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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工做皇帝養(yǎng)我啊 第166節(jié)

    蘭奕歡立刻說道:“好呀?!?/br>
    于是阿雅思便給他講起來了自己兒時如何長大,如何在草原上捕獵、馳騁,又如何跟著父親出征,后來逐漸興起了想去外面看一看的念頭。

    當他講到他跟霸道強勢的蘇合王發(fā)生沖突的時候,蘭奕歡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也會有叛逆的時候,甚至居然敢離家出走。

    接下來,阿雅思又逐漸講到他來到大雍,怎么進宮,又怎么跟齊貴妃認識,直到情不自禁。

    在他的講述中,蘭奕歡好似隨著年少沖動,又一腔熱忱的青年阿雅思,經(jīng)歷著他的選擇與掙扎,看到了那段曾經(jīng)的故事。

    他如何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齊貴妃,如何想要中止這段感情,卻怎么也放不下,當知道齊貴妃懷孕時,他的狂喜與擔憂,齊貴妃的拒絕和堅持……

    蘭奕歡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樣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雖然好像不愉快,但起碼在降生的那一刻,帶著父母的愛與祝福。

    是個被期待的生命。

    第99章 少年鞍馬塵

    原本聽著齊貴妃的事情, 蘭奕歡一直淡淡的沒有表情,也沒有吭聲,聽到阿雅思說到后面,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爹……”

    阿雅思回過頭來, 溫和地說道:“你說?!?/br>
    蘭奕歡說:“您現(xiàn)在……對她還有感情嗎?”

    阿雅思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昨天晚上, 我去了你母親的宮殿外面, 聽到了她的哭聲?!?/br>
    蘭奕歡問道:“哭什么?”

    阿雅思說:“她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br>
    這句話讓蘭奕歡的心里一擰, 一時之間, 心中五味雜陳。

    他對齊貴妃的感情依舊是那樣復雜, 他恨著對方的忽視與冷漠, 但似乎又不愿聽到她的痛苦與狼狽。

    阿雅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當我剛剛得知這些年來,她都是那樣對待你的時候,我感到很生氣, 也很內(nèi)疚。我不敢相信, 她怎么可以那樣對待一個小孩子呢?”

    “但我又想,如果我一直在你們身邊就好了,如果我當時能夠早點發(fā)現(xiàn)就好了, 我又有什么資格責怪她?”

    阿雅思說:“昨晚, 聽到她的哭聲, 我也覺得心里很難受, 我想進去安慰她, 但是跟以前比起來, 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再那樣不管不顧了。我開始想的更多, 擔心如果我做了一些不夠冷靜的選擇,會不會帶來更加嚴重的后果。”

    比如, 蘭奕歡會對這件事有著怎樣的感受,如果他真的對齊貴妃痛恨無比,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傷害到已經(jīng)承受了很多痛苦的兒子?

    再比如,如果齊貴妃辨認出了他的身份,會不會讓齊家的人知道這個秘密,從而設計出更加可怕的陰謀?

    蘭奕歡輕聲道:“所以,您的愛情被冷靜打敗了?!?/br>
    阿雅思一怔。

    他似乎沒有想到自己僅有十八歲的兒子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不禁轉過頭來看著蘭奕歡,只見他的臉映在夜色闌珊的燈影下,仿佛連笑意都顯得有些渺茫,為眉宇間的稚嫩純澈增添了一份幽深。

    光影脈脈流動,蘭奕歡的神情面容忽明忽暗。

    心頭好像被輕輕地撞了一下,阿雅思低聲說:“或許吧?!?/br>
    “因為我們的結局并不美好,最重要的是,愛著的時候,以為自己就可以承擔一切,有了孩子才發(fā)現(xiàn),父母這份沖動與不成熟的罪責被你所承擔?;诤扌耐粗啵膊唤匦聦徱暜斈甑男袨?,失去了很多勇氣?!?/br>
    阿雅思摸了摸蘭奕歡的頭,深吸一口氣,笑了笑:“要承認這一點可不容易,但我不想在你面前狡辯。是不是有點失望?”

