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晉臣因?yàn)槌鯌偈柽h(yuǎn)杜葉寒的時候，她注意到了那個少年，和杜晉臣一樣，完美得讓人瘋狂，每次她值日后，路過籃球場時，都能看到他在打籃球，有時是一個人，大部分時間是和一群人。她到現(xiàn)在都保留著那時候偷拍他的照片，雖然連那人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視頻上的人，和記憶中的少年除了面容有點(diǎn)相似，其他方面就完全不一樣了，杜葉寒記得自己和他很少有交集，那人理應(yīng)對自己沒有印象——當(dāng)然，除了有一次在眾人起哄下對她的羞辱，他甚至都從未正眼看過她一次。消失多年的人突然出現(xiàn)跟蹤自己，實(shí)在很古怪，簡直是天方夜譚般的可能性。

    杜葉寒看到那人搗鼓了一會兒門鎖，鏡頭晃了一下，是他打開了防盜門。

    這時候計程車到了樓下，她給了一張整錢，連零錢都沒找就匆匆下了車，一路小跑走到停車場。她不僅拿出了電棍，還從后備箱取出了一個普通的黑色背包，里面裝著繩索和□□噴劑。她將噴劑塞進(jìn)上衣口袋，掂量了一下放在后備箱的撬棍，覺得一手電棍一手撬棍不太方便，于是還是拿出了一把匕首，別在腰間。

    杜葉寒合上后備箱，深吸一口氣，她走消防通道的樓梯上樓，電梯有聲音，會被那個人聽到。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自家門口，門是關(guān)著的，如果進(jìn)去必須用鑰匙打開，但是那人在里面就會有所防備，杜葉寒想了想，把手機(jī)里的視頻切換到廚房，從那里也能看到客廳里的情況，她決定就在外頭等，一旦那人決定出來，就是她出手的時候。

    杜葉寒看到那人在客廳里轉(zhuǎn)悠，翻著她放在茶幾上的書，用她的杯子喝水。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往她的房間走。

    杜葉寒暗暗咒罵了幾句，她很討厭別人進(jìn)入自己的地盤，客廳都已是超過了極限，一想到有人在她的臥室，她就感覺一陣窒息。

    她僵直著身子，不知道看了多久，那人終于從她的房間里出來了，大概是偷窺欲得到了滿足，他朝著大門走來。

    門外，杜葉寒收好了手機(jī)，側(cè)過身，避免那人在貓眼里看到自己的可能性，她右手緊緊握著電棍。走廊里安靜得可怕，等待大門打開的時候，她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沉重而激烈，代表了她此時的緊張和興奮。

    終于她聽到了門把手?jǐn)Q動的聲響，然后大門打開了。

    在那人走出來的一瞬間，杜葉寒猛地?fù)淞松先?，與此同時她打開了電棍開關(guān)，朝著他的脖子揮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開始正面剛嘿嘿嘿嘿

    第8章 影子人（八）

    跟蹤狂反應(yīng)快得出乎意料，他飛快地后退了一步，電棍沒有碰到他的脖子，而是觸及他的肩膀。男子渾身一顫，竟然掙脫開來，他力氣很大，反手一扭，便將電棍打飛了。

    不過那一下電擊不是沒有效果，他的胳膊麻痹了，退了一步，滿眼驚駭?shù)赝驹陂T口的杜葉寒。

    “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杜葉寒輕聲問，她的手插在口袋里，握住了乙醚噴劑，“我們以前見過，是不是？”

    隨著杜葉寒的逼近，他又往后退了幾步，望著她的眼神十分復(fù)雜，良久才發(fā)出了一聲古怪的輕笑：“你不記得我了？”

    “你長得和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有點(diǎn)像?！倍湃~寒面無表情地說，“但我覺得你不是他?！?/br>
    他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狂熱，憎惡與癡迷這兩種矛盾的情緒居然完美融合到了一起，杜葉寒都不經(jīng)暗自驚嘆，恐怕眼前這人是個真正意義上的精神病。

    于是她補(bǔ)充道：“你該找的不是我，而是醫(yī)生。”

    明明好心的建議卻讓他徹底瘋狂起來，他表情扭曲，聲音嘶?。骸笆悄恪悄阕屛易兂蛇@樣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杜葉寒的表情很茫然。

    那人終于控制不住，朝她撲了過來，他將她壓在地板上，雙手按著她的脖子，他的手在顫抖，沒有盡全力掐住她。

    “杜葉寒，我知道當(dāng)年都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你綁架了我……你，你做的那些事，沒人相信我，”男子眼睛瞪得很大，“你怎么能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杜葉寒，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

