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泱的書桌面朝著窗戶，而花盆就放在窗臺上，攝像頭的角度能拍到花盆，六月二十號的室內(nèi)直播里窗臺還空無一物, 到了六月二十九日，那一盆天竺葵便出現(xiàn)在了畫面的角落上。

    “她是六月下旬拿到的天竺葵。”秦良逸說，“正好是失蹤前夕?！?/br>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臺前，捻起一點花盆里的土，放在鼻下聞了聞。

    杜葉寒收起電腦，轉(zhuǎn)過頭看向秦良逸：“你之前聞那個日記本，難道那里面也有植物的味道？”

    “紙頁中長時間夾著花的味道。”

    “所以這和咖啡館旁邊的花店有關(guān)系？”

    “張明蕓在日記里說z送給她鈴蘭，教她種植方法，而孟泱失蹤前也放了一盆天竺葵，如果兩起失蹤都和z有關(guān)，z很可能工作就和植物有關(guān)……像是在花店工作，”秦良逸說，“善緣巷和盛雨廣場一共有六家花店，其中善緣巷只有一家，在張明蕓打工地點附近。”

    “那確實很可疑了，你打算怎么辦，再監(jiān)視那家花店？”杜葉寒道，“不過要是再進店可能會引起注意，如果那個店員還認識我們?！?/br>
    秦良逸沉吟一會兒：“可以過幾天再去，先從外面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進出?！?/br>
    “或者找個借口進去，比如說對香檳玫瑰不滿意想退換之類的……”杜葉寒說，“那家店其他的員工下午上班，而且店長晚上會過去，今天是周末，應(yīng)該能看到大部分的員工?！?/br>
    秦良逸黑著臉，語氣頓時變得十分生硬：“你就對花那么不滿意？”

    “這只是個建議，利用死物方便達成目的，雖然需要臉皮厚點和店員溝通。”杜葉寒理所當然道，“而且要是你抹不開面子去退花，我可以幫忙，你正好在店里觀察有沒有嫌疑人?！?/br>
    秦良逸緊緊抿著嘴，站起來便朝外臥室外走去。

    杜葉寒把包背上，跟在他身后道：“哎，今天確實是個好時機，你要是再拖延，z或許會對下一個目標下手?！?/br>
    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了秦良逸生氣的原因——盡管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停住了步伐，原本略顯興奮的聲音冷靜了下來：“我說，你不會原本就是想把那束玫瑰送給我？”

    雖然通常來說，她并非是個自作多情的人，但是秦良逸今日從買下了玫瑰開始便很古怪，古怪得超脫以往，她莫名開始往其他方面設(shè)想，甚至越來越覺得自己并不是多心。

    秦良逸身形僵住了，他慢慢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不是，這只是為了查案?！?/br>
    “那最好。”杜葉寒撇了撇嘴角，胸口緊繃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

    秦良逸又轉(zhuǎn)身埋頭向前走，他打開公寓大門，邁向電梯。

    “去哪里啊？”杜葉寒緊緊跟著他。

    他的語氣里莫名帶著一絲兇狠：“那家花店，去退貨?！?/br>
    ***

    二十分鐘后，杜葉寒和秦良逸站在了那家minty花店的大門前。

    杜葉寒把香檳花束提前從包里拿出來，花朵因為先前的擠壓，已經(jīng)發(fā)蔫，有氣無力地垂著腦袋。

    “等下。”她從口袋里抽出一張面紙，使勁揉了揉鼻子，她的力氣很大，一陣酸意從鼻頭蔓延向上，最后鼻尖和眼睛都有些發(fā)紅。

    秦良逸靜靜地看著她動作。

    “好了?！倍湃~寒握著面紙，“等會兒我跟他們說，你多注意點?！?/br>
    秦良逸沒什么表示，似乎意思是一切聽她的。

    杜葉寒便推門而入，門上懸掛的鈴鐺發(fā)出“叮鈴”的清脆聲響，她捧著花束，放慢腳步，余光掃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店里比早晨的時候多了幾個人，除了早晨的女店員依然站在柜臺那里，花架前還站著四個年輕人，其中一男一女，皆系著格子圍裙，是minty的工作人員，另外兩人貌似是情侶顧客。

    “不好意思，”杜葉寒走到柜臺前，“早上我們買了香檳玫瑰……然后我因為這里的花過敏性鼻炎開始犯了，所以能不能退掉花？”

    收銀的姑娘還是早上的那位，她愣了愣，看著杜葉寒結(jié)巴了一下：“過敏？”

    “是的，還挺嚴重的。”杜葉寒說著吸了吸鼻子，然后捂住鼻口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噴嚏。

