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聞言,郗長林唰的一抬眼,但賀遲居然又舀了一勺湯出來,仔細(xì)一看,勺子中全是蘿卜。 “這位先生,冬吃蘿卜夏吃姜,你搞反了?!臂L林面無表情地護(hù)住自己的碗。 賀遲:“能吃幾塊是幾塊,你邊吃,我邊那這位失蹤者的日記念給你聽?!?/br> 郗長林拒絕:“我有眼睛,會認(rèn)字?!?/br> 賀姓大佬堅持著:“乖,你吃飯,我給你念。” 郗長林:“……” 青年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拗不過他。 “197x年4月3日 礦道深處岔路太多,我不慎迷路,和工友們失去聯(lián)絡(luò)…… 197x年4月5日 我依舊沒走出這幽深的山洞,身體越來越不好,呼吸很困難,好似這礦道中藏著吸食人精氣的妖怪…… 197x年4月6日 我在礦道深處發(fā)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東西,它依附著一種紫色的石頭生長,呈金色,聞上去沒有味道,溶解在水中的速度很快…… 197x年4月8日 我?guī)У母杉Z和水都耗盡了,身體愈發(fā)不行,連走動都困難,昨日還不見這樣。我想,也許和我拼命想捕捉一只誤入這里的鳥有關(guān)…… ……” 這本日記只記錄了七天。應(yīng)該是四月十日的這一頁,上面僅僅有一道鉛筆的劃痕,之后再無任何記錄,可以推測出,這名失蹤者的死期就是這一天。 “上面沒有記錄他為什么和工友走散,不過死亡日期比其余二十三名要早不少?!辟R遲將這本陳舊的日記合上,抬眼一掃郗長林的碗,見蘿卜少了兩塊,才稍微收斂起眼底的不滿,“這本日記中能提取出的線索:x病毒含在一種金色物質(zhì)中,無味,溶于水;感染病毒后,如果劇烈運動,會加速毒發(fā)過程。” 郗長林上下晃動湯碗里的小勺,舀起一塊蘿卜、讓它掉下去,又舀起來,如此反復(fù),思索了片刻后,問:“你去的時候,沒有采集到x病毒的樣本嗎?” “那條礦道里面干干凈凈,我既沒發(fā)現(xiàn)金色物質(zhì),也沒發(fā)現(xiàn)它附著的紫色石頭?!辟R遲說。 “果然那條礦道仍在使用中?!臂L林“啊”了一聲,“你去的時候做好防護(hù)措施了吧?” “我是那種不小心謹(jǐn)慎的人嗎?”賀遲彎唇一笑,把被郗長林虐待的碗筷和勺收走,去廚房端出果盤,擺在桌邊。 郗長林一臉認(rèn)真:“就怕你突然沒帶腦子。” 賀遲:“不帶腦子就沒辦法回來了,沒辦法回來就意味著見不到你,所以我怎么會不帶腦子?” “說繞口令呢你?”郗長林拿起一片哈密瓜,瞪了賀遲一眼,又道:“你讓我理一理思路。x病毒潛伏期因人而異,會由于劇烈運動而加速毒發(fā),而我外公當(dāng)年一直在床上靜養(yǎng),所以拖了比較長一段時間……不過這個劇烈運動,該怎么定義?” “也許與腎上腺素的分泌有關(guān),也許是某些特定的運動刺激了特殊的神經(jīng),導(dǎo)致毒發(fā)加劇?!辟R遲換了個位置,坐到郗長林身邊,也拿起一片水果,“這一點,就連盛銘制藥廠都還在研究當(dāng)中?!?/br> 郗長林“哦”了聲,陷入沉思。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窗外天光漸漸淡去,霞光燃盡,大片幽藍(lán)在天幕中鋪開來,明星亮起,在既定的軌跡上閃爍光芒。 