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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小鮮(科舉) 第304節(jié)

    “草民無用!還?請……”

    太崩潰了。他們自然也愛戴秦大人,可,可傷勢太重了,萬一一個?救不好,莫說憤怒的百姓們,只怕陛下都要遷怒!

    太子都顧不上?跟他說話?,直接沖太醫(yī)們一抬手,若干太醫(yī)一窩蜂上?前,把脈的把脈,查看傷口的看傷口,太子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又抓過已經(jīng)簡單包扎了的秦山問情況。

    “賊子呢?”

    太子怒不可遏。

    秦猛拖著一個?被打得滿面青紫的男人過來,“就?是這?廝!”

    太子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上?去?一腳踢在?那廝面上?,“賤人安敢!說,到底是何人指使!”

    早有五城兵馬司的官員帶人將這?一整條街團(tuán)團(tuán)圍住,見狀硬著頭?皮上?前,“殿下,眼下余波未清,您怎好親身涉險!還?請速速回宮!”

    “秦侍郎乃我朝棟梁!棟梁!”太子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怒罵道,“爾等都是做什么吃的,在?自家門口眼睜睜看著他遇刺!親身涉險?什么時?候孤在?京師都算涉嫌?若果然如此?,爾等干脆辭官請死吧!”

    得知秦放鶴遇刺,天元帝都差點(diǎn)親自來,奈何前番思念太后的病痛還?沒過,如今驟聞噩耗,竟引發(fā)頭?痛癥,起不來身,這?才命太子前來坐鎮(zhèn)。

    “朕不管背后究竟是何人主使,一定要有個?結(jié)果,徹查!”

    所有人都知道當(dāng)今太子寬厚仁和,可越是不愛發(fā)火的人一朝發(fā)起火來,格外?驚心動魄。

    眾人皆肝膽俱裂,跪地磕頭?請罪不止。

    有滿手鮮血的太醫(yī)過來回報,“利刃鋒利無比,皮rou俱被切開,幾根肋骨也有裂痕,所幸未傷及內(nèi)臟,只是失血過多,要是輸……”

    “不可!”秦山直接捂著胳膊跳起來,飛快地將秦放鶴昏迷前的吩咐又說了一遍。

    高程也在?,整個?人都木了,一聲不吭站在?旁邊流淚,腦子里全是這?些話?。

    他接受不了。

    分明昨兒?才約好的,怎么突然人就?這?樣了呢?

    太子的眼淚嘩得就?下來了。

    他紅著眼眶,朝幾位太醫(yī)一揖到地,“此?危機(jī)時?刻,煩請諸位施展絕學(xué),萬望救秦子歸于萬一!孤,感激不盡!”

    “殿下不可!”

    “萬萬不可啊!”

    幾個?太醫(yī)慌忙過來攙扶,也知情況危急,略行禮全了禮數(shù),便又回身救人。

    他們確實(shí)有輸血救人的想法,但輸血之法尚未成熟,過去?國內(nèi)和法蘭西等國雖有大夫冒險做過,但死的多,活的少,他們誰也不敢拿秦放鶴的命來賭。

    秦放鶴雖然昏迷,但偶爾也還?有意識,他知道身邊圍了很多人,一直有人試圖喚醒他,但他張不開口。

    情況危機(jī),根本等不到麻沸散生效,就?有太醫(yī)開始在?他身上?縫針,好疼!

    不斷有藥汁灌進(jìn)來,還?有甚么切片、丸藥塞到嘴里,他拼命往下咽。

    啊,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太多了……

    高程,我說的那些話?,你記住了嗎?

    陛下,蒙古、倭國,打下來,一定要打下來……

    一連數(shù)日,秦放鶴都沒有醒,整座京城也無人入睡。

    許多百姓日夜祈禱,希望老天不要這?樣殘忍。

    “天爺啊,伯爺那樣好的人,該長命百歲啊……非要死,就?讓我死吧,老婆子早活夠本了……”

    “伯爺還?年青啊,好人長命百歲,長命百歲啊……”

    汪扶風(fēng)和姜夫人都像突然老了許多,原本頭?發(fā)只是發(fā)灰,可一夜過后,竟冒出來許多白發(fā)。

    他們不敢告訴董春,可老爺子還?是知道了。

    董春親自來看過,什么都說不出來,可回家之后,親自去?老妻的小佛堂上?香、磕頭?。

    他從不信佛。

    可此?時?此?刻,他又多么希望佛祖顯靈。

    阿姚好像瞬間長大了,主動摟著阿芙,“娘,你別哭,爹只是累了,睡了,睡夠了就?醒了?!?/br>
    其實(shí)他好怕,真的好怕。

    爹會死嗎?他不敢問,卻總是忍不住去?想。

    經(jīng)過反復(fù)審訊得知,行刺那人叫牛三?,是京城一個?潑皮,無父無母無妻子,整日偷雞摸狗。

    在?此?之前,他跟秦放鶴毫無交集。

    這?樣一個?人,怎會突然行刺?

    據(jù)一座酒館掌柜的說,事?發(fā)前兩日,牛三?突然來店內(nèi)大吃大喝,專撿值錢的酒rou點(diǎn)。

    當(dāng)時?跑堂的還?打趣,說你一個?無賴,哪兒?發(fā)的大財?

    如今看來,必然受人指使。

    可到底是誰呢?

    原本牛三?死咬著不肯說,“老子就?是看他不順眼!什么六元,什么玉米,與老子何干?他功勞再?大,老子照樣吃了今天沒明日……不能帶老子發(fā)財,他就?是廢物!”

