兩只默默無聞的小螞蟻,捕魚為生。 他于是找過各種各樣的資料,甚至還曾試圖背著季言桉偷偷去一次那個地方,雖然最后以失敗告終了,但他拼拼湊湊了多年,終于也把這個世界的外圍,變成了曾經(jīng)看過那無數(shù)的視頻和照片里,世界盡頭的模樣。 有深色的海,有巍峨的山,遠方有低矮復(fù)古的西式建筑,海面上有揚帆的白船。 早在之前最后一次通話時,司予就已經(jīng)將他們推測出的世界劇情全盤說給了顧韌。因此這一次所有人都以為這個病毒世界將要在此結(jié)束,以為顧韌和賀尋杉會就此離開,就像他們曾約定過的那樣。 只有夏瑤臉色蒼白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再說點什么。 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倏地愣住了。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司予。 ——只見司予毫無預(yù)兆地拿起之前任澤序手中的那把槍,黑洞洞的槍口直至顧韌的心臟。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下一秒就將按下扳機。 “司、司予?”任澤序不明就里地上前半步。 在病毒世界里,宿者是接近神一般的存在,如果司予貿(mào)然開槍傷害顧韌,不但無法成功,還會受到世界規(guī)則的制裁。 可司予那么牛逼,又經(jīng)歷過那么多個病毒世界,沒理由會不知道這一點。 所有人都摸不清司予這是什么意思,只有顧韌看著那指向自己的槍口,露出了一個解脫般的笑容。 他沒有賭錯,他的這位“前輩”,果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手/槍”這張審判之牌,從一開始,他就是為自己設(shè)計的。 成為宿者之后,他一直渾渾噩噩了很久,分不清真實世界與病毒世界的區(qū)別。直到某一天他醒來的時候,突然想起賀尋杉其實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而病毒世界里他創(chuàng)造出的那些東西,其實全部都是假的,并且需要不斷地用人命去填補。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jīng)不想活了。 可他是季言桉的東西,始終處于季言桉的監(jiān)視之下,是沒有權(quán)力自殺的。 所以他暗度陳倉,背著季言桉,偷偷設(shè)計了這樣一張牌。 只有當(dāng)合理利用世界規(guī)則時,他的死才無法被阻止。 他騙過了所有人,連季言桉也以為這不過是一張兇器牌,代表的是賀尋杉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