青年從餐桌挪到落地窗前的懶人沙發(fā)上,漆黑眼眸迎著星光。 將所有信息梳理一遍后,他拖長調(diào)子喊了聲“遲遲”,然后說:“我忽然想到,我明天就要去寧海城了,你不會還要跟去吧?” 第51章 “機票已經(jīng)定好, 座位挨著你的;酒店emi也聯(lián)系過了,和你住一個套房?!辟R遲站在郗長林身后, 彎下腰去, 將一杯溫?zé)岬墓f到他面前。 “這位先生,你要不要這樣?!臂L林把果汁捧在手中,抻了抻腿, 說,“你家大業(yè)大的, 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不用辛苦地陪我跑來跑去?!?/br> “公司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就算我半年不去,都不會出什么問題。至于家……”說著,賀遲話音微頓, 他把另一個懶人沙發(fā)拖過來,坐到郗長林身旁, 勾了一下這人的手指, 才繼續(xù)說:“家里還少了個人, 我很擔(dān)心, 所以想快點找回來?!?/br> 郗長林唇角輕勾,轉(zhuǎn)瞬又拉下臉, 做出一副嚴(yán)肅表情:“停一停, 賀老師,停止你的土味情話?!?/br> 賀遲輕輕一哼,聲音涼絲絲的, “不跟在你旁邊守著,誰知道會不會第二天就找不到你了。” “前幾天你不在,我也沒跑。”郗長林對賀遲的話很是不滿,換做單手端起果汁杯,中指一彈,把后者的手指彈走。 賀遲不屈不撓地將手再度伸過去:“我不喜歡你捉弄調(diào)戲施洛,更不喜歡你和樓陽成天勾勾搭搭在一起。” 之前沒有賀遲沒將話說破的時候,是郗長林時不時地用兩根手指、像小人兒走路似的在賀遲手臂上挪來動去,現(xiàn)在位置互換,搞小動作的人變成了賀遲。 說這話時,他長睫微斂,湛藍(lán)眸眼低垂,將愁色與不滿遮掩了去,聲音也輕,就像自說自話。 郗長林忍下把那個“小聲嗶嗶”的表情包拿來和賀遲做一番對比的沖動,側(cè)目凝視賀遲幾秒,半瞇起眼問:“我怎么和樓陽勾勾搭搭了?” “就一段半分鐘不到的雙人舞劍,有必要每天練習(xí)?”賀遲挑起眉來。 “也不想想是誰在背后做推手,讓導(dǎo)演給我加的戲?!臂L林抿了一口的果汁放下,窩進(jìn)懶人沙發(fā)更深的地方,接著踹了賀遲小腿一腳,“如果不勤加練習(xí),到時候出丑的可不止我一個人,我才不是單單為了自己?!?/br> 賀遲抬手將郗長林伸過來的那條腿抓住,一寸寸地挪過去,把人半抱進(jìn)懷里,“雖然臺上三分鐘臺下十年功,但學(xué)幾分鐘就會的東西,你還需要裝模作樣下苦功夫練習(xí)?” “誰裝模作樣了?!臂L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想往后撤,但懶人沙發(fā)這種消磨心志的柔軟舒服玩意兒一旦坐進(jìn)去,就基本上失去了抗?fàn)幘?,于是他扭了兩下無果后,干脆停止躲避,眼睛一閉,頭一偏,不去看賀遲。 郗長林又說:“我們是正兒八經(jīng)在排練,而且每天就練二十分鐘,一共三天,加起來才一個小時。你要不要這么小氣?” “我就是小氣,恨不得把你關(guān)起來,只給我一個人看。”賀遲鼻尖在郗長林臉側(cè)蹭了蹭,隨后將臉埋進(jìn)他的頸窩,低聲說道。 “你去睡覺吧,夢里什么都能實現(xiàn)。”郗長林抬手地推了推身上的人,卻被賀遲順勢抓住爪子,緊緊扣住。 郗長林“喂”了一聲。 賀遲:“我在光明正大地得寸進(jìn)尺?!?/br> 郗長林:“……”這個人越來越不要臉了。 