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即便是知道蘇清風(fēng)故意在整他，但是他偏偏還不能對蘇清風(fēng)做什么，甚至還要討好蘇清風(fēng)。

    站在后廚門口的蘇元鐵，看著余海腆著一張臉，明明年紀比蘇清風(fēng)大，但是嘴里一口一個哥，叫得無比勤快。

    他的心中微動，似乎有了全新的感悟。

    原來不是只有拳頭，才能讓人感到服氣。

    地位和手藝，也能讓人低頭。

    甚至有的時候，比拳頭還好好使。

    ……

    此時國營飯店到了營業(yè)的時候，店外的食客，一窩蜂地跑到飯店內(nèi)。

    排骨燉豆角的香氣，從后廚悠悠飄出，然后在飯店大堂內(nèi)飄散開來，最后在飄到店外，甚至在街上，肆意傳播著這股葷香味。

    這熟悉的霸道感……讓不少原本打算經(jīng)過國營飯店老食客，下意識腳步一轉(zhuǎn)，又來到了國營飯店里面。

    等到了飯店里面，他們驟然發(fā)現(xiàn)，今天的國營飯店，格外熱鬧。

    倒是有點像……那位蘇大師傅還在時候的樣子。

    膽子大的人，笑嘻嘻地頂著陳美蘭的冷眼，湊到窗口那邊去，等看到蘇清風(fēng)熟悉的身影后，一個個敲鑼打鼓，恨不得放鞭炮似的，在國營飯店內(nèi)宣揚起來：

    “蘇大師傅回來啦！咱們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

    人群中不少食客，因為是單身職工，兜里有倆錢，平日里啥也不喜歡，就是喜歡吃點好的。

    如今聽到蘇清風(fēng)回來，他們幾乎腦子中，下意識地回想起了，蘇清風(fēng)的招牌菜。

    像什么紅燒rou、九轉(zhuǎn)大腸，只要一想到記憶中的這些菜色，他們心中的口水，就會忍不住嘩啦啦地流淌。

    不知道是誰輕嘆了一句，“可惜今天吃不到紅燒rou和九轉(zhuǎn)大腸了?！?/br>
    旁邊一個年輕小子，在隊伍里排著，止不住地向前張望，探頭探腦的。

    他聽到這話，看了說話的那人一眼，滿眼都是興奮，“我可不嫌棄。只要蘇師傅做的，都好吃。有的吃就不錯，別挑三揀四了?！?/br>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后，先前說話的那人非但沒有惱，反而頗為贊同地點點頭。

    “你說得對，有的吃就行。”

    他們來的早，排在前面，林明亮透過窗口，剛好聽到了這三兩句話，臉色微微黑了。

    不是！

    他知道自己的手藝是不如蘇清風(fēng)，但是也沒必要這么嫌棄吧？

    這群人，這么不給他們面子的嗎？

    林明亮轉(zhuǎn)過頭，似真似假地朝蘇清風(fēng)抱怨一句，“你把這群人的胃口都養(yǎng)刁了，等你去縣里面了，你讓他們怎么辦？”

    蘇清風(fēng)嘆了口氣，頗為認真地感慨了一句，“什么時候起，優(yōu)秀也變成一種過錯了？”

    林明亮見他那欠兒吧唧的樣子，頓時笑罵一句，“你可就拉倒吧。”

    比起林明亮和蘇清風(fēng)兩人的自然熟稔，余海愈發(fā)有一種融入不進去的感覺。

    更別說剛剛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更加不敢出什么風(fēng)頭了，就怕蘇清風(fēng)還藏著什么大雷，就等著他去踩。

    他算是看明白了，蘇清風(fēng)年紀雖然小，但卻是一個滑不溜秋的。

    完全不像林明亮，只長歲數(shù)，不長心眼，難怪到現(xiàn)在，還被蘇清風(fēng)壓著，當(dāng)一個二灶。

    隨著越來越多的擠入國營飯店，蘇元鐵就雙手抱臂，站在墻角，看著這來來去去的眾人。

    他面容看似冷酷，其實一雙閃爍不定的眼睛，已經(jīng)充分暴露出他的好奇心。

    通過這些國營飯店食客的評價，再加上對比昨天家中宴席的菜品口味，他可以進一步感受到，蘇清風(fēng)的手藝高超，根本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水準。

    這讓蘇元鐵想起一句話，那就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只不過等待的時間久了，蘇元鐵又是十五六歲的發(fā)育年紀，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他按捺住腹中的雷鳴，準備去供銷社買點吃的，先墊點東西吃。

    但是他沒有想到，還沒等到他離開過國營飯店，蘇清風(fēng)就站在窗口處，朝他揮了揮手。

    就見蘇清風(fēng)遞出一個飯盒，趁著周圍人看過來的時候，故意大聲道，“四兩糧票，三毛五。”

