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系統(tǒng)善解人意地回答:“人是沒有,但樹倒了一棵,而且地面積水退不下去,樓下已經(jīng)淹了?!?/br> “……” “‘歡迎到平海城來看海’,這句話已經(jīng)成為微博熱搜了?!毕到y(tǒng)又說,“這場雨是從周邊區(qū)縣往市區(qū)轉(zhuǎn)移的,好幾個區(qū)縣已經(jīng)遭受洪災(zāi)了?!?/br> “那樓下的勇士被水沖走了嗎?”郗長林眨了下眼。 系統(tǒng)跑去查探了一番,好幾分鐘才回答郗長林:“賀老板的車,性能還是挺好的,這點水應(yīng)該能安全淌過去,不過如果在這里待一晚上,明天的情況就很難說了。畢竟老大你樓下是個低洼地帶,水能積很深很深很深?!?/br> 聞言,郗長林靠在沙發(fā)上的背挺了一下,腳也從盤著改為踩到地板上,但僅僅只有一瞬,又恢復了先前那副窩著的咸魚姿勢。不過手指卻是在平板home鍵上戳了一下,退回桌面,然后戳開微信,點進和某個人的聊天框。 —我可不想明天在新聞上看見你。 對方秒回: —我讓emi去了一趟盛銘制藥廠,拿到了些東西,初步判斷盛銘制藥廠在做的實驗包括兩部分,一是引導x病毒變異,制成危險性不那么大的其他病毒,二是殺死這種“其他病毒”的方法。 郗長林:“……” 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他瞪了這條消息起碼三分鐘,對方的狀態(tài)又一次顯示為“正在輸入”。 —賀遲:聯(lián)系起來可以推測出,宮傾他們可能想將這種病毒投入公眾場合,讓人普遍受到感染,接著再推廣藥品。 郗長林沒忍住,戳了戳輸入欄,開始打字: —果然,資本家的行為都是利益驅(qū)使的。但這前期投入是否太大了? —賀遲:他們的實驗室起初規(guī)模很小,是近幾年才擴建到這么大,算下來時間成本不高,但人力和金錢就不知道了。不過一旦利用這種病毒打開市場,占據(jù)絕對份額,那么今后盛銘制藥廠的地位將不可撼動。 —郗長林:只是為了以后奠定基礎(chǔ)? —賀遲:是的,奠定基礎(chǔ),但如果x病毒還有其他用途,可能性就不止這個了。 郗長林“嘖”了一聲,手指輕快地在平板邊緣敲了一下,一團亂的思緒豁然開朗。不過他沒忘記主動開啟這段對話是為了什么,指尖在虛空畫了幾個圈后,重新落回鍵盤上。 —賀先生,你現(xiàn)在是不是該順著水“漂流”回去了? 對方直接彈來了一個視頻,郗長林拒接。 又是一個視頻,又一次拒絕。 幾次三番后,賀遲終于放棄,改為了發(fā)語音。嘈雜雨聲中,他聲線低沉,帶著些許啞和倦意:“積水太深,車熄火了,沒辦法發(fā)動?!?/br> 郗長林十分不檢點地回了個“屁”,接著又跟了個“滾”字。 勸人回去的話到此為止,郗長林熄滅屏幕,不再管賀遲是不是會被雨淹沒。他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一番,將面碗拿去廚房清洗,又沖了個澡,吹完頭后,把臉埋進枕頭里就睡著了。 翌日早上,郗長林被上門的賈國平叫醒。 青年思來想去,只能想到是賀遲把他出院的消息告訴給了這位經(jīng)紀人。 郗長林半瞇著眼睛,接過賈國平遞來的擠好牙膏的牙刷,動作機械地開始刷牙,好一陣子,才問系統(tǒng):“暴雨里的勇士昨天被沖走了嗎?” “你睡下后不久,賀老板就走了,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絲毫看不出他那輛車打不燃火。” 青年“哦”了一聲,斂下眸光,繼續(xù)刷牙動作。 賈國平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大嗓門語速飛快地對郗長林說:“我已經(jīng)向秦導報備了你今天就能回劇組的消息,你的戲份依舊被排在最后那天,不再作調(diào)整。不過舞蹈課被提上了日程,今天下午開始第一節(jié) 課……哦,還有一點,舞戲加了一段新的,是劍舞,花魁易清波與國師牧奚北在月夜下對劍,也就是你和樓陽兩個人的劍舞。” 第47章 易清波與牧奚北在月夜下對劍, 是以回憶殺形式出現(xiàn)在《幻日》原著中的情節(jié)。這兩人曾是師兄妹,在門派中一同習武練劍, 度過了雞飛狗跳的少年時光。后來一人成了花魁, 一人成了國師,曾經(jīng)的同門關(guān)系變?yōu)樯舷录墶?/br> 《幻日》的主角呂嘯歸對易清波產(chǎn)生過愛慕之情,不過于易清波而言, 如花開謝般的短暫一生中,真正喜歡過的, 恐怕只有牧奚北一人,雖然易清波最后卻是為了呂嘯歸而死。 