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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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長:“……” 算了,辭官吧! 縣學(xué)聚眾斗毆,甚至還涉及到蓄意謀害,如此大事,山長不敢隱瞞,當(dāng)天就?親自手書一封,遞到縣衙去了。 然后?又修改下措辭,另寫?一封,遞到孔府。 寫?完兩封親筆信的山長整個人活像老了十多歲,渾身上下透著疲憊。 造孽,造孽?。?/br> 他非常用力?地嘆了口氣,好似將體內(nèi)氣息悉數(shù)擠出一般,人迅速癟了下去。 山長癱在圈椅里緩了半日,顫巍巍起身,來到另一間屋子,燃起香燭,朝供奉的孔孟圣人相拜了幾?拜。 “圣人在上,保佑弟子無災(zāi)無憂……” 拜了一回,到底不放心?,見四?下無人,忙走到另一邊,打開?一只看似平平無奇的柜子,露出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薩像來。 山長依樣點香,也拜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保佑弟子無災(zāi)無憂……” 做完這一切后?,山長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些。 可走出去幾?步,他又覺得不妥。 此事涉及拳腳,乃是武斗…… 他轉(zhuǎn)回來,快步來到另一只多寶格前,掀開?上面蓋著的紅布,竟赫然是紅臉綠衣的二?爺! “關(guān)圣帝君寶誥,焚香拜四?方……”山長又點了香火,左手持香,先?中間后?左右,恭恭敬敬拜了,熟練禱告。 做完這一切之后?,山長長出一口氣,心?下安定。 文武兼?zhèn)洌斓亟杂?,妥了?/br> 周縣令和孔老爺子接了書信,打開?后?映入眼?簾的第一句都是: “……秦放鶴令孫文武雙全……” 周縣令:“……” 孔老爺子:“……” 當(dāng)天晚上,周縣令連夜傳喚了縣學(xué)一干人等。 因都有功名在身,并未開?堂審理。 見到郭騰的瞬間,周縣令確實有些茫然:那臉上開?了染料坊的豬頭是誰? 實際情況就?是,在衙役去縣學(xué)傳喚時,郭騰還被聞訊趕來的肖清芳帶人堵在宿舍里不敢露頭。 肖清芳也不知從哪兒摸來的木棍,帶著一群甲班的人,氣勢洶洶去堵人。 “豈有此理,你算甚么阿物,也敢動我們甲班的人!活得不耐煩了么!” 郭騰自知有難,把?門窗俱都反鎖了,在里面堵得死死的。 肖清芳拍了幾?把?,紋絲不動。 后?頭幾?個同伙,不是,同窗已經(jīng)開?始擼袖子,不耐煩道:“肖兄,同這廝廢話什么,依我看,打進去!” “說得正?是,打進去,好好教一教這廝做人的道理!” “呸,眼?里沒有尊卑上下的東西,胡某恥于與之為伍!” 肖清芳眼?睛一亮,覺得可行! 提前跑出來的牛士才都快嚇瘋了。 這都什么人吶!山匪嗎?! 若非衙役來得及時,只怕這伙暴徒便要破門而入,強行教道理了。 饒是這么著,被護送出來的郭騰也被人趁亂踢了好幾?腳,肖清芳等人仍是意猶未盡。 再看受害人秦放鶴,嗯,全須全尾,沒破相,就?是行走間微微有些不順,估計是扭著筋。 “你身上不好,坐吧。”周縣令和顏悅色道,又叫人上茶果,還叫了大夫來驗傷。 后?頭的孔姿清也坐了,余者都站著。 親耳聽大夫說沒有大礙之后?,周縣令才徹底放下心?來。 好好好,沒有大礙就?好。 秦放鶴道了謝,才要開?口,卻見周縣令一擺手,“你有傷在身,不必多言。” 又看一派坦然的孔姿清,“……” 算了。 最?后?,周縣令的視線落到齊振業(yè)和牛士才身上,“你們細細說來?!?/br> 郭騰還試圖狡辯,然人證物證俱在,全然無用。 周縣令本就?因之前種種對郭騰感官平平,如今又鬧出如此荒唐大事,更是厭惡至極。 今日他因嫉妒便對同窗痛下殺手,來日若對自己不滿,難不成也要殺了本官? 況且那秦放鶴才入了知府大人的眼?,你就?要在本官的地界上見血,豈非要陷本官于不義?! 著實可惡! 周縣令用力?往桌上一拍,指著郭騰臭罵道:“你枉讀圣賢書,屢屢受挫不思自省,竟膽敢當(dāng)眾做出這許多傷天害理的混帳事!