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老兵振臂一揮,道:“來幾個人,幫忙把藥材都給搬進去!” 霍嫵忙道:“煩請諸位大哥輕些拿放,免得震壞了藥材?!?/br> 有個穿著盔甲的小將紅著臉道:“姑娘放心吧,我們會小心的。” 她這廂正指揮著護衛(wèi)們一起搬運藥材,忽然就聽見身后的高坡上有人高喊她的名字“阿嫵,看這兒!” 見她回過頭來,霍禛揚起手臂朝著她的方向快速地揮動,他有些遺憾又有些感動,想不到meimei真這般思念他,為了他不惜路途遙遠,邊塞苦寒,也要打著送藥的名頭,來見他一面。又想著早知道阿嫵今天到,他怎么著也該好好拾掇拾掇自個兒,也好讓阿嫵品品長兄的英姿。 霍嫵迎著耀眼的陽光,好容易看清了向她揮手的手是誰,她突然興奮地跳了起來,一把摘下了帷帽扔進春鶯手里,露出那張昳麗明媚的容顏。 她像是突然被按動了身上的某個機關,整個人活了起來,飛也似地像坡上跑去。 風吹得年輕女孩兒的衣裙向后拂去,露出少女姣好的身姿,她臉上微微泛紅,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眼底盛滿了純粹的笑意。 這樣的明快與活潑,是最打動人的。 霍禛受了她的影響,情不自禁地走了兩步,他向她張開雙臂,準備給疼愛的小妹一個大大的擁抱。 然而下一刻,女孩子的身影就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霍禛看著自己空空的懷抱,良久才反應過來地向后看去。 霍嫵在衛(wèi)旌笙面前站定,她抓著衛(wèi)旌笙的手腕,衛(wèi)旌笙護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給她順氣。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夏日的陽光,她小口小口喘著粗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讓衛(wèi)旌笙覺得,如果此時四下無人,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撲進他懷里。 “七哥!”少女朝他笑得無比乖巧,露出那個甜甜的酒窩,“我來看你啦!” 衛(wèi)旌笙竭力不讓嘴角翹起來,他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訓話:“誰許你這么冒冒失失地跑過來的,我每一封信上,都叫你好好照顧自己,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這地帶亂得很,就算有護衛(wèi)在側,你就真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嗎?萬一……”想到這里,衛(wèi)旌笙的聲音里帶了幾分苦澀,他的手撫過霍嫵的長發(fā),“萬一真出個什么事,阿嫵,你叫我怎么辦呢?” 霍嫵的眼里泛起一陣波瀾,她像只乖巧的貓兒,抓過衛(wèi)旌笙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我會好好保護自己?!?/br> 為了你,我也會保護好自己。 衛(wèi)旌笙在外頭吹了許久的風,手冰得很,被霍嫵握住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不想凍著她,反倒被霍嫵握得更緊。 “我很想念你?!彼粗蛔忠痪?,說得無比真摯,“七哥,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她這副樣子,與前世的的模樣重疊在一起,叫衛(wèi)旌笙有些恍惚,霍嫵最是賣乖耍滑的性子,她如此直白的話語在前,衛(wèi)旌笙這臉,是怎么也板不下去了。 罷了,衛(wèi)旌笙長嘆一聲,他護著少女的頭,反正他今日未穿鎧甲,也不怕膈著她,年少的女郎順勢窩進他懷里,在他下巴頦那兒蹭了蹭,一雙手緊緊扣著他精瘦的腰肢。 她閉著眼,在他懷里嗅了嗅,嗯,果然還是那種熟悉的草木香味。 衛(wèi)旌笙的下頜頂在她頭頂,她聽見他的聲音從上面?zhèn)鱽恚瑤е鵁o盡的愛惜與包容:“你就打量著,我拿你沒辦法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霍禛:我不應該在這里,我踏馬就應該在車底! 衛(wèi)旌笙:大舅哥好! 霍禛:說好的來看我呢,我的懷抱都為你展開了! 霍嫵:七哥還是那么好看嘻嘻嘻 霍禛:卒 第62章 我疼 有個姓趙的年輕將領縱身躍上坡地, 戳了戳霍禛的胳膊肘:“喂, 這就是你家小郡主?” “奇怪啊,她一來怎么不找你這個親大哥, 反而直奔這殿下去了?