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2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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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他就?明白了父母面上的那份無奈和尷尬。 話挑明了,阿嫖越發(fā)覺得沒意思,用力抿了抿嘴,又聯(lián)系到剛才從長輩那邊聽到的交趾女?帝的消息,心底無端冒起一股無名火。 憑什么?呢! 大祿天?下太平,明君賢臣相得益彰,百姓安居樂業(yè),她也沒有什么?勞什子的皇室血統(tǒng),自然是做不成女?帝的。 可?,可?她竟連考場都上不去! 她不禁開始懷疑,這十年來,自己這般努力究竟為了什么?。 父親說過的不要?放棄,說過的機會,真的會降臨嗎? 稍后回?家的路上,孔植就?有些沮喪,“父親,朝廷為何?不許女?子下場呢?” 孔姿清知道他在替誰鳴不平,只得嘆息,“或許是有人怕吧?!?/br> “為何?要?怕?我不懂?!鄙倌曛赡鄣哪樕犀F(xiàn)出茫然和超出年齡的煩悶,“朝廷正值用人之際,難道不是人才越多了越好?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連路易那樣的異族都可?入朝為官,那我大祿土生土長的女?孩兒,又有何?不可??天?下之大,英才眾多,若一人真才實學(xué),又何?懼相爭?就?連夜幕之上,不也有萬千星子么??” 門?閥之見,黨派之爭,族群之別?……如此種種,仍嫌不夠! 真是,真是令人好?生不快! 若他成長在一個?全是男人的環(huán)境,也就?罷了,可?偏偏他見過嬸嬸,見過董夫人,見過董娘,見過阿嫖……見過那么?多分明才華橫溢,卻只能自得其樂的女?郎。 他并未感到慶幸,慶幸千百年來的陳規(guī)陋習(xí)提前為他清除了這許多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只是覺得恥辱! 是的,恥辱! 就?算來日贏了,又如何?呢? 我,我們,古往今來那千千萬萬名進士,我們作?弊了呀! 就?像今天?,他甚至不敢去看阿嫖的眼睛。 他覺得自己像小偷,偷走了許多人本該屬于她們的人生。 或許父親說得對,正是因為有些人怕了,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地阻撓…… 知女?莫過父,秦放鶴也發(fā)現(xiàn)了阿嫖的反常,也試探著問了,但小姑娘沒說。 秦放鶴沒有追問。 小朋友也有自己的自尊和堅持,阿嫖是個?有分寸的孩子,若實在堅持不下去,會發(fā)出求助的信號的。 接下來的兩?天?,阿嫖的話明顯減少,外來的宴會邀請,甚至是打馬球也不去了,只發(fā)狠做功課、練功。 阿芙見了,膽戰(zhàn)心驚,去問,孩子又不說。 就?連年幼的阿姚也覺察到氣氛不對,不再鬧騰,連走路都踮起腳尖,小心翼翼。 晚上,他偷偷藏起最愛吃的紅燜蹄筋,半夜摸到阿嫖門?口,“jiejie,我給你好?吃的,你不要?不高興。” 第?三天?,阿嫖的武師父,前任女?鏢師之女?芳姐私下里來找阿芙,“姑娘這幾日練得太狠了,我勸不住,看樣子心里存了事兒,若不開解,只怕要?傷筋骨?!?/br> 阿芙就?嘆氣,對一旁的秦放鶴道:“你去吧。” 她自己便身?在泥濘,又如何?能開解女?兒? 秦放鶴第?一次在白日抱了抱她,輕聲道:“會好?的。” 阿芙瞬間紅了眼眶。 她心疼的,何?止是阿嫖,還有曾經(jīng)茫然的自己…… 秦放鶴過去時,阿嫖還在練箭。 長時間反復(fù)開弓,讓她的指尖紅腫,胳膊也發(fā)抖,隨時可?能力竭。 但她沒有停下。 她心里,就?像憋著一團火,無處發(fā)泄。 “聊聊吧?!背弥㈡我惠喩渫辏胤批Q從后面越過她的腦袋,輕松抽走長弓。 長弓離手的瞬間,阿嫖身?上的力氣好?似也被抽光,張了張嘴,低下腦袋,蔫噠噠的跟著秦放鶴進到室內(nèi)。 屋子里沒有別?人,秦放鶴將弓箭放好?,親手打了冷水,將手巾泡透了,擰到半干,再用油紙裹好?,一把按在阿嫖腫脹的胳膊上。 阿嫖嘶了聲,牙關(guān)緊咬,但是沒動。 “這倔脾氣,到底是隨了誰?!鼻胤批Q搖頭,無奈又心疼。 拉伸過度,肌rou腫脹,必須先冷敷。 阿嫖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等手巾慢慢發(fā)熱,秦放鶴又換了一遍,然后幫忙抹了消腫活血的藥物。 十月天?冷,府上燒了地龍,秦放鶴便在地下通道的位置坐了,再拍拍身?邊的空地。 阿嫖猶豫了下,到底還是乖乖過去,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胡亂坐下。 爺倆安靜地坐了會兒,阿嫖就?聽秦放鶴來了句,“這里沒有別?人,要?不要?哭一哭?” 一句話,就?把阿嫖的眼淚招出來。 她眼中迅速蓄滿水光,哇的一聲,扎到秦放鶴身?上放聲大哭起來,“我不服!嗚嗚!我,我努力了這么?久,憑什么?,憑什么?呀!” 其實很早以前,父親就?曾告訴過她,這個?世道對女?子不公,她選的這條路,會很苦。 