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雅也不敢說話，老實過去坐下了，拿起筷子。王卉在門外伸眼睛偷偷地瞧著。

    王菲抽了根筷子，往門外丟。只聽到那竹筷哐當砸在門板上，王菲破口大罵：“你看啥？你也想吃飯？沒有你的份！”

    那氣勢如虹，嚇的周靜雅魂都要飛起來。王卉嚇的脖子一縮，飛快地跑掉了。

    總算，吃過晚飯后，王菲可能也覺得鬧了一晚，這家里氣氛太煩躁，于是又出門玩去了。王卉躲在角落，看著他出了宿舍大院的門，才偷偷溜回家。

    周靜雅站起來，不安說：“爸爸走了，鍋里還剩的有飯，我給你盛出來吃吧?！?/br>
    王卉趕緊擺手：“不要，爸爸看到飯沒了，會知道的。他說了不許我吃飯就是不許吃，他說一不二，我騙他他要打人的?！?/br>
    周靜雅說：“那怎么辦呀？真不吃呀？”

    王卉拿出一塊錢，去買了一袋泡面來，煮泡面。這個她爸不會知道。每次她爸罰她不許吃飯，她就這么干。

    王卉習慣了她爸的脾氣，只要不是當眾丟臉，怎么被罵被罰，都有點不痛不癢的樣子，煮方便面還給自己打了個雞蛋。周靜雅看她煮的香，也跟著要饞了。

    王卉看他也想吃，于是跟他一人分一半，把一鍋方便面吃完。周靜雅主動掃地，王卉收拾了碗筷，洗漱了，早早上床去睡覺，怕萬一王菲回來又要發(fā)脾氣。

    兩人躺在被窩里，都有心事。周靜雅問：“你爸爸為啥叫我吃飯，不叫你??？他是你爸爸呀?！?/br>
    王卉說：“我爸爸不喜歡女孩。他喜歡男孩，所以看你順眼?！?/br>
    周靜雅說：“為啥呀？”

    王卉說：“不為啥呀，大家都喜歡男孩。我爺爺奶奶也喜歡男孩。他們總說女孩不好，反正我怎么努力他們也不滿意?！?/br>
    周靜雅頭一次知道，原來王菲一家人都重男輕女，尤其是王卉的爺爺奶奶，簡直要走火入魔了。上次王卉回家去，因為飯桌上，她爺爺一直數(shù)落，她忍不住說她爺爺重男輕女，那兩個老東西合起伙來，把她罵的狗血淋頭，還把她趕出門來，氣的王卉再也不想去那邊了。

    她爸跟她爺爺奶奶關系也不好，經常也吵架，互相也看不慣。她爺爺奶奶恨她爸爸離婚、打牌，她爸爸恨她爺爺奶奶話多，□□，老不死討人嫌。但在重男輕女這方面倒是很一致，都嫌棄王卉。

    王菲受過教育，這種心理表現(xiàn)的不明顯，平常對女兒還是不錯，只是偶爾發(fā)作一下。王卉怕她爸，但不恨，她從小爸媽離婚，一直是她爸在帶，是有感情的。她就是特討厭她爺爺奶奶，有時候心腸壞了，就盼他們早點死。太可惡了。

    周靜雅經常聽人說王菲的事。

    只聽說，并不曉得是真是假，但周圍人講的多了，總歸會疑心。然這些流言蜚語，他不敢告訴王卉。王卉是個老實單純的姑娘，又一直跟她爸相依為命，周靜雅怕她聽見她爸爸的壞話會傷心，下意識瞞著她。結果這天周靜雅在屋里，聽到王卉在外面煮飯，跟隔壁劉老師說話。

    劉老師說：“王卉，煮飯啊?！?/br>
    王卉說：“是呀?！?/br>
    “煮啥呢?！?/br>
    “煮面條。”

    劉老師說：“你爸爸今天又沒有回家啊?！?/br>
    王卉還是笑著的，熱情說：“沒有呢?！?/br>
    “又打牌去了?！?/br>
    劉老師不曉得怎么，語重心長了起來：“我說王卉，你爸這人，你也管管他啊。你這么大了，也該懂事了，沒事多勸勸他，別讓他整天在外頭鬼混。傳出去多難聽啊。”

