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3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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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無需有壓力。 阿嫖一手摟著她,一手摟著秦放鶴,久違地?撒嬌,“你們待我真好。” 秦放鶴被她帶得晃了幾?下,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傻姑娘!” 自從去過遼寧之后,這孩子?就小大人似的,再也不肯輕易撒嬌…… 無論多大,都是爹娘的小寶貝呀。 接下來的幾?個月,一家三口都沒有再提親事?,阿嫖也重新跟著母親打理家事?,處理人情往來,陪父親會客、出席宮廷宴會等等。 但這次,她觀察事?物的角度都與從前截然不同,也有了全新的體驗。 原來這就是誥命的生活…… 次年出了正?月,阿嫖再次向父母提出辭行,目的地?是章縣。 她非那等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也不愿拖拖拉拉吊人胃口,所以決定親自前去,把事?情說清楚。 秦放鶴和阿芙都不便?離京,董娘則是巴不得離京,便?仍由她作為女方?家長陪同,以便?應(yīng)付意外?情況。 阿嫖乃是朝廷冊封的縣君,自然可走最安全通暢的官道,饒是風(fēng)雪不絕,也仍于二月下旬順利抵達。 因她身上既有朝廷封的爵位,又?是閣老秦放鶴之長女,沿途驛館查驗身份后俱都會向最近的父母官報備,以防有失。 故而阿嫖一行剛進章縣地?界,本地?縣令就客客氣氣求見,“縣君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實在惶恐。如若不棄,還望移駕,下榻寒舍,拙荊翹首以盼。雖無珍奇,然小女粗通點墨,也熟讀秦閣老文章,倒是能與縣君解悶,聊勝于無……” 早年地?方?官聽見風(fēng)聲特意跑出城去迎接秦放鶴,結(jié)果反被教訓(xùn)的案例他也有所耳聞,所以主打一個盡忠職守,即便?提前幾?天得到?消息也沒敢出城。 阿嫖笑道:“大人客氣,本縣乃是家父舊籍所在,故而我此番前來,是非遠客到?訪,而是游子?歸鄉(xiāng),實在不必如此客套?!?/br> 那縣令一聽,心下熨帖,陪笑贊同道:“縣君所言甚是?!?/br> 阿嫖又?落落大方?道:“我非那等不通情理之人,深知尊夫人必然也日夜勞碌,令嬡千金必然也是蘭心蕙質(zhì),只此次出行乃是私事?,也有兄弟、世交在,倒不必大張旗鼓往尊府上去叨擾?!?/br> 縣令便?十分失落,“這……難得縣君親至,下官怎好不盡地?主之誼?” 這可是秦閣老之女! 素日他巴望不上秦閣老本人也就罷了,如今好不容易兒子?女兒都在,不借這個機會cao辦一場接風(fēng)宴,豈不錯失良機? 若辦得漂漂亮亮體體面面,閣老多少也會記住我的名字吧? 阿嫖如何猜不出他的心思,依舊婉拒,“大人一番心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素有家訓(xùn),在外?不得鋪張?!?/br> 一旦去了,這份人情就要算到?父親頭上,而人情債最難還,所以她選擇不欠。 家訓(xùn),意思就是秦放鶴不許。 前后幾?番話?,阿嫖都說得客氣又?堅決,叫人挑不出毛病,又?無空子?可鉆。 那縣令一聽,只得作罷,又?說了許多客氣話?,這才目送車駕遠去,倍感遺憾。 秦家在章縣縣城內(nèi)沒有院落,如今阿姚便?借住在孔家大宅。 去歲阿姚也中了秀才,平時都跟孔植住在縣學(xué)?,每十日回來一次。 那縣學(xué)?宿舍秦放鶴和孔姿清也曾住過,如今他們過來,山長便?做順水人情,也叫他們住父親的屋子?、睡父親睡過的炕…… 只是阿姚固然可以借住孔家,如今孔家老宅無有長輩,阿嫖作為未嫁之縣君,卻不好去。 故而前幾?日就派人先一步趕來,在城中臨時租了一座干凈又?敞亮的院子?。 阿嫖特意挑了兩人在家休息時登門。 芳姐上去叩門,稟明身份,管家一聽,又?驚又?喜,忙命人大開中門,懸掛紅燈籠迎接。 里?面的孔植和阿姚聽說,也是驚喜交加。 阿姚想的是,哎嗨我姐想我了! 孔植想的卻是,莫非,莫非她答應(yīng)了,要親口與我說? 國禮不可廢,二人忙不迭跑去換了大衣裳,親自去大門口迎接。 等阿嫖說了免禮,國禮才算完,可以敘家禮、論舊情了。 “姐,姐你特意來看我的嗎?!”阿姚直接從地?上蹦起來,沖過去一把抱起她轉(zhuǎn)了幾?圈,興奮得臉都紅了,“爹娘想我嗎?姐你又?長高了!給我?guī)?么?好吃的了?” 十四歲的半大小子?,已經(jīng)?很有幾?分力氣了。 阿嫖笑著摸摸他的腦瓜,退后一步打量,滿意點頭,“嗯,黑了些,高了也壯了,瞧著人也精神了?!?/br> “嘿嘿?!卑⒁项^發(fā)笑,又?忍不住炫耀,“我同植哥日日騎射,難免風(fēng)水日曬……植哥?” 他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個孔植,而且一直沒說話?。 你咋回事?兒?平日口才不挺好的么?! 阿嫖順勢望過去,然后就發(fā)現(xiàn)孔植一直瞧著自己,心中微動,“好久不見?!?/br> 數(shù)年不見,少女越發(fā)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宇間更多幾?