易清波是個復雜又純粹的人, 但為了電影的整體效果,她的感情線被砍得分毫不剩。與牧奚北在山間月下對劍比試,與呂嘯歸在蘆葦生長的湖畔邊對酒至天明, 這些戲份都沒改編到電影中去。 現(xiàn)在卻對劇本進行調(diào)整,加了一段月下劍舞, 那么勢必會加相應(yīng)的回憶情節(jié), 雖然不會太長, 卻會令這個角色產(chǎn)生質(zhì)的變化。要知道在主講家國仇恨這樣的大情節(jié)電影中, 小人物的愛情故事更是容易讓觀眾動容。 這樣一番改動,無異于直接推了郗長林一把, 讓他站上邁向高峰的臺階。 不過在這時候微調(diào)劇本, 郗長林總覺得背后含有深意,是劇組受到了某個人的利益驅(qū)使。不過沒多久,他又忍不住想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 畢竟加這么一段感情戲,能夠為整個片子的劇情帶來緩沖,稍微對低沉悲愴的氛圍和硬朗的畫面進行中和。 短短的幾分鐘洗漱時間,郗長林心念轉(zhuǎn)過千百回,不過拉開洗手間的門時,面上的表情已經(jīng)收拾好了——眼角微垂,帶著七八分睡意倦意,看誰都是一副“你欠了我錢”的眼神,一臉起床氣未消的煩躁——完全本色出演。 青年按著賈國平的肩膀讓他別堵在門口,然后到衣帽架前薅來干凈衣服換上。 “早餐我?guī)Я酥嗪痛壕?,你要吃哪個?”賈國平來到他身后,手捧著兩個餐盒,問。 郗長林挑眉:“什么餡兒的春卷,什么味道的粥。” 賈國平:“粉絲香干牛rou餡和糯米餡的春卷,粥是蝦蟹粥。” 以往賈國平都是給他帶三明治之類的西式簡餐,這次不僅出了新花樣,還完美避開不太喜歡的豬rou餡與甜粥,郗長林正在系領(lǐng)帶的手微微一頓,緩慢地撩起眼皮,轉(zhuǎn)過頭去直勾勾盯了賈國平起碼有半分鐘,才說:“豆?jié){油條?!?/br> 賈國平表情一僵,隨即露出為難神色,這時郗長林輕輕笑起來,又道:“開玩笑的,我吃春卷?!?/br> 他從賈國平手里接過裝春卷的木質(zhì)餐盒,慢悠悠坐進沙發(fā)里。 “舞蹈課下午才開始,所以不用急著過去?!辟Z國平找了張椅子坐下,雙手交握,手肘抵在膝蓋上,說,“前天看你臉色還十分不好,怎么昨天就出院了?真的是醫(yī)生允許,而不是你不喜歡醫(yī)院、強行跑出來的?” 某個混賬夾起一根精致玲瓏、金黃酥脆的春卷,咬了一口咽下,睜眼說起瞎話來:“我是那種不遵醫(yī)囑的人嗎?當然是醫(yī)生認為我的情況不用再留院觀察了,我才離開醫(yī)院的?!?/br>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當時看上去實在是太嚴重了,而且你傷在腦袋上……” 賈國平絮絮叨叨在對面說著,郗長林放下筷子,把另一只餐盒打開,推到他面前,干脆利落地叫停即將發(fā)表的長篇大論:“你吃這個,不要浪費?!?/br> 無奈的經(jīng)紀人抿了下唇,知道郗長林是不樂意自己念叨他,暗暗嘆息一聲,拿起勺子喝粥。 雖然說著不用立馬回劇組,但郗長林沒有耽誤,吃完飯就叫賈國平開車送他去清名山。 青年在車上補了一覺,到達的時候終于不那么困了。他背上包,慢條斯理地邊撐傘邊下車,駕駛座里的賈國平也跟著下來,砰的一聲關(guān)門,將車落鎖。 “你的身體狀況實在是令人擔憂,這段時間我都會陪在這邊?!辟Z國平繞過來,把郗長林的包接到自己手里,又拿過他的傘,替他撐著。 郗長林說了聲“隨便你”,提步便往點翠樓走。 上午的戲正在進行拍攝,郗長林來到場邊,往內(nèi)一瞧,不出預(yù)料,果然是樓陽和陳思明的對手戲。 在《幻日》中,呂嘯歸是跟隨了牧奚北十年的徒弟——朝夕相對,隱忍十年,為的不過是刺向心口的最后一刀,這份情仇不可謂不深。 晃神的功夫,郗長林忽然想到自己飾演的易清波,也是死于插入心口的一把刀。 施洛本在另一邊站著,臉色不太好,看見郗長林過來了,一把揮開助理,提步朝青年走來。 郗長林察覺到他的舉動,偏頭瞥了他一眼,繼而扭頭將視線移回正在拍戲的兩人身上。 “你不是住院嗎?怎么又跑回來了?”沒過幾秒,施洛的聲音在郗長林耳旁響起。 青年“哎”了一聲,有些不是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問你呢——”施洛抬高音量,拖長調(diào)子。 郗長林十分明顯地蹙了下眉,緊接著往旁挪了兩步,拉遠和施洛的距離。 這位太子爺頓時被氣得不輕,手緊緊捏成拳頭,大概是想往郗長林肩上砸一拳,但提到了半空,又想起這人剛從醫(yī)院出來,臉色還有一點點蒼白,旋即泄氣似的垂下手。 