    他的聲音,卻讓蘭奕歡突然仿佛聽見了十分久遠之前,自己曾經(jīng)問出的話語:“我是不是讓人很失望?”

    ——當時,他是在問誰來著?

    蘭奕歡有點想不起來。

    但他記得,那時候他坐在龍椅上,卻滿心的頹喪迷惘,他明明以為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足以讓人擁有隨心所欲的權利,但他并沒有給身邊的人帶來快樂幸福,反倒不得不與那些原本應該親近的人爭執(zhí)、決裂,甚至聽著他們的謾罵,對他們進行懲處。

    是不是他做得不夠好?是不是他哪里做錯了?

    可是慢慢的他才明白,要事事周全,處處圓滿,何其難矣!

    蘭奕歡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想象過,他的父親,一定英俊深情,勇敢強大,他的母親,一定美麗動人,溫柔慈愛,如果他們不經(jīng)歷任何變故的生活在一起,他的人生將再無缺憾。

    可是原來,眼前的阿雅思,以及阿雅思講述中的齊貴妃,都是并不完美的。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父親,與母親這兩個詞,在他的心里,終于漸漸填充進了真實的血rou,不再是虛幻而美好的夢幻空花。

    關愛、眷戀、誤會、掙扎……一切的一切,組成了生命中的點點滴滴。

    他們所有的人,都是不夠完美,又努力活著的人,人之一生,或許不是要去追求完滿,而是去愛著這個遺憾良多的世界。

    就像曾經(jīng),他想要靠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讓每個人都快活如愿,卻沒有發(fā)現(xiàn)眼前可以把握住的幸福,其實,虧了。

    心中有一根緊繃的弦,仿佛突然緩緩地松開了。

    蘭奕歡低頭笑了一下:“不會的,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阿雅思也笑了起來。

    他拍拍蘭奕歡的肩膀,說道:“但有一點,爹爹可以跟你保證,不管怎么樣,我永遠是你的父親與愛過她的男人。我既然回來了,就會承擔我該承擔的責任,齊家那邊的事,你不用有負擔,也不用再掛心?!?/br>
    “兒子,過往的恩怨是我們之間的,你別回頭了,往前走吧?!?/br>
    這時,蘭奕歡也突然想了起來,前世的時候,他詢問自己是不是不夠完美,對方的回答。

    ——“陛下,您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人不會十全十美,只求無愧于心?!?/br>
    那個人是……

    阿雅思往前方一看,突然笑著同蘭奕歡說:“看看誰來了?”

    二哥?

    蘭奕歡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結果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真是蘭奕臻。

    他使勁揮了揮手,高聲道:“二哥!”

    蘭奕臻向著蘭奕歡走過來,蘭奕歡撲進了他的懷里,被蘭奕臻用力地抱了一抱。

    將蘭奕歡放下之后,蘭奕臻才沖著阿雅思行了個禮,說道:“我看天晚了,就來接一接他。沒有打擾伯父說話吧?”

    阿雅思看了一眼蘭奕歡臉上真心的笑意,微笑道:“沒有。太子殿下,真的很感謝你?!?/br>
    他拍了拍蘭奕歡的肩膀,道:“快回去吧。”

    蘭奕歡揮手跟阿雅思道別,兩人目送著阿雅思離開,阿雅思走了一段,又回過頭,看見蘭奕歡和蘭奕臻還沒走,站在一處燈下說話。

    蘭奕臻不知道說了什么,蘭奕歡笑著跳了兩下,然后抱住蘭奕臻,像小狗一樣把臉埋進他懷里,使勁蹭了蹭。

    阿雅思微怔,片刻之后,才轉身走了。

    蘭奕臻笑著摸摸蘭奕歡的頭,問道:“你很開心嗎?”

    蘭奕歡仰頭看了他一眼,忽問道:“你很不開心?”