    王卉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就不說話，氣勢明顯的弱了：“我說了沒用的么……”

    劉老師說：“你媽呢？你最近去看她沒有??？你爸媽到底要不要復婚??？前幾年不是還說要復婚嗎？讓你媽管他啊。”

    王卉很羞赧地紅了臉，又搖了搖頭。

    劉老師說：“咋又不復婚啦？”

    王卉小聲說：“他們的事，我不知道?！?/br>
    劉老師說：“你自己爸媽的事，你咋能說不知道。你是女兒，該說話的時候要說話啊。你爸媽要是復婚了，對你多好。不然就你跟你爸，始終是單親家庭?！?/br>
    王卉嘴里應著，聲音只是越來越低。

    原來王卉早就知道那些事的。她并不是看起來那么傻甜傻甜，她知道的事比周靜雅多，只是那些不高興的事她不愛說。

    周靜雅聽到她們對話，有一次問王卉：“你爸爸mama要復婚呀？”

    王卉臉色凝重，搖搖頭說：“只是前幾年說說，這兩年都沒提了?！?/br>
    周靜雅說：“為啥？”

    王卉說：“他倆合不來，以前離過一次婚，復合了，沒過兩年又離了?！?/br>
    周靜雅說：“你想讓他們再復婚嗎？”

    王卉說：“不想?！?/br>
    她很無奈地說：“在一起老是吵來吵去，還不如離了開心。老是說讓我勸他們復婚，我干嘛要管這種事啊?！?/br>
    王卉跟她mama感情還行。她有時候放假會去找她mama，她媽經常會給她拿錢啦，買衣服啦，對她很大方。她媽是開店做生意的，賣衣服賣化妝品，人很精明，說是在省城開了好幾個門面，經營的很不錯，賺了錢。周靜雅偶然在校門口見過一次王卉媽。非常年輕漂亮的女人，剪的短發(fā)，穿了身筆挺的灰西服套裝，高跟鞋，涂著大紅色口紅，連腳趾甲都染了顏色，手上夾著一根煙，吞云吐霧，那氣場杠杠的，看著霸氣的要死。錢包打開，一疊紅票子，扎得人眼睛疼。

    王卉mama給她拿錢都是一百兩百地給，一百以下的票子，在她媽眼里都不是錢。要知道這個小縣城的經濟水平，一般窮孩子一周才幾塊零花錢，一個高中生，一個月也才兩三百塊的零花錢。王卉經常隨手問她媽要幾百，買身衣服也幾百。周靜雅總算理解她為什么能夠一個夏天每天換不同樣的裙子穿了。王卉的衣服真的非常之多，夏天的裙子可以一個月每天不重樣。冬天的什么帽子啊，手套啊，圍巾之類的，穿戴不完，光靴子就有七八雙。一個小孩要這么多衣服干啥呀，反正她就是衣服特多。

    她媽這幾年錢越賺越多，看她爸窮教書的，整天打牌鬼混，不上進的死樣子也就越看越不順眼，原來還想著為了女兒復婚，現(xiàn)在看淡了，復婚的事也不提了。

    王卉媽這么有錢，干嘛還要跟她爸呢？

    這個事，王卉也跟周靜雅說過。因為她爸媽剛離婚那會，她媽還沒有賺錢，沒有撫養(yǎng)能力，于是王卉就判給她爸了。一直是她爸在帶。早幾年，她媽出去打工，也沒有負過責任，也就這兩年賺了錢之后才想女兒，千方百計想把王卉要過去。但王菲不肯給。而且王卉跟她爸爸生活的久了，也不不好意思丟下她爸去跟她媽，怕別人說她沒有良心。