    杜葉寒將手從口袋里抽了出來，對著他的臉就噴了過去，他身子立即向后跌，只是被噴到了部分，畢竟乙醚噴劑不會立即有效果，況且他被噴到的量不足，只是產(chǎn)生了些許眩暈的效果。年輕男子連滾帶爬站了起來，就向往門口逃去。

    杜葉寒抓住了他的褲腳，抽出匕首，刺進(jìn)他的小腿，男人痛得大喊一聲，一腳踩在她的胳膊上，然后又踢到了她的臉。杜葉寒被踹得眼前發(fā)黑了一瞬，而那男人已經(jīng)掙脫開來，他一瘸一拐進(jìn)了消防梯，杜葉寒捂著腦袋，追過去，卻已經(jīng)看不到他的人影。

    她乘電梯到了一樓，在一樓樓梯口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他的人影，大概是那個人已經(jīng)順利逃脫了。

    回到樓上，杜葉寒看到隔壁門開了，一個年輕女孩正好奇地望著自己，大概是杜葉寒此時面容慘不忍睹，半張臉都腫了起來，女孩的表情有點(diǎn)擔(dān)憂。

    “你，你還好吧？”女孩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我剛剛聽到了聲音。”

    “沒事。”杜葉寒說，她的舌頭頂了頂后槽牙，感覺到牙齒松動了，嘴里一股血腥味。

    “那剛剛……”

    “和男朋友吵了一架?！倍湃~寒笑著說。

    新搬來的女孩看起來很單純，她沒有懷疑杜葉寒的解釋，看起來是真的擔(dān)心她：“我送你去醫(yī)院吧，你的臉看起來——看起來挺嚴(yán)重的”

    “不用了，冰敷一下就好?！倍湃~寒說，“大晚上還鬧成這樣，真是不好意思?！?/br>
    “沒有沒有，我剛剛搬過來，這層就住著我們兩家，以后還要互相照顧啊?！迸㈧卣f。

    她看起來十分友好，穿著連衣裙，面容秀麗，漂亮且毫無攻擊性，這樣的女孩子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護(hù)欲。

    “那你以后有空多來竄門?！倍湃~寒說。

    她同那女孩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女孩名叫薛柔，是尚城師范大學(xué)大三的學(xué)生，至于其他的，杜葉寒都沒過問。

    回到自己的公寓，杜葉寒檢查了一下屋子里什么都沒丟，只是房間的抽屜被翻過了，最明顯被動過的是原本壓在底部的相冊，雖然放回了原處，但是四周物品的位置都被挪動。杜葉寒抽出了相冊，當(dāng)年還流行把照片洗出來，她的相冊里大部分都是與杜晉臣的合照，只有最后幾頁，有幾張籃球場和圖書館偷拍別人的照片。

    那個跟蹤她的男子，就是照片上的少年，只是這些年變化太多，當(dāng)年那個驕傲自負(fù)的人，居然也會做這種尾隨的事情。

    注意到那個少年，純屬是因?yàn)樗谀撤矫婧投艜x臣很相似，雖然杜晉臣更內(nèi)斂溫和。杜葉寒整個初三都偷偷地關(guān)注著他，升上高中部后，因?yàn)槎艜x臣不在本地上大學(xué)，杜葉寒便感覺越發(fā)壓抑，于是只能將除了上課的所有注意力都用來觀察那個少年。

    少年家境富有，外貌精致，成績和運(yùn)動都是一流的，即使脾氣一般且性格自傲，也很受追捧。

    高一的運(yùn)動會，少年跑完一千米身體不舒服，但他沒有跟別人說，而是找了借口獨(dú)自離開，杜葉寒跟著他，當(dāng)他蹲在墻角嘔吐的時候，她遞上了濕巾和水。

    那時候他還算禮貌，對她說了謝謝，而這一幕被他的朋友看到了，于是就有了后面的起哄，畢竟杜葉寒是杜晉臣的meimei，沒有人不認(rèn)識杜晉臣，只是因?yàn)樗囊磺卸歼^于平庸，人們反而對她心存微妙的憐憫與嘲諷。