阿嫖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堅強,也覺得能忍受那些常人難以忍受的苦難,就?像曾經(jīng)的父親、母親那樣。所以她犧牲了好?多東西,花費了數(shù)倍于同齡人的精力學(xué)本事,文的,武的…… 但當這一日真的到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好?難啊,真的好?難! 哪怕技不如人,她認了!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連公平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服呀! 秦放鶴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脊背,幫她梳理亂糟糟的頭發(fā),感受著身?上的衣服,被迅速打濕。 哭吧,哭吧。 哭不能解決問題,但難受的時候,也是要?哭一哭的。 阿嫖哭了半日,哭得眼睛腫了,嗓子也啞了,這才爬起來,“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阿嫖,”秦放鶴幫她抹抹眼淚,嘆了口氣,“爹的乖乖,受委屈了?!?/br> 他可?以做很多事,救很多人,但可?能窮極一生,都沒辦法幫自己的女?兒討一個?真正的公道。 我的女?兒啊,她明明這樣優(yōu)秀。 阿嫖笑了幾聲,眼淚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嫖的情緒慢慢平復(fù),一邊用冷帕子捂眼睛消腫,一邊問:“爹,我真的有機會嗎?” 再過幾個?月,她就?十一歲了。 秦放鶴可?以在外面騙很多人,但唯獨不會騙自己的家人,哪怕是現(xiàn)在。 “可?能有,但會很難,很渺茫,很危險。甚至可?能你努力過后,依舊失敗……阿嫖,你可?以選擇繼續(xù),但同樣擁有放棄的權(quán)力?!?/br> 好?難啊,阿嫖想?著,難到她不止一次想?過放棄。 但如果可?以成功呢?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機會,萬一成功了呢? 就?像交趾女?帝陳蕓,在此之前,不也只是一枚棋子嗎? 而天?下蕓蕓眾生,誰又不是棋子! “我想?,”小姑娘放下手帕,露出依舊紅腫,卻帶著堅定的眼睛,“我想?我可?以再堅持一下。” 她第?一次主動向芳姐告了假,芳姐懸了幾天?的心終于落下,親自來看她的胳膊,又是心疼又是好?氣。 “你呀,真是跟老爺夫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彼此相伴五年,便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芳姐早就?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把阿嫖當成自己的妹子。 “果然么??”阿嫖眼睛一亮,“我果然像我爹娘么??” “我看人還有錯兒么??”芳姐笑道。 阿嫖就?高興得在炕上打了幾個?滾兒,又問芳姐,“師父,你說,以后我當大將軍好?不好??” 芳姐想?也不想?就?點頭,“自然好??!?/br> 說完,她也跟著想?起來,笑嘻嘻道:“若你當大將軍,我就?當副官,當親兵!” “你真好?!”阿嫖摟著她的脖子,“可?是,外頭的人都說女?人不能做大將軍?!?/br> “呸!”芳姐啐了口,渾不在意,“聽外頭那些人嚼蛆!外頭的人還說女?人不能當鏢師呢,我跟我娘還不是做了?打得多少男人跪地求饒,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還說什么?女?人走鏢,不出一年保準死,呸,我們娘兒倆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兒的呢!” 阿嫖笑得暢快極了,“好?極了,實在是好?極了!” 芳姐從小跟著母親在外走鏢,簡直比世人都野,非但不阻止,反而還幫著出主意,“依我說,你也該養(yǎng)些親兵才是……” 接下來的幾個?月,阿嫖果然央求阿芙去外頭選了些十歲上下的女?孩子,都喂飽了,日日cao練起來。 阿芙明白她的心思,且不說成不成,日后如何?,只要?女?兒重新振作?起來,她都認了! 阿嫖突然變得好?忙,比以前更?忙,也吃得更?多! 她甚至沒什么?工夫與朋友玩了。 而孔植,也因為種種原因,一直不敢見她。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過了年,到了天?元四十三年二月初九,孔植要?南下前往章縣。 他沒有單獨再通知阿嫖,也沒有問誰,可?真到了城門?口時,仍忍不住眺望,希望好?朋友能來送送自己。 明年縣試,再有院試、府試,上學(xué),我們可?能要?有好?幾年見不到了呀! 你,真的不來送送我嗎? 可?等了又等,馬車上都插滿了親友親手掐的柳枝,孔植仍沒看見想?見的人。 “少爺,吉時都快過了,該啟程了?!遍L隨小聲提醒道。 “哦。”孔植又不死心地往城內(nèi)看了眼。 還是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