    為這個事她爸媽也吵過不少架。她媽想了不少辦法，都繞不過王菲這個麻煩。

    王卉夾在中間也很難堪，但問題解決不了。反正這一家三口，只能拖著耗著。

    第8章 雞同鴨講

    周靜雅在王菲家住了兩年后，王菲決定收養(yǎng)他。

    本來，周靜雅就在他家吃住，跟養(yǎng)子也差不多了，與其這樣親不親疏不疏的，不如干脆收養(yǎng)過來，當個兒子還劃算。

    王菲一直想要個兒子，可惜沒能生。周靜雅長得漂亮，人瞧著也聰明靈秀，雖然讀書成績不大好，一直班級吊車尾。但王菲覺得他并不笨，只是沒用心，加上沒人引導，如果好好培養(yǎng)，還是有出息的。他生了這個想法，其他老師聽了都贊成。大家都挺喜歡周靜雅這孩子。

    說起來周靜雅這人，也沒啥招人喜歡的，性子有點孤僻，不愛說話。大概就是長得好看，誰見了他都討厭不起來。有這么個漂亮的兒子，光想想都覺得有面子。反正養(yǎng)著他也不花錢，也就是管他個吃和住。他若有出息，就供他讀書，以后長大了總不會不記恩。就是沒出息，大不了高中讀完，隨他去打工還是去做啥，也花不到自己什么錢。這事不虧。

    那會周靜雅已經十歲了。

    他這兩年長高了很多，還是白，還是瘦，白皮膚，黑頭發(fā)，皮相柔美，骨相清秀，大有越長越好看的勢頭。

    王菲決定收養(yǎng)他，怕他不愿意，先跟王卉說，讓王卉去問問周靜雅的想法。王卉興高采烈，歡喜的要瘋了，出門把周靜雅拉到院子角落：“周靜雅，我跟你說個事。你聽了要是答應，我就去告訴爸爸，要是不答應，你就當我沒說過。”

    周靜雅見她神神秘秘，說：“什么事呀？”

    王卉拉過他的手，目光真誠說：“我爸爸想收養(yǎng)你，以后咱們當一家人。你管我爸爸叫爸爸，管我叫jiejie。你愿意嗎？”

    周靜雅聽了，心頓時咚咚跳。

    太意外，太高興了，幾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一直在王菲家寄住，但總感覺自己是個外人，沒有安全感，老覺得哪天突然會被趕出去。沒想到王菲愿意收養(yǎng)他。

    周靜雅高興的臉紅了，生怕自己是做夢：“真的嗎？”

    王卉過：“當然是真的了。是爸爸讓我來問你的，我怎么可能瞎說?！?/br>
    周靜雅小聲而興奮地說：“我愿意的?！?/br>
    王卉開心地說：“天吶，那以后我就是你jiejie，你就是我弟弟啦。天啦，不行，你要叫我一聲jiejie，你要抱我一下！”

    周靜雅不好意思叫，感覺怪害羞的，說：“以后再叫嘛，我叫不出來?！蓖趸芊潜浦骸安恍胁恍?，你現(xiàn)在就叫嘛。你不叫我就不去跟爸爸說?！?/br>
    逼得周靜雅面紅耳赤，小聲叫了一聲“jiejie”。王卉把他抵到墻上，伸手抱住他，像個猴子似的搖晃了兩下，作勢要親他。周靜雅看她挨太近，生怕被人看見，嚇的趕緊伸手推她一把，扭過頭去。

    王卉看見他害羞的模樣，心里甜滋滋的，特別的歡喜。她跟周靜雅親近慣了，有時候得意忘形，但周靜雅這兩年長大，有點避諱跟她摟摟抱抱。王卉也不介意，她還是個小女孩，沒啥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親就不親嘛，拉著周靜雅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爸。

    王菲也很高興。

    然后就是辦一些手續(xù)。去派出所那邊，把周靜雅的戶口遷過來。周靜雅沒父母，這事好辦。名字也不改，還用他自己的。剛認了兒子，總要表示，趁了個周末，王菲帶著周靜雅去逛街，要給他買身新衣服。

    周靜雅比較心虛，也不知道要買啥，不過夏天么，男孩子一般都穿t恤短褲，王菲就說買短褲，帶他到了縣城挺熱鬧的一家男孩運動品牌店。mama死后，周靜雅第一次買新衣服，他特別開心。