你跟你meimei,關系不好?” “放屁!”霍禛咬牙切齒地說道,“阿嫵不知道有多親我!”她肯定是沒看見他,才先撲向衛(wèi)旌笙的。 趙松只當他是在嘴硬,渾不在意地道:“是是是, 您說的都對?!彼七粕?,“說起來,令妹跟七殿下關系一直這么好嗎,我還是頭一次見他笑得那么高興?!?/br> “阿嫵說來有一半時間是在宮中長大的,她認識裕王那會兒還是個丁點大的小姑娘,裕王幫過她一個大忙,她自然親近他?!被舳G道,“裕王為人沉穩(wěn), 阿嫵在宮中能多這么個兄長照拂,我也安心?!?/br> 是嗎?趙松瞇起眼,即使是真正的兄妹,沒少有這么親近的吧,更何況這兩人還并非親生。 他試探性地問霍禛:“霍大哥,你覺得我如何?” 霍禛警惕地看他:”你想干嘛,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打我meimei的主意, 別算上我,但是我二弟就能把你大卸八塊。” 得,這會兒倒是警覺,趙松撇撇嘴,該提防的不提防,提防我有什么用? 霍禛越看他越覺得他心懷鬼胎,他哼了一聲,大步上前,把霍嫵從衛(wèi)旌笙懷里拉出來,霍嫵滿臉的不情愿,看到是自家大哥,才喪氣地抬了抬手:“是大哥呀。” 霍禛一口氣憋在喉管里:“什么叫是大哥???”他晃了晃手中的信紙,“你信上怎么說的,還思念大哥,我這個一個大活人,你還能硬生生沒看著是怎么的?” 霍嫵不好意思地垂著頭,眼神飄忽不定地四處打轉:“大哥又曬黑了好多,這不是……一眼沒認出來嘛?!?/br> 還敢說,霍禛氣得直想給霍嫵頭上來個暴栗,可他的手還沒碰到霍嫵,就給衛(wèi)旌笙攔下了:“阿嫵千里迢迢的過來,大哥就不要與她置氣了?!?/br> 霍嫵自覺有了靠山,她一個箭步躲到衛(wèi)旌笙身后,扶著他的腰探出個小腦袋來:“就是,大哥的脾氣是越發(fā)不好了,連句實話也聽不得,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才能受得了你的?!?/br> 霍禛:他覺得自己的手仿佛更癢了。 霍嫵翹著尾巴嘻笑著打趣他:“我記得那些藥材里還有些是專程用來清熱降火的,大哥你記得去找軍營里的大夫抓些藥煎來喝,好好下下你的火氣?!?/br> “我可聽說了,越是火氣沖愛發(fā)脾氣的人吶,這老的就越快,你看你額頭上的紋多明顯啊,等再過幾年,你和大嫂一起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父親帶著家里的幺女呢?!?/br> 衛(wèi)旌笙扶額,自家小姑娘這張嘴啊。 他趕緊推著少女就走,省得霍禛回過神來,追著霍嫵滿場跑,那他豈不是連拉著霍嫵說話的功夫都沒有了。 徒留霍禛站在原地搖搖欲墜,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男子漢大丈夫的,從不在乎女兒家那些涂脂抹粉保養(yǎng)自己的事兒,可聽阿嫵這一提,難不成他真糙了這么多? 想他當年,那也是惹得不少貴女傾慕的玉面少將軍吶。 “將軍,將軍你沒事兒吧?”見他一臉恍惚,有個小兵被推出來,硬著頭皮上前慰問他。 “你說,我看上去是不是真的又黑又糙?”霍禛扭頭,認真地問他。 都是軍人,整日里風吹日曬雨淋的,每次上戰(zhàn)場,有沒有命回來都沒人敢打包票,誰又會在意臉這種東西,那小兵也是如此,他下意識地就開口:“還好吧,男人嘛,糙點黑點的,也正常不是?” 可以,這么一說,霍禛心里算是有了點數。 他摸著下巴,開始認真地考慮,要不要從夫人的案前取兩罐那個什么雪肌膏,玉顏露之流來使使。 衛(wèi)旌笙與霍嫵并肩行走在山林間,兩人的手之間一開始還留著點縫隙,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一點點地貼合在了一起,直到十指相扣,再尋不出分毫的空隙。 這樣的冬日里,霍嫵卻感覺到他們交握的手心里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只是誰都不舍得將手分開。 她偏過頭,深深地望向衛(wèi)旌笙。 真是奇怪地很,她來之前明明老想著能盡快見到他,想把她記起前世的事情告訴給他聽,可如今見了他的面,這股想說的欲望,又變得不那么強烈了。 上輩子發(fā)生的樁樁件件事情里,除了與衛(wèi)旌笙相伴的歲月,其他那些,對霍嫵來說,實在稱不上是什么美好的回憶。想來七哥也是因為這個,才千方百計地把許芒藏起來,不愿讓她打擾了她。 他從沒想過讓她回憶起什么東西,霍嫵現在過得很快活,他就覺得足夠了。 霍嫵的手更收緊了些,察覺到手上加重的力道,衛(wèi)旌笙轉過頭朝她笑了笑。 她也同樣報以一笑,那就這樣吧,霍嫵心想。 就這么順其自然地牽著他的手,和他一起走下去吧。