郗長林又是一聲“哎”,終于從樓陽和陳思明身上移開目光,偏頭看著身邊的人:“施小洛,你又被導演訓了?” “臥槽,你怎么知道?”施洛眼皮一掀,頗為憤怒地往旁邊的立柱上踹了一腳。 “這是明代的仿唐式建筑?!臂L林幽幽笑道,“你這一踹,是想賠錢嗎?” “嘖,老子又不是賠不起?!碧訝斦Z氣很是不滿,眸眼一轉(zhuǎn),瞪著郗長林說:“買下這棟樓都不在話下!” 郗長林似笑非笑地鼓了幾下掌,為施洛鼓氣加油:“去跟賀遲講,讓他把這樓賣給你?!?/br> 聽到“賀遲”這兩個字,施洛心里的不爽又多了幾分,他的腳往虛空踹了兩下,注視著郗長林大概有十來秒,深吸一口氣后,說“不說樓不樓的,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跟賀遲的?” “誰說我跟他了?”郗長林沒好氣地說。 “那他成天和你在一塊兒?連不經(jīng)你同意把我拉入黑名單這事業(yè)做得出?!笔┞逡荒樋瓷底铀频目聪蜊L林,理所當然認為郗長林在騙他。 郗長林平平一“嘖”,盯著施洛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我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很單純?!?/br> “怎么就單純了?” 青年一攤手,“沒有你想象的那種成年人之間的交易,就是十分簡單、十分純潔的……” 郗長林本想說是朋友關(guān)系,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賀遲和他似乎算不上朋友。 不是朋友,不是戀人,更不是錢色交易,那該是什么呢?點頭之交這樣的形容太淺,但相熟之人也不太合適。 一時之間難以確定出恰當?shù)拿~,郗長林話音頓住。 也是碰巧,這時攝像機前的樓陽和陳思明完成了拍攝,導演高喊一聲“過”,旋即猛地轉(zhuǎn)頭,抬手指著施洛,高聲說: “施洛你小子給我滾過來,剛才對你說的想明白了嗎?想明白了就接著拍!如果沒想明白——” 秦導的聲音頓住,目光在施洛和郗長林身上來回數(shù)次后,接著說:“那就讓郗長林給你做個示范!” 此言一出,不僅是郗長林和施洛怔住,連帶剛從攝像機旁走開的樓陽和陳思明也露出了驚訝之色。 點翠樓內(nèi)驟然安靜,只余還沒關(guān)閉的鼓風機呼呼作響。 多數(shù)人都以為是秦導口誤,叫錯了名字,但沒想到他又重復了一次。 施洛神色復雜地盯著郗長林看了一會兒,唇張合幾次,不過終究沒說出什么,只是抓住了郗長林手臂,帶著他往之前布置好的場景中走去。 “就他?一個什么作品都拿不出手的人,還能給人做示范?”角落里倏地傳出一個聲音,輕飄飄的,回蕩在偏暗的室內(nèi)。 施洛腳步微駐,郗長林卻是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這條戲的拍攝地點在東苑,柳霜清、牧奚北和呂嘯歸三個人的戲。 柳霜清與主角呂嘯歸一樣,是被大國師牧奚北奪取了家國的人,同樣是背負血海深仇,他的形象卻被《幻日》原作者塑造成得溫柔穩(wěn)重。 單就這一點,與施洛的性格與形象著實不符。但作為一個演員,不可能永遠演自己所擅長的那一面,要敢于用擅長去挑戰(zhàn)不擅長。 施洛雖然是來娛樂圈里玩票的,卻也不是個固步自封的人,否則不會接下柳霜清這個角色來挑戰(zhàn)自我。演不好自己不擅長的角色,他比任何人都著急。 在鏡頭下,施洛和樓陽、陳思明又一次重演那條ng了不下二十回的戲,監(jiān)看monitor的秦導再度緊鎖眉頭,在進行到一半時,喊了停。 “施洛,你的眼神不對。這個時候柳霜清雖然對牧奚北產(chǎn)生了殺意,但那殺意是深藏不漏的,隱藏在溫和之下,眼神依然平靜如水,甚至帶著點笑,而不是像你這樣,跟見了搶你老婆的仇人似的!” 秦導一臉怒容,拿著喇叭大吼,聲音就這么砸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施洛在這場公開處刑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死死捏著袖擺一角,嘴唇動了動,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 郗長林不動聲色給了施洛一個眼神,再從杜崎手中接過那杯給秦導泡的咖啡,塞到走過來的施洛手里。 施洛將咖啡端到了秦導手上,后者怒其不爭,瞪了他一眼,然后沖郗長林一揚下巴:“這場戲,你應(yīng)該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