    只給周靜雅買，沒給王卉買，王卉也不嫉妒，高興地幫周靜雅挑。周靜雅沒啥審美，不會買衣服，這可是王卉的強項，幫他挑了一件米黃的t恤，藍色的短褲，還有一雙白球鞋。一共花了一百多塊錢。

    然后又買了水果，兩斤蘋果，兩斤香蕉，在鹵菜店買了半斤豬頭rou，切好了帶回去。從菜市場買了蔬菜，黃瓜豆角，回到家后，王菲難得的親自下廚燒飯。

    這天就是特別開心。王卉幫她爸爸摘菜打下手，周靜雅也幫忙。幾樣菜端上桌，王卉高興地給大家分發(fā)筷子。

    “再去拿點飲料吧?！?/br>
    王卉又跑去小賣部，買了一瓶大可樂。

    五菜一湯。白切鹵豬頭rou，辣椒炒回鍋，拌黃瓜，干煸四季豆，一個麻婆豆腐。這頓飯吃完，周靜雅便算是一家人了。

    飯間，王菲說了一些事，表示以后他會承擔周靜雅的學費、生活費，包括治病、醫(yī)療各種費用，說：“你要是好好努力，以后考上大學，大學的學費我也替你出。別的也不要多想，好好學習就是了。還有小卉，你也好好學習，互相監(jiān)督著，誰也不要落下，爭取都考個好大學?！?/br>
    王卉高興說：“我們會的爸爸?！?/br>
    周靜雅說：“我也會的?！?/br>
    王菲說：“會就好，吃飯吧。多吃一點?！?/br>
    王菲說了很多新安排，其中有一件說：“這屋子小，只能放兩張床，三個人住不下。不過你倆都不小了，從今天開始分開來睡。小卉你睡你的，靜雅單獨睡?！?/br>
    王卉有點遺憾，她不想跟周靜雅分開呢。不過爸爸說的有道理，她也只能聽。

    “可是只有兩個床，那要怎么睡呀？”

    王卉女孩子，肯定是不跟她爸睡的。讓周靜雅跟王菲睡，周靜雅又不習慣。但不論如何，讓兩個孩子一塊睡不太好，王菲便說讓周靜雅跟他睡。周靜雅有些不大情愿，但也只好答應了，晚上抱著被子，到了王菲床上。結果這孩子睡相太差，半夜一直翻身，跟翻燒餅似的，滿床擺大字。王菲被鬧得一晚上沒睡著，也不曉得王卉跟他一塊是怎么睡著的。如此過了好幾天，王菲實在是受不了他，加上周靜雅跟王卉感情實在太好，戀戀不舍，總想往一塊湊，王菲又默許了他回王卉床上睡。不過有言在先，王卉睡一頭，周靜雅睡一頭，要分開。

    不然不成話。

    周靜雅也曉得，雖然他很舍不得王卉，但從此之后老實睡自己的一頭，蓋自己的被子，反正兩人一張床，挨得近也高興。白天不睡覺的時候，他倆倒是仍然滾在一起玩鬧，親親密密的不分彼此。

    王卉看電視，看到電視劇里面男女主角親親，便有點心癢，想效仿。她指著電視里的人說：“周靜雅，你看他們在干嘛？”

    周靜雅說：“親嘴。”

    王卉看了一會，見男女主角都很享受的樣子，便忍不住好奇想探究。這種事她可不好意思跟別人聊，但跟周靜雅不怕。王卉就問周靜雅：“你說親嘴是啥感覺呀？”

    周靜雅面無表情說：“不知道?！?/br>
    他哪知道，他又不懂。

    王卉丟了遙控器，爬到他面前，笑嘻嘻說：“周靜雅，我親你試一下。”

    周靜雅嚇得四腳著地，趕緊撅屁股爬走：“不要?！?/br>
    王卉說：“就試試嘛，我就想知道啥樣啊?！?/br>
    周靜雅說：“不要，你好色。會犯錯誤的?！?/br>
    王卉說：“錯誤個屁呀，你懂都不懂還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