    那店員下意識又望了一眼秦良逸，而他面無表情地轉(zhuǎn)了一圈，向另外一個男性店員咨詢起店里的天竺葵。

    “但是……店里的花一直都是既售不退。”收銀店員犯了難，她的聲音軟綿綿的，拒絕退貨的口吻一點都不強硬，“而且您也沒檢查過是不是對花粉過敏。”

    “但是我一直流鼻涕眼睛癢是拿到花之后的。”杜葉寒說，“你們這里沒有花粉少一點的花嗎？”

    她上半身傾靠著柜臺，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模樣活像在無理取鬧。

    收銀員勉強笑著：“我得問問店長……”

    “發(fā)生了什么？”她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只見柜臺旁邊的門開了，一個穿著minty工作服的男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杜葉寒抬頭看向那個男人，他個子很高，整個人十分清瘦，蓄著長發(fā)，頭發(fā)細軟而卷，扎成了一個松松垮垮馬尾。

    長發(fā)在他的身上一點也不突兀，他的臉太漂亮了，和柏裕那種帶著攻擊性的漂亮不一樣，他的美是內(nèi)斂而溫潤的，但只消看上一眼便轉(zhuǎn)不開視線。

    不僅收銀店員對著那個男人紅了臉，杜葉寒也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

    “這位小姐說對花粉過敏，要退早上買的花?！笔浙y員低著頭對那個男人說。

    這個男人大概就是店長了，只見他走到柜臺前，摸了摸桌面上萎靡不振的玫瑰花朵，近乎遺憾地嘆息了一聲：“只能說是沒有緣分了，小徐，給這位小姐退了吧?！?/br>
    收銀員連聲應(yīng)是。

    店長先生目光落在杜葉寒身上，情緒淡淡的，倒也沒有對她厭惡的成分：“過敏好些了嗎？在店里沒有變得更嚴重？”

    杜葉寒搖搖頭道：“鼻炎都是一陣陣的。”

    “我這里有鼻腔噴劑，或許會緩解癥狀?！钡觊L從柜臺下方的抽屜里拿出一支尚未拆封的噴劑，遞給杜葉寒。

    杜葉寒倒也真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厚著臉皮去退貨，對方還送了藥物，怎么看都有得寸進尺的意味：“這個不必要了，我自己會去看醫(yī)生?！?/br>
    “進了店的都是客人，這是以前有客人來這里后對花粉過敏，所以我就在店里常備了藥物?！钡觊L笑道，“拿著吧?！?/br>
    “多謝?！倍湃~寒不再推辭，將噴劑收了下來。

    收銀員也把退還的現(xiàn)金放在了桌上，秦良逸收起了錢，語氣不怎么和善道：“快走了?！?/br>
    離開minty后，他還是一副氣悶的樣子，杜葉寒說：“那個店長看起來是個好人。”

    “一個小白臉而已?！鼻亓家菡f。

    杜葉寒“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覺得秦良逸對minty店長的敵意多半來自于同性的嫉妒，店長面容秀美，性格細膩會照顧人，一看就是很受歡迎的類型。

    “你要是搗騰一下外表，應(yīng)該也很不錯?！倍湃~寒安慰道。

    秦良逸表示自己不會同流合污：“我可不會靠小白臉的外表欺騙女人?！?/br>
    “但是店長確實很受女孩子喜歡，我要是處于心理脆弱期，被他那樣關(guān)心，應(yīng)該很快就會淪陷。”杜葉寒笑著說，她從口袋里取出鼻腔噴劑，“他的指紋在上面，或許會和孟泱花盆的指紋有重合的?！?/br>
    “你覺得他很可疑？”秦良逸看著杜葉寒，眼神帶著意外。

    “你難道不懷疑他？”

    “懷疑，只是我以為你會喜歡他的臉?！鼻亓家莸穆曇舻土讼氯?。

    “我當然喜歡他的臉，”杜葉寒說，語氣理直氣壯，“只是這和我懷疑他的事實不沖突?！?/br>
    她確實容易對漂亮的男人產(chǎn)生好感，無論是柏裕還是周卓熠，不過這完全不影響她在其他方面的認知和判斷。