前世的事,也不需要再特地去提,更不用裝作沒想起來的樣子,一切的一切,只要順其自然就好了。 反正,最重要的東西,一開始就跑回了她手里,再也沒有弄丟過。 衛(wèi)旌笙的大帳在坡后那一片空曠的草場上,他掀開厚厚的簾子讓霍嫵進去,這塊簾帳隔絕了外頭大部分寒風,連兵士們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他的營帳里的陳設簡單得很,不過就是一張床,一張案臺,幾把粗陋的木椅,剩下的就是行軍布陣的掛圖與沙陣,霍嫵知曉這些東西重要的很,自然不會去碰。 衛(wèi)旌笙取下懸掛在木架上正燒著的水壺,給霍嫵斟了一杯清水:“這里沒有什么好茶,你將就著喝些熱的,驅驅寒氣?!?/br> 霍嫵把粗制的茶盞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啜飲著:“我又不在意這個,這種山泉水煮開的白水也挺好喝的呀,還自有一番甘甜呢?!?/br> “對了七哥,你給我的信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戰(zhàn)場刀劍無眼,你沒有受傷吧?” 霍嫵想起這事兒,立刻放下茶盞擔憂地問他。 “沒有的事?!毙l(wèi)旌笙坐在她邊上,若無其事地道:“我惜命著呢,你別瞎想了?!?/br> “是嗎?”霍嫵的目光里仍帶著懷疑,她明明覺得,前陣子收到的七哥的來信,信上的落筆比往常虛浮了許多,明顯是下筆的人力有不怠。 可她去信問他時,他又什么都不說,大哥那里也是守口如瓶,撬不開半個字。 “七哥的話你還信不過,阿嫵,我?guī)讜r騙過你,嗯?” 霍嫵在心中腹誹,別的不說,這種事情上,你騙我的可能性可不要太大好么。 她拍案而起,哄得中氣十足:“你把衣袍脫了給我看看!” 衛(wèi)旌笙口中的茶水差點沒整個噴出來,他嘴角一抽:“阿嫵,這樣不好吧,你七哥可清白著呢,再說了,這大帳雖說能隔些聲音,到底還是……” 萬一給外頭巡邏的士兵們聽見了,他倒無所謂,就怕眼前的小姑娘第二天就要羞得不好意思見人了。 霍嫵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她方才的話實在大有歧異,她的臉一下子浮起兩片紅霞,“我不是那個意思?!?/br> “而且,七哥你知道有個叫柳下惠的人坐懷不亂的故事吧?!被魦沉x正詞嚴地道:“我就是咱們大昌的柳下惠了,七哥你放心,就算你再好看,我也一定會管住自己,絕不會對你做任何奇奇怪怪的事的!” 倒盼著你管不住自己呢! 衛(wèi)旌笙想,該擔心管不管得住這種事的人不是你,是我啊。 眼看女孩子堅持得很,衛(wèi)旌笙也懶得再抵抗。他站起身來,面朝著霍嫵,緩緩褪下身上的袍子,這簡簡單單的動作,硬生生被他做得旖旎無邊。 霍嫵捂著眼睛往后退了一大步,差點撞上了椅子,她臉上的紅更厲害了,顫抖著聲音說道:“七哥你你你,你干嘛要朝著我脫啊,你倒是轉過去吶!” 衛(wèi)旌笙一臉無辜地看著她:“不是你說,要看我身上的傷口嗎,我轉過去,你豈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阿嫵,你這么害羞做什么?” 罷了罷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我霍家人才沒有在怕的呢!霍嫵拼命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手上的動作卻很誠實,好半天才敢顫巍巍地撐開了手指,給自個兒留了條縫張望。 這一眼,叫她面上的血色盡去。 照不見眼光的地方膚色極白,可從肩膀到他堅實的胸膛,那一塊的皮膚上赫然爬著一道猙獰的傷痕,歪歪捏捏地橫在他身上,霍嫵指尖發(fā)顫,她小心翼翼地去碰了碰那道傷口,那么深的傷,可想而知當時傷得有多重,又流了多少血。 她極快地收回了手,像是怕弄痛了他。 霍嫵把隨身的那個荷包打開,從里面倒出各種小罐的膏藥,她的手直發(fā)抖,好不容易找出她需要的那個,從里面摳出一大團,冰涼的指尖混合著藥膏在衛(wèi)旌笙的傷口上擦過。 她鼻子酸得厲害,眼淚止不住地順著臉龐滑下來,明明知道他的傷口已經結痂,她卻還是抽噎著問他:“七哥,你疼不疼吶?” 迎著少女淚眼朦朧的那雙眼,衛(wèi)旌笙放軟了聲音,他突然將頭低下來,埋在她的肩窩上,惹得女孩兒緊張兮兮地喊:“七哥,當心藥,我剛給你涂好的藥??!” “阿嫵?!彼爸拿郑拔液锰郯??!?/br> 如果這個時候有營中的人在,他們鐵定會驚訝地恨不得自戳雙目,刀傷入骨,清理傷口時,那位鐵骨錚錚沒喊一個字的裕王殿下,此時摟著個年少的女郎小孩子般的撒嬌,等著女郎心疼地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