    蘭奕臻說:“沒有的事。”

    他才不會告訴蘭奕歡,其實剛才他都到了驛館外面,只是聽著里面歡聲笑語,突然覺得自己很破壞氣氛,就沒進去。

    可是他也沒有,因為他突然有點害怕,蘭奕歡就不會再回來了。

    蘭奕歡說:“可是你現(xiàn)在是在‘遇刺養(yǎng)傷’??!亂跑出來,也不怕沒人看見?!?/br>
    蘭奕臻隨口道:“看見就都殺了?!?/br>
    蘭奕歡怔了怔,忍不住笑了。

    雖然真的很擔心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弟弟會被人給拐跑,但看見蘭奕歡眉宇間陰霾盡掃,蘭奕臻心中也還是覺得喜悅,他拉著蘭奕歡往回走,問道:“跟你的那些親人們說什么了?”

    蘭奕歡道:“也沒說什么,就是我自己一下子想通了一些事。覺得,不再強求一些圓滿,好像也可以很幸福?!?/br>
    蘭奕臻不知道蘭奕歡為什么要這樣說,但他認真地想了想,說:“咱們很圓滿?!?/br>
    蘭奕歡不禁笑了起來,說道:“是,感謝你的圓滿?!?/br>
    感謝你的懂得、堅定和陪伴。

    天上,一輪彎月如鉤,清光照徹。

    兄弟兩人并著肩,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蘭奕臻拉住了蘭奕歡的手。

    *

    又見到了蘭奕歡難得輕快的笑臉,分開時,蘭奕臻還很是戀戀不舍,被蘭奕歡硬是推著后背,趕回東宮去了。

    雖然他們私下里其實也沒少見面,但表面上在他人的眼中,太子還是重傷放權的狀態(tài)。

    估計再抻不了幾天,有的人也已經(jīng)快要沉不住氣了。

    蘭奕歡自己的心緒倒是漸漸平和了下來,每日在自己的宮殿里讀書練劍。

    果然,這天他正在練劍的時候,三皇子找了過來。

    下人正要向著蘭奕歡提醒,被三皇子制止了,他靜靜地站在一邊看了會,眼中浮現(xiàn)出波瀾。

    這樣的蘭奕歡,熟悉又陌生。

    依稀間,隔世經(jīng)年,好像也曾有過這樣一道少年執(zhí)劍,彎弓縱馬的身影,然而逐漸的,又被那高居王座,越來越清瘦,越來越孤冷枯槁的帝王所取代,而早已令人忘卻此番少年時光。

    此時,只見蘭奕歡手中長劍橫挑豎抹,霍霍生光,震的旁邊幾株虬枝嶙峋的老樹落下飛葉點點,穿過庭院。

    衣袂蹁躚之間,少年的身影便宛若一只翱翔的白鶴,匆匆歲月在他的劍下無聲回溯歸來。

    三皇子雖然于此道不是十分精通,可見蘭奕歡身姿舒展,優(yōu)雅灑落,也不禁覺得心曠神怡。

    看了一會之后,他從腰間抽出一支長笛,吹奏起來。

    笛聲響起,蘭奕歡手中劍招微亂。

    這倒并非是他先前沒看見三皇子,被突然的吹奏嚇了一跳,而是因為對方吹了一首辛棄疾的《阮郎歸》:

    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云。鷓鴣聲里數(shù)家村,瀟湘逢故人。

    揮羽扇,整綸巾,少年鞍馬塵。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

    蘭奕歡幾招凌亂之后,劍鋒一定,再起手的時候在,招式已變,隱有金戈之聲,隨樂而舞。

    三皇子目光微凝,笛聲也逐漸轉為激昂。

    兄弟兩人一笛一劍,不像在相互唱和,倒像是較勁。

    蘭奕歡對著曲子越聽越是感觸,又不愿被三皇子壓住,騰挪縱躍,矯若游龍,劍勢凌厲,正可謂“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劍騞然,莫不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