    作者有話要說：　　周日見~

    第77章 溫迪戈（十五）

    和秦良逸分別后, 回到公寓已經(jīng)是晚上。

    秦毛球獨守空閨一陣天, 見到人來便急急撲上前，蹭著她的腳撒嬌。

    杜葉寒點了外賣，再給毛球鏟了屎, 等外賣送到的時候，她下樓取外賣的時候順便倒了一下垃圾。

    外賣點的的是蓋澆飯, 附贈了一瓶可樂。

    她在電梯里便打開可樂蓋，插入吸管喝了起來，她經(jīng)過隔壁公寓時, 公寓門突然被打開了，正要出門的柏?？吹剿? 表情愣怔了一下。

    “……晚上好?！卑卦Ｐ÷暤馈?/br>
    杜葉寒瞥了他一眼，他臉色依舊很糟糕，看起來有些虛弱。杜葉寒點了點頭，算作應(yīng)答。

    柏裕瞟了一眼她手上拎著的便當, 目光再往上移動了一下, 飛快地掃過她的臉，又垂下頭：“總是吃這些不太健康。”

    雖然表情僵硬而不自然, 但是他的語氣竭力裝作這只是平常的鄰里閑聊。

    “死不了?！倍湃~寒懶洋洋道, 她不再朝他望去，用鑰匙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柏裕沒有動，站在原地幽幽地看著她的背影，輕聲道：“我晚上做了羮，你要不要……”

    “不用了, 你留著自己喝吧。”杜葉寒關(guān)上了門。

    她坐在客廳里，忽然就沒了心情，原本期待的外賣也變得特別油膩，食之無味。

    杜葉寒沒有吃多少就沒了胃口，她打開電視看了會新聞，克萊默航空事件已經(jīng)平息了下去，國際新聞頻道正在播放連環(huán)殺手將在近日被引渡回美國的新聞。

    連環(huán)殺手的名字至今還未被調(diào)查出來，他本人自稱為“雷·韋博”，但是無論是指紋和dna都無法同這個名字聯(lián)系起來，人們把他稱為克萊默殺手，因為他容貌英俊，手段兇殘，在一些地方甚至有粉絲，男粉和女粉都很多，他們向他寫信，表達自己的仰慕。

    這個新聞讓她想起了陸淮西，幾乎鮮少有人知道他做的事，而他才是最危險的那個。

    杜葉寒又是一陣煩躁，她打開筆記本電腦，登上了西西弗斯網(wǎng)站。

    論壇上提示有信息提示，她點開來，除了她之前發(fā)的貼子收到回復，還有一些人給她的私信。

    回復中基本都是“加油”和“一定會好起來的”之類的安慰，而私信里面便是千奇百怪的內(nèi)容，只有兩封是鼓勵，兩封是出售“精神類藥物”的廣告，還有一封附著大尺度私密照片，并留言“能讓你爽到忘記一切煩惱”，最后一封私信雖然是鼓勵，內(nèi)容卻比較長，看起來認真地寫了很久。

    私信里大致內(nèi)容感同身受地說了一番自己的經(jīng)歷和她如出一轍，但是自己沒有放棄，一直在接受治療，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痊愈，所以勸她不要放棄，如果她愿意，他能提供幫助，陪伴鼓勵她。

    杜葉寒給三封鼓勵的私信都發(fā)送了回復，尤其是最后一封，還特別問了如何調(diào)節(jié)情緒，問他怎么治療。

    這次對方回復地很快。

    【我在治療中也對這方面有些經(jīng)驗，能先幫你看一下，能冒昧地問你下你是哪里人嗎？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不用回答。】

    這表現(xiàn)倒像是個熱心腸的人，杜葉寒食指下意識點了點桌面，按照她所表現(xiàn)出的優(yōu)柔寡斷的人設(shè)，且面對一個隔著暗網(wǎng)的陌生人，她應(yīng)該會陷入困擾而猶豫很長一段時間。

    杜葉寒沒有再給他回復，她退出了西西弗斯，然后早早睡了，次日早上才回復說自己現(xiàn)在住在尚城。

    這樣看起來倒像是個失眠猶豫了一夜的人給出的答復，杜葉寒合上電腦，飛快地吃完早飯。她打開門準備去公司時，發(fā)現(xiàn)屋外的走廊上放著一個便當盒，盒子是某知名德國品牌，據(jù)說能保溫十二個小時，價格當然也很貴。

    盒子上粘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個便當很有營養(yǎng)哦”，句子后跟著一個賣萌的笑臉。

    杜葉寒腦海里莫名就浮現(xiàn)柏裕昨日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嘆了口氣，最后還是硬下心腸，沒有管這個便當。

    等她下班回來時，便當盒已經(jīng)被收走了，柏?；蛟S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在她剛準備開門的時候，他把門打開了。

    “葉寒，你回來啦?！卑卦３?，仿佛他們是正在同居的關(guān)系，而他一直在等著她回家。

    杜葉寒一陣無言，她看著他虛弱的模樣，柏裕此時的病容并不是偽裝的，他的臉上有著異樣的潮紅，她說不出什么重話，自從之前她單方面發(fā)火過后，他一直安分守己，沒怎么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