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么!如此下作,留你不得!本官會親自向知府大人請罪,必要革除你的功名!” 書讀得不好還可以補,可人一旦從根兒上就?壞了,那是真沒救。 革除功名?! 郭騰腦中嗡的一聲,猶如當(dāng)頭挨了一棍。 此時他也顧不上什么見官不跪了,二?話不說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忍著疼痛膝行上前,苦苦哀求道:“大人饒命,學(xué)生知錯了,學(xué)生當(dāng)真是一時糊涂,當(dāng)時真的只想嚇唬他一下,只是嚇唬一下,他不是也沒事么?學(xué)生真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寬恕這一回,學(xué)生知錯了!” 能殺人的事,周縣令不打算給第二?次機會。 “你是真的知錯了么?本官看卻不盡然!你只是在心?疼自己的功名!如此棟梁,本官不敢要,朝廷也不敢要!” 頓了頓又斥道:“日后?也莫要以讀書人自居,本官聽了都羞死了,圣人也沒你這樣心?思歹毒的學(xué)生!” 真是越看越糟心?,越想越窩火! 若是尋常事,或是對尋常人,起碼可以想個法子遮掩一二?。 但?這廝竟偏偏對著秦放鶴下手! 還是蓄意謀害! 哪怕未遂,也更改不了他曾下殺手的事實! 此事必然瞞不住方云笙。 既然瞞不住,少不得自己第一時間請罪,總比方云笙從旁人口中聽到的好。 幸虧還只是個秀才,一地知府便有權(quán)革除,不然若報上去…… 但?……還是生氣! 為什么此等蠢貨偏偏出在自己轄下! 郭騰渾身發(fā)抖,竟當(dāng)場哭了出來,“求大人開?恩吶,學(xué)生,學(xué)生會被父親打死的,他一定會打死我的!求大人開?恩吶!” 之前被乙班同窗羞辱時,郭騰沒哭;被孔姿清當(dāng)眾鞭打時,他沒有哭;被肖清芳等人堵門大罵,顏面無存時,他還是沒有哭。 但?現(xiàn)在,他哭了。 由?此可見,郭騰對父親的恐懼當(dāng)真深入骨髓。 就?在有人面露不忍時,一直未發(fā)一言的秦放鶴幽幽道:“所以,你害我不成,還想炫耀自己有爹么?郭兄,殺人誅心?,你好生歹毒??!” 郭騰:“……” 他不是這個意思! 眾人瞬間回神,對哦! 可憐的小秦相公無父無母,孤苦伶仃,如此才被人欺辱! 可惡! 周縣令看著郭騰那張臉便心?生煩悶,當(dāng)下沒好氣地一抬手,叫衙役將他拖下去。 如今看來,真不愧是方大人,到底慧眼?如炬,一早就?窺破此人德行有缺,難當(dāng)大任。 才是個秀才便如此猖狂,若果然點了廩生,莫不是要上天! 早知今日,當(dāng)時自己就?該加把?火,直接給他撅了…… 說起來,一同被按下去的還有誰來著?如此前車之鑒,最?好先?留意著! 稍后?散了,孔家的人來請孔姿清回去,說是老爺子有話交代。 天色不早,城門都關(guān)了,牛士才等人暫且在衙門前院將就?一宿,秦放鶴跟著齊振業(yè)回家住。 路上齊振業(yè)還嚷嚷著要殺羊,秦放鶴無奈道:“可饒了我吧!” 明?兒一早起來,他身上必然淤青,不知多久才能消退,怎好再吃那燥熱的發(fā)物? 齊振業(yè)砸吧下嘴兒,“也是,等你好了再吃不遲?!?/br> 因說起吃食,秦放鶴不禁想起白日肖清芳帶人圍堵一事,由?衷感慨道:“那鍋紅燒rou真沒白給??!” 齊振業(yè)哈哈大笑,摸著下巴道:“別說,肖清芳那廝行事頗合餓的胃口!” 平時看著就?瘋瘋癲癲的,有事兒那小子是真敢上哇。 因方云笙那邊尚未回信,縣學(xué)象征性給幾?個參與斗毆的學(xué)生停課三天,以示懲戒。 而秦放鶴作為受害人,單獨有病假,期限自擬。 故而兩人回到縣學(xué)后?,一時間竟有些無所事事。 秦放鶴是個閑不住的,主動找到了齊振業(yè),讓他教自己騎馬。 齊振燁驚訝地望著他,“你不疼嗎?不怕嗎?” 根據(jù)他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墜馬當(dāng)天反而是最?不疼的,休息一夜,身子慢慢回過味兒來,第二?三天最?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