由于要搭乘第二天的早班飛機,才晚上九點,郗長林就被賀遲沒收手機平板一切能娛樂的東西,趕回房睡覺。 郗長林當(dāng)然沒這么聽話,他慢條斯理地洗了個澡出來,草草吹了幾分鐘的頭,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名字比較有趣的書出來,然后熄滅臥室大燈,只留一盞床頭小燈。 從門外看,十分天衣無縫。 不過他的對手是賀遲,這個人查房查得具有戰(zhàn)術(shù)性。 先是敲門,郗長林沒應(yīng),便聽得那陣沙沙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 接著大概過了十分鐘,這人使用道具再次來到郗長林房間外,還找出備用鑰匙——咔噠一聲門鎖被打開,郗長林來不及丟掉書偽裝睡覺的樣子,被抓了個現(xiàn)行。 三分鐘內(nèi),書架上的書,包括房間里任何可以被郗長林玩的東西,一并被賀遲叫人挪了出去。 “過來吹頭發(fā)?!辟R遲取出吹風(fēng)機接好電源,凍著一張臉對郗長林說。 郗長林不情不愿地挪過去,慢騰騰說道:“遲遲,要想生活更美好,就需要多笑笑,對事物保持寬容心?!?/br> “對你,我還不夠?qū)捜??”賀遲挑起半邊眉梢,摁著郗長林肩膀讓他背對自己坐下,吹風(fēng)機開關(guān)一按,轟的一聲對準(zhǔn)郗長林腦殼。 青年不禁往前躲了一下,像是被風(fēng)吹跑似的,隨即又被拽回去。 賀遲向來會在幫郗長林吹干頭發(fā)時替他按摩頭部xue位,手法相當(dāng)熟練。郗長林很快就舒服得閉上眼睛,腦袋一下一下往前點,賀遲不得不挪去這人對面,讓他靠在自己肩頭睡。 吹風(fēng)響了將近十分鐘,關(guān)閉的時候,青年已經(jīng)睡得很熟了,呼吸聲輕緩勻長。賀遲將他抱上床、蓋好被子,守著他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翌日清晨,第一聲鳥啼聲起,管家先生醒來,將兩只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準(zhǔn)備在玄關(guān)處。 平海城飛往寧海城的第一班飛機在早上七點四十,起飛前四十分鐘停止辦理值機手續(xù),換而言之,他們要在七點前到達(dá)機場。 六點半,郗長林就被賀遲從床上撈起來。賀遲跟裝扮人偶似的替他穿衣穿鞋,然后把他塞進(jìn)了車后座。 除了個別請假的演員外,《幻日》劇組全體人員都搭乘這趟早班機前往寧海城。秦導(dǎo)想趕的是國慶黃金檔,因此拍攝進(jìn)程十分緊迫,幾乎容不得休息。 下了車,郗長林跟游魂一般跟在賀遲后面,在候機廳里愣愣地跟秦導(dǎo)打完招呼,就縮進(jìn)了沙發(fā)里。 “真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賀遲接過emi遞來的酸奶,插上吸管、剛想拿給郗長林,沒想到一扭頭,就見他又倒下了。 郗長林睡著后不說夢話,自然不會回答他。 * 寧海城和平海城,雖然名稱相近,但地理氣候很不相似。寧海城位于西南大山中,海拔高、溫度低,即使是夏天也格外涼爽,多雨,不過晴朗的天氣,紫外線很強,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曬傷。 他們遇上的就是一個晴天,下飛機前,賀遲借著給郗長林涂防曬霜,終于將這人給弄醒了。 “要到了嗎?”郗長林摘下眼罩,漆黑眼眸中盡顯迷茫,聲音也軟綿綿的,帶著沙沙啞意。 