    平時沒有人會表現(xiàn)出來，而那個時候，卻有惡作劇將她推到少年面前，正巧那天是圣誕節(jié)，杜葉寒還記得，在圍觀人群的起哄聲中，少年露出了惱羞成怒的表情：“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這種人?！?/br>
    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同她說過一句話，無論怎么看，她都是算是受害者，而這個人卻在多年后指責(zé)自己害他變成這副模樣，真是可笑。

    杜葉寒覺得有點(diǎn)惡心，她把少年的照片取了出來，放到了碎紙機(jī)里攪碎，然后把他碰過的杯子用洗潔精仔細(xì)洗了一遍，還把他屁股坐過的沙發(fā)上的攤子扯下來，塞進(jìn)了洗衣機(jī)。

    那個人哪里還和杜晉臣有半點(diǎn)相似，不過是個瘋子罷了。

    雖然那人受了傷，現(xiàn)在屋里還是安全的，杜葉寒還是覺得有些許不放心，于是給隔壁鄰居發(fā)了短信，說自己擔(dān)心暴力狂男友會半夜回來報復(fù)，能不能去她那里躲一躲。

    善良的女大學(xué)生沒怎么猶豫，就答應(yīng)了，杜葉寒拿著拿著睡衣和電腦，一手用冰袋按著臉，就進(jìn)了薛柔家的門。薛柔讓她睡在客房，還給她熱了一杯牛奶。

    杜葉寒道了謝，很是感激。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薛柔對她很同情。

    杜葉寒搖搖頭，說自己很好，她還順便問了薛柔家的wifi密碼，密碼是薛柔的手機(jī)號碼。等薛柔走后，她就靠在床邊登錄上了自己中學(xué)的網(wǎng)站，私立貴族學(xué)校總是十分注重校友聯(lián)系的，建校后所有同學(xué)的照片都能在校網(wǎng)上找到，是他們畢業(yè)前拍的，照片下面還有每個人自己的留言。

    那個跟蹤狂在她高一下學(xué)期就退學(xué)了，她只能從初中的校友照片一個一個翻過去，終于找到了他。

    當(dāng)時她是初三2班，而那個人是初三7班，他的名字叫柏裕，照片里的少年眼神雖然帶著笑意，臉上卻沒什么表情，正是那個年紀(jì)喜歡裝酷的典范，而他的留言也是“做最好的自己”之類中二又自信的語句。

    柏裕當(dāng)年退學(xué)后，杜葉寒沒有再關(guān)注過他的去向，他就仿佛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一樣，而人們后來談起他，說得最多的也是那起綁架案。柏裕的父母在尚城也算是頗具根基的名流，而杜葉寒后來有一次看到柏裕的母親，那個女人就像是突然蒼老了十多歲，頭發(fā)都白了許多。

    柏裕的母親對杜葉寒的態(tài)度絕談不上友好，她雖然沒做什么，也可能只是看在杜家的份上。當(dāng)時杜葉寒只是覺得莫名其妙，現(xiàn)在看來那對母子大概是一同患上了迫害妄想癥。

    杜葉寒多年來沒參加過一次同學(xué)會，雖然很多家世不錯的同學(xué)現(xiàn)在都在尚城打拼——按理來說相聚的機(jī)會很多，但是她從未想過再與他們見面。

    杜葉寒回想了很多過去的事情，最后做的夢，都是有關(guān)柏裕，仿佛那些記憶突然變得鮮活了起來。

    她夢見了圣誕節(jié)那天，同桌告訴她，柏裕約她在教學(xué)樓后花園里見面，她并不相信，但是因?yàn)楹屯狸P(guān)系不錯，覺得可能會有什么事，于是就過去了，到了約定的花園涼亭，她真的看到了柏裕。

    而那個少年正被好幾個男生簇?fù)碇?，看到她走了過來，那些男生開始起哄：“來了來了！”

    “杜葉寒，你不是喜歡柏裕嗎？”同桌的表情顯得很無辜，她拉扯著自己，使勁把自己往前推，“這可是好機(jī)會啊。”

    杜葉寒看到了柏裕的臉，那么茫然，他對此毫不知情。

    “別開玩笑了?！卑卦２荒蜔┑剞D(zhuǎn)了身，看上去很想離開這里。

    “別走啊，她可是杜晉臣的meimei，上次運(yùn)動會的事，我們都看到啦！”男生幸災(zāi)樂禍地說著，他們攔住了柏裕，“聽說她一直暗戀你呢?！?/br>
    柏裕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隨后大吼一聲道：“都滾開，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這種人！”