    但當(dāng)刑部的人將牛三?的手指甲一片片拔掉,指頭?一根根掰斷,“好漢”蕩然無存。

    牛三?痛哭流涕,說是月初有人給了自己三?百兩銀子,讓他殺人。

    “那人是夜里來的,還?帶著面罩,小人,小人真不認(rèn)識??!也不知他是何長相……”

    “三?百兩?!”負(fù)責(zé)審訊那人便是之前學(xué)習(xí)了貼加官的,聽?了這?話?,仿佛聽?到天下頭?一個?大笑話?,一把抓住牛三?的領(lǐng)子,劈里啪啦扇了十多個?耳刮子,“狗日的,你他娘的竟然為了區(qū)區(qū)三?百兩殺害秦侍郎?!”

    三?百兩,區(qū)區(qū)三?百兩啊!

    秦侍郎之價值,莫說三?百兩,就?是三?萬兩、三?十萬兩、三?百萬兩也比不上?!

    牛三?被打懵了,只是嗚嗚地哭,也是后悔。

    他不是后悔殺人,三?百兩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銀子!

    殺誰不是殺?

    秦放鶴又如何?朝廷功臣、百姓神明又如何?與他牛三?何干?

    你秦放鶴那么厲害,又不帶我發(fā)財,關(guān)我屁事??

    他只是后悔選錯了對象,后悔被抓住。

    他還?有幾兩沒花完呢……

    案件審理一度停滯,曾經(jīng)與秦放鶴有過分歧的所有官員俱都驚恐萬分,譬如曾意圖陷害的司農(nóng)寺蘇伯陵,秦放鶴一天沒醒,他就?一天沒睡,一閉眼就?覺得有人要來抓自己。

    他怕??!

    萬一真兇抓不住,民意如沸,朝廷勢必要抓一個?替罪羊出來,自己,自己曾在?朝堂上?公然給秦放鶴下套……

    雖說沒成功,但,但這?不是結(jié)下梁子了嗎?!

    不過上?到天元帝和太子,下到內(nèi)閣、董門,都覺得內(nèi)斗的可能性極低。

    近幾年秦放鶴大出風(fēng)頭?,確實(shí)遭了不少同僚、前輩眼紅,但他素來知道分寸,連盧實(shí)、金暉之流都不曾趕盡殺絕,對手也不太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下死手。

    畢竟秦放鶴簡在?帝心,董門又如日中天,萬一泄露,就?不僅僅是誅九族,而是整個?對立派系都要遭受大清理……

    況且如今大祿蒸蒸日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只要肯干,多的是立功的機(jī)會,實(shí)在?沒必要舍近求遠(yuǎn),走這?條路。

    畢竟就?算他秦放鶴倒了,也不一定輪到誰上?位。

    留著他,跟著他,反而容易一起吃rou喝湯。

    一頓飽和頓頓飽的道理,面對大是大非,大祿朝的官員們應(yīng)該還?是能分得清的。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外?敵!

    高麗亡國前車之鑒,如今遼與女真岌岌可危,交趾、蒙古又被拖入戰(zhàn)爭漩渦,倭國也虎視眈眈,它們不可能不怕。

    而所有這?些局面的幕后推

    手中,都可以?看到秦放鶴的影子!

    玉米、鐵路,農(nóng)研所、工研所,前者滋養(yǎng)百姓、繁育人口,后者開疆辟土、弘揚(yáng)國威,兩手并舉,何其可怖!

    這?樣的人太可怕了,這?樣的敵人,更可怕。

    他還?那樣年青,還?有漫長的政治生命!

    留他不得!

    縱然不十分明白秦放鶴本人對大祿未來發(fā)展的真正意義,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將是年青一代的領(lǐng)頭?羊。

    既然戰(zhàn)場上?僵持,無法正面抗衡,那么對手勢必要行旁門左道,來一招釜底抽薪!

    若一切真是他的主使,罪魁禍?zhǔn)滓凰?,自然危機(jī)可除;

    就?算不是,大祿朝中必亂,對正陷入僵局的幾個?國家而言,都是有百益而無一害的。

    但問題是,究竟是哪個?國家派來的?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天元帝暫時?忘卻了思母之痛,“查,徹查!”

    牛三?不知內(nèi)情,不要緊,殺了,然后用笨辦法一一排查!

    對方要與他聯(lián)系,要確認(rèn)秦放鶴的死訊,勢必不會住得太遠(yuǎn),京城內(nèi)外?所有出租房舍、客棧、酒館、青樓,甚至是尋常百姓,但凡有可能留宿的,地毯式排查!

    近幾個?月內(nèi)曾來過的,事?發(fā)前后又忽然消失了的,無論男女老少,一一記錄在?冊!順藤摸瓜。

    人過留痕,只要幕后黑手曾經(jīng)存在?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來。

    另外?,三?百兩白銀不是小數(shù)目,攜帶笨重,太顯眼了,對方不太可能一路抱著過來,大約是從本地臨時?置換的。

    錢莊目標(biāo)太大,容易暴露,或許對方是用某種比較輕巧的珠寶,臨時?找當(dāng)鋪、青樓等場所換成銀子。這?些地方常有不湊手的人前往抵賬,見多不怪,方便隱藏。

    從六月初七秦放鶴遇刺,緊接著失血過多昏迷,之后又呼吸驟停、高燒不退等,太醫(yī)署全程在?跟閻羅殿搶人,其中驚險難以?言表。

    整座京城的心情都跟著起伏。

    天元帝把自家壓箱底的救命藥材都丟出去?了,期間還?親自來看了一回,眼見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臣子瘦成一把骨頭?,一時?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