賀遲低頭看了一眼表:“快了,大概還有二十分鐘?!?/br> 青年“哦”了聲,算了算,說:“那現(xiàn)在的時間是十點了?” “對,你十點有事?”賀遲問。 “沒,就是問一下。”郗長林緩緩搖頭,賀遲的手指剛好戳在他臉上,那一坨還沒抹開的乳白膏體瞬間橫向散開。 賀遲笑起來,把郗長林另一側(cè)臉頰上的膏體撥開,道了句“花貓”。 郗長林撩起眼皮又垂下,懶得和這位先生辯駁。 “你已經(jīng)兩三年沒回寧海城了吧?”隔了一會兒,將郗長林的臉揉搓幾遍直至防曬霜完全抹勻,賀遲開口問。 郗長林清醒得差不多了,聞言彎唇笑了笑,不過眼底的笑意很淡,“何止兩三年?待會兒下了飛機還得好好查一查,去關(guān)家大宅的路該怎么走?!?/br> “關(guān)家每次出手都小心翼翼,正大光明地過去,估計他們不敢動手?!辟R遲將防曬霜收進(jìn)郗長林隨身攜帶的包里,手指輕輕捻了幾下,說,“要不要挑個日子正式登門拜訪?”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關(guān)家的誰看我不順眼,但他們一家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明面上優(yōu)雅高貴,背地里活得跟個鬼似的。”郗長林聲線逐漸泛冷,笑容中流露出少許陰森,“抓這種鬼,我再擅長不過了?!?/br> 賀遲笑了一聲,把十來分鐘前問空乘要的果汁推到郗長林手邊,“沒有懷疑的對象?” “那當(dāng)然是關(guān)家那兩個小傻子,我的兩位‘哥哥’了。”郗長林食指抵上賀遲的食指,將它一點點從自己的果汁上挪開,笑瞇瞇地說,“不過正式拜訪需要遲個一兩天,剛飛過來我很累的,一會兒還要拍定妝照,太辛苦了?!?/br> “是,我們郗喵很嬌弱的,充電兩小時通話五分鐘的那種,續(xù)航能力特別低?!辟R遲彎眼的弧度加深,見著郗長林就要變臉色,話鋒兀然一轉(zhuǎn),“那我讓emi打聲招呼,兩天后上門拜訪關(guān)先生和關(guān)夫人?!?/br> “你也要去啊?!臂L林用手指撞了賀遲的手指一下,沒好氣地說完,又嘆了聲氣,“也是,畢竟如果只有我,大概他們連門都不會開。一旦不開門,會發(fā)生什么后果,就有些不可預(yù)料了。” 賀遲低聲一笑:“怎么,你還打算炸門?我支持你啊,人工費材料費所有費用一概算我頭上,出現(xiàn)傷亡也由我給你擔(dān)著?!?/br> “還真是謝謝你?!臂L林嘀咕。 下了飛機,大巴直達(dá)寧海城影視基地,將各方面布置完備,時間已過中午。生活制片張羅著大家開飯,劇組上下幾十號人稍作休息后,《幻日》第二階段的拍攝開始。 這里不是賀遲的私人領(lǐng)地,郗長林得到的優(yōu)待不多,不過畢竟是專業(yè)的影視基地,化妝間道具室等等都比點翠樓那邊要精良很多,也耐cao,不比那邊處處是古董,撞不得磕不了。 造型師小姐和化妝師小姐一起把郗長林的花魁服取出來,掛在一間無人的化妝間里。 “我先過去了,你回酒店?”郗長林一邊往化妝間走,一邊偏頭問賀遲。 大佬輕飄飄瞥了他一眼,說:“我給你當(dāng)助理?!?/br> “投資商先生,你在這里,會讓廣大的工作人員們感到緊張?!臂L林拉開化妝間的門,轉(zhuǎn)身、抬手抵住想跟進(jìn)來的賀遲,語氣認(rèn)真,“這就跟自習(xí)課還有老師來巡堂一樣,放過小朋友們吧,先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