    他連看都沒看一眼杜葉寒，用力推開人群，飛快離去。

    人群安靜了片刻，隨即杜葉寒聽到了笑聲。

    “只是開個玩笑，別放在心上啊?！蓖佬ξ乜粗湃~寒，以為會看到杜葉寒傷心憤怒的樣子。

    但是杜葉寒感受不到任何羞恥，她能接收到的只有柏裕討厭自己的信息，其他的一切都像是無關(guān)緊要。雖然被柏裕厭惡，她卻一點(diǎn)都不難過，唯一想到的就是，以后還是不要被發(fā)現(xiàn)好了。

    杜葉寒對觀察柏裕上了癮，為了不再打擾他，她所有的行動都十分隱蔽，就像影子人一樣遠(yuǎn)遠(yuǎn)徘徊在他的身后，觀察他的行蹤、他的親朋、他的一切情緒。

    在這種觀察中，她就像獲得了另一段人生，感受到柏裕鮮活的生命力在她身上燃燒，填滿了無法見到杜晉臣的空虛感，因此她也能感覺到自身的溫度，她對于自己的狀態(tài)很滿意，即使柏裕因?yàn)椴煊X自己被跟蹤而越發(fā)焦慮，杜葉寒也沒有停止。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是個反轉(zhuǎn)……

    第9章 影子人（九）

    杜葉寒從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早上七點(diǎn)半，她的手機(jī)里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fā)過來的信息，收信時間是凌晨四點(diǎn)。

    【我不會放過你?！?/br>
    杜葉寒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她冷笑一聲，她快速按鍵盤，回復(fù)道：【你已經(jīng)暴露身份了?！?/br>
    【我不會放過你。】那頭秒回，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句子。

    瘋子。

    杜葉寒腹誹。

    她需要激怒他，讓他亂了陣腳。昨天她沒抓住他是個失誤，家里監(jiān)控視頻也是不能用的，畢竟和柏裕對峙過程中使用了乙醚和電棍，加上那是她安裝在自己公寓里的監(jiān)控，即使警察逮捕了柏裕，她也一樣會因?yàn)槌钟形淦鞅徽{(diào)查，她想過剪掉監(jiān)控視頻的一部分，只是這樣漏洞太多。所以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激怒他，讓他再一次下手，這一次她會以完全的被害人身份出場。

    杜葉寒收拾好自己，走出副臥，主臥室的門還關(guān)著，想必是薛柔課不多，還沒起床。杜葉寒做了兩份早飯，另一份用保鮮膜包好放在餐桌上，并留下便條說明自己上班去了，然后將帶過來的東西搬回自己的公寓。

    打聽柏裕的事其實(shí)很簡單，她雖然在高中的圈子里不怎么活躍，但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剛下了班，她就打電話和老同學(xué)聊天，同學(xué)名為晏芙夕，是在高中分班后認(rèn)識的，并不清楚杜葉寒被捉弄的事情。

    為了讓溝通更自然一點(diǎn)，她用約晏芙夕周末出門逛街為借口，友人一口答應(yīng)下來。

    然后杜葉寒順理成章地假裝八卦道：“你知道柏裕回來了嗎？”

    “柏裕？”晏芙夕在那頭楞了一下，“哪個柏裕？”

    “就是高中……高一下學(xué)期被綁架的那個男生?！?/br>
    “是他啊，他回來了？”晏芙夕咕噥了一聲，“不過也是奇怪，出國后就再也沒了消息?！?/br>
    “出國？”

    “聽說是受了驚嚇，被弄傷了這邊待不下去?！标誊较Φ故窍⒑莒`通，“而且他爸媽應(yīng)該很擔(dān)心那種事再發(fā)生吧，把他低調(diào)送出去反而更安全?！?/br>
    當(dāng)時事情算是嚴(yán)重了，只是因?yàn)閷W(xué)校和警局施壓，保密措施做得還不錯，至少柏裕的去向和聯(lián)系方式?jīng)]人知道，最多也只是像晏芙夕那樣以為他擔(dān)心自身安全于是躲到了國外。

    杜葉寒特地買了一瓶防狼噴霧，正好能裝入口袋，還順便買了一個果籃，之后開車到了柏裕家附近，她對他家的地址還隱隱有印象，柏家在尚城很有名，位置稍微調(diào)查便能知道。她按下門鈴沒多久，柏裕的母親就開了門。

    乍一眼看到杜葉寒，那個女人愣住了。

    “伯母，您好?！倍湃~寒滿面笑容，“聽說柏裕回來了，我是他的老同學(xué)，您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