    蘇元鐵一愣，旋即快速反應(yīng)過來了。

    他身上不缺這點糧票，因此很快就掏出來了。

    因為國營飯店今天簡直是人滿為患，蘇元鐵沒辦法，只能找個稍微人少一點的地方，和別人搭桌。

    好在鄰座的大叔很熱情，就是……過分熱情了一點。

    蘇元鐵聽著他的嘮嘮叨叨，一面打開飯盒。

    他還沒什么反應(yīng)，旁邊的男同志就驚呼出聲。

    “同志，你這運氣真好。打飯的時候，居然是rou多豆角少，雖然……蘇大師傅做的豆角也好吃，但是我還是更喜歡吃rou?！?/br>
    蘇元鐵看著飯盒中幾乎要滿出來的rou塊，嘴角翹了翹，然后又很快捋平。

    他笑了笑，眉眼松弛，看起來也沒有那么難以接近了。

    就聽見他說了一聲，“我的運氣一向不錯?！?/br>
    隨后，他就頂著旁邊人羨慕的目光，大口吃著排骨。

    排骨酥爛，浸泡在汁水中，很是入味，一口下去，便能夠輕松脫骨。

    rou吃多了，感覺膩了，那就再嚼豆角，嘎吱嘎吱的，很是解膩。

    吃到最后，咸菜包子再配著汁水，一口咬下去，簡直不要太舒服。

    一個沉甸甸的飯盒，被蘇元鐵以餓狼撲食的姿態(tài)，大口吃完了。

    旁邊人看到他的吃香，原本就饞的不得了，這下子更是埋頭苦吃起來。

    還別說，看蘇元鐵這個小同志吃東西，還挺下飯的。

    就在這時候，國營飯店外，傳來叮鈴的自行車聲音。

    自行車可是個稀罕的貨色，飯店內(nèi)，不少人都抬起頭，看向來人。

    來人昂首闊步，衣服筆挺，穿著精神，走路的時候，手里還拿著倆飯盒。

    他往點菜的地方一杵，口中就跟報菜名一樣，連葷帶素的，都點了兩份。

    見眾人看過來，他咧開嘴一笑，“我是幫韓副書記來打飯的。”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應(yīng)和他所說的話，人群中突然有一道小小的聲音，“我好像見過這個人，是公社里的一個干事。”

    頓時，大家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而后廚中。

    林明亮對這樣的情形，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了。

    韓副書記啊……

    那可是老熟人了。

    他喊人幫忙打飯，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一旁的余海，此時羨慕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雖然在洗菜，但是他都聽得真真的。

    根據(jù)外面人的說法，韓副書記和蘇清風(fēng)交情不是一般的好。

    就連這次蘇清風(fēng)回來上班，韓副書記也特地叫人來打飯。

    這一方面，是蘇清風(fēng)的做菜水平不錯，另外嘛……只能說兩人關(guān)系好，韓副書記特意給蘇清風(fēng)撐場子。

    余海覺得，自己要是能混到這一地步，只怕晚上做夢，牙齒都能笑掉。

    可偏偏……這些東西，對于蘇清風(fēng)來說，都是習(xí)以為常的。

    憑什么啊？！

    憑啥他怎么求都求不到的東西，對于蘇清風(fēng)來說，卻是唾手可得？

    這樣一想，余海洗菜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一點。

    過了好半天，他那種又酸又嫉的狀態(tài)，才慢慢消失。

    等到吃飯點過去以后，飯店里也逐漸安靜下來。

    蘇元鐵尋思著自己在這坐著，也不像話。

    干脆也跟著陳美蘭，慢慢開始打掃衛(wèi)生。

    陳美蘭原先對著這小子還有點發(fā)憷，但是經(jīng)過這么一遭，她倒是熟稔多了。

    她對蘇元鐵熟悉了，口中的話忍不住多起來了。

    蘇元鐵有點受不了。

    他坐在小馬扎上，托著下巴，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幫忙了……

    蘇清風(fēng)也趁著休息的功夫，快速吃了口飯。

    轉(zhuǎn)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余海不知道哪去了。

    ……

    郵局。

    余海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要撥打的地名，付了押金，就在一旁等候起來。

    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人不太多，大約等了五分鐘左右，那里就傳來一道聲音，“哈市，五號房！”

    余海“誒”了一聲，匆匆跑過去。

    剛接起電話，那頭的女聲就滿是不耐煩。

    “余海，你要的工作崗位，我都幫你解決了。你可別貪得無厭?！?/br>
    余海原本還有點心虛，但是聽到這個女人，居然是這么一個口氣，他頓時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