分堅毅果斷,行事?作派也更有章程,活脫脫一個年輕版的秦放鶴。 孔植忽然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強裝鎮(zhèn)定道:“好久不見?!?/br> 好久不見,輕飄飄的四個字如何形容得盡那諸多思緒? 他很想多看幾?眼,卻又?覺得有些失禮,躲閃幾?次后,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你看上去,很好?!?/br> 阿嫖笑了笑,“你看上去也不錯?!?/br> “哎呀!”阿姚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隱約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更多的還是急躁,干脆一手拖一個,急乎乎往里?走,“杵在這里?作甚,唱大戲么??有什?么?話?不能進去說!” 稍后三人落座,阿姚依舊如兒時那般膩在jiejie身邊,又?是幫忙倒熱茶,又?是幫忙切果子?,還巴巴兒翻出這些日子?的功課與她瞧。 “先生說我的字已有了父親三分風(fēng)骨,文章做得也不錯……” “像你爹”“爾肖父”,對?阿姚而言便?是無上褒揚。 阿嫖也認真看,翻到?其中幾?張,又?忍不住抖出來笑,“只是詩詞歌賦略遜色些。” 通篇匠氣,又?多穿鑿附會,很有點慘不忍睹。 少年嘿嘿發(fā)笑,并不以為意,“虎父無犬子?嘛!” 他還挺得意。 逗得阿嫖也樂了,抬手往他腦門兒上戳了一指頭,“王婆賣瓜?!?/br> 他們的父親確實一直不長于吟詩作賦,但那又?如何呢? 治國治家,可不是會寫幾?首酸詩就行的。 孔植一直安靜地?看著姐弟倆說話?,直到?中間阿姚實在口干,轉(zhuǎn)頭去喝水時,他才抽空問:“你的行李怎么?不見?如今住在哪里??” 芳姐便?替阿嫖答道:“原本縣太爺想請我們縣君過去的,但縣君不欲聲張,便?提早幾?日租了一座院子?,自己關(guān)起門來,說話?做事?都便?宜。” 如今她是正?經(jīng)?有品級的女官,領(lǐng)朝廷俸祿,饒是孔植也不好忽視,聽了這話?,倒品出幾?分別的意思來,不由得心頭一沉。 “自己關(guān)起門來……” 自己…… 正?說話?間,孔家的管家進門來報,說是縣太爺悄悄打發(fā)人送了幾?樣瓜果點心來。 瓜果點心再貴也有限,且又?透出幾?分親近,倒是叫人無從拒絕。 阿嫖就笑了,又?叫人打賞,“多謝費心。” 這位大人還挺機靈的,知道不聲張,又?會挑時機挑地?點,一下奉承秦、孔兩家。 經(jīng)?過這么?一打岔,原本孔植想旁敲側(cè)擊的念頭倒不好說出口了,只得暗自壓下。 晚間三人一并用飯,各自大談近幾?年的經(jīng)?歷和趣聞,隱約又?有了兒時的體驗。 因長姐在,阿姚也大了膽子?,狠吃了幾?杯果酒。初時只覺甜絲絲的,卻不料那東西后勁兒極大,不多時竟就醉得暈暈呼呼。 不知不覺天色將晚,阿嫖提出告辭,阿姚舍不得她,強撐著歪歪斜斜站起來,拽著她的胳膊撒嬌,“姐,今晚我跟你睡?!?/br> 幾?年未見,你就不想親弟弟么?! 孔植聽得額頭突突直跳,本能地?伸手去拽,“你多大了?” 十幾?歲的人了,也有了功名,縱然是親姐弟也該避諱些,更不好說一起睡的話?。 阿嫖也不說話?,似笑非笑瞧著他,愣是將孔植看出幾?分心虛,下意識別開視線。 但阿姚似乎也清醒了些。 他眨眨眼,“那,那我外?間打地?鋪!” 話?雖如此,去往目的地?的路上,阿姚就在馬車里?睡成?死豬。 孔植堅持隨行護送,阿嫖沒有理由拒絕,兩人一個騎馬,一個坐車,中間隔著個不省人事?的阿姚,一路沉默。 這份沉默一直持續(xù)到?馬車停在阿嫖租賃的院子?門口,孔植才如夢方?醒。 月亮不大,但月色很好,朦朧的月輝溫柔灑落,好似突然壓得他心跳加速。 “你,”他的口舌干澀,心跳聲震耳欲聾,“你沒什?么?話?想同我說么??” 阿嫖掀起車簾,神色復(fù)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剎那間,孔植的人都涼了半邊。 熱血瞬間涌上他的頭顱,一遍遍沖擊著,潮水般嗡嗡作響,“我,我知你志向高遠,絕不會逼你放棄什?么?,如今你喜歡做的,日后照樣喜歡做!我會給你我所擁有的一切!” 所以,所以不要拒絕我…… “這世上的許多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樣簡單?!卑㈡西鋈坏溃澳愕某兄Z也好,感情也罷,確實讓我感到?了真誠的快樂和感動,但……” 這不足以使我交付自己的余生和自由。 “我明白你的不易,感同身受!也會像秦叔叔那樣努力分擔,給我個機會可以嗎?”過去近二十年的人生中,孔植從未體會到?何為求而不得。 如今,這感覺近在咫尺,苦澀得令人發(fā)麻。 “男人和女人永遠都無法感同身受,這一點,縱然是我父親也從未否認過。”但多年游歷在外?的經(jīng)?驗卻早已幫助阿嫖完成?蛻變。 又?或者,她從來就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女孩兒。 秦熠,自小得秦放鶴親自教導(dǎo),從來都不會沖動行事?。 她的回答太過斬釘截鐵,以至于孔植自恃學(xué)?富五車,一時間竟也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阿嫖緩緩眨了下眼睛,“正?如此刻,你依舊不明白我真正?的擔憂是什?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