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堂皇說，冬天路滑，他陪著放心點(diǎn)。

    幾個上杜俏鋼琴課的小朋友, 都認(rèn)識他了，都叫他大塊頭叔叔。琴行里的人也知道杜俏離婚又結(jié)婚的事, 雖有點(diǎn)詫異，但能看出杜俏跟這一任的老公，感情似乎更好點(diǎn)。作為外人，什么都不能說, 只能是祝福吧。

    杜俏走出教室，看見秦磊正在打電話。

    他面色凝重，好像是有什么事。

    秦磊掛掉電話，同時也看見杜俏了，向她走來。

    “有什么事嗎？”

    “這不快過年了嗎？老徐他們想結(jié)工資，但是上面一直拖著不給結(jié)，逼急了才說今年沒錢發(fā)工資。”

    杜俏眨了眨眼：“這是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現(xiàn)在還有人敢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

    以前新聞上總會報道無良包工頭惡意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一些農(nóng)民工為了要到工資，跳樓、堵路、在政府門前靜坐之類的事情，對社會造成的影響極其不好。后來幾經(jīng)國家整頓，甚至□□印發(fā)了《關(guān)于全面治理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等文件，將此作為解決治理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的長久機(jī)制，現(xiàn)在敢大明大白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有沒有辦法的問題，誰也不愿頂著槍頭當(dāng)出頭鳥，但關(guān)鍵得有錢才行，我聽老徐說那張總好像真是沒錢了?！?/br>
    “那怎么辦？”

    “等會我去看看再說?！?/br>
    秦磊把杜俏送了回去，就直接去了老徐說的地方。

    其實(shí)老徐他們在給秦磊打電話之前，已經(jīng)辦法想盡，現(xiàn)在只差最后一步，動用極端手段，要么就是找個高樓大廈的樓頂蹲著，要么就去市政府門前靜坐，但這些辦法都是實(shí)在不得已才會付出行動。

    “在這種地方辦公，他說他沒錢，誰信?。　鼻乩诘綍r，人群里正在嘰嘰喳喳說話，其中有個高嗓門格外引人矚目。

    還別說，能在這種地方辦公的，確實(shí)看起來不像沒錢。

    歐式的三層別墅，以a市目前的房價，至少在千萬以上。不像是辦公的地方，倒像是住處。

    這也確實(shí)是在住宅區(qū)，只是這片靠近市郊，再加上剛建成沒多久，入住的業(yè)主似乎并不多。如今正處在裝修階段，小區(qū)的安保似乎也沒跟上，所以這群建筑工才能長驅(qū)直入來到這里。

    “磊哥，你來了?！贝蟪？匆娗乩冢谌巳豪飺P(yáng)聲喊他。

    一看見秦磊來了，很多人紛紛跟他打招呼。

    “磊哥?！?/br>
    “秦磊，你幫咱們想想辦法?！?/br>
    “這快過年了，能過下去誰也不愿跟他們鬧……”

    在七嘴八舌中，秦磊走到老徐他們面前。

    老徐、劉建山、大常、高子，還有一些其他熟悉的面孔，這些面孔并不好看，甚至是粗糙、有點(diǎn)臟的，有的頭發(fā)好些天沒洗了，亂成一團(tuán)糟，有的估計幾天沒洗臉，眼角還有眼屎。

    但無一例外，望著他的眼神里都綻放著希冀的光芒。

    秦磊苦笑，其實(shí)他還真擔(dān)不上他們的期盼，他也就是以前帶著他們里面的某些人去要過一兩次被拖欠的工資而已。

    老徐的臉有點(diǎn)羞愧：“磊子，其實(shí)不該叫你來，你現(xiàn)在沒在工地上做，這事也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但你看這么多人都等著，等著這筆錢回家過年，其實(shí)早就在找他們要，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到最后林兵都不見影兒了，每次打電話就說忙……”

    “沒事，老徐叔，我就幫忙看看。實(shí)在不行，我估計也沒什么辦法?！鼻乩跊]把話說死。

    “秦磊，你肯定有辦法，以前不是要過兩次，咱們這次可就全看你了?！眲偛拍莻€格外高昂的嗓門，人稱‘小能球’的王二球插嘴道。

    他的話迎來老徐和劉建山的怒目，本來就是請人拿個主意幫忙，人家?guī)褪乔榉?，不幫是本分，怎么從王二球嘴里聽著就不太像話。關(guān)鍵這次來，也不光老徐他們這幫人，還有些跟王二球一起來的，甚至本身就在一個工地上干活，但歸類不到老徐這幫人里面的一些工人。

    人多，心就雜，所以明知道王二球這話有問題，但還是有些人附和。

    秦磊歷來討厭這種‘天下皆你媽’的人，好像弄得別人欠他的似的。他以前就不含糊這種話，更不用說現(xiàn)在。

    他掏出一根煙，點(diǎn)上，吸了一口：“王二球你這話說得太見外了，別說我現(xiàn)在沒在工地上做了，還在工地上做的時候，也跟你們尿不到一個壺里，你可千萬別指著我，我沒那個本事?！?/br>
    這個‘你們’和‘尿不到一個壺里’，其實(shí)是有故事的，在這個工地上做得稍微久點(diǎn)的都知道。大概就是王二球這一幫人，和秦磊這幫人以前起過沖突。說起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小事見人品，所以秦磊平時特別不愿搭理王二球這群人。

    這話說得王二球有點(diǎn)尷尬，他長著一張鞋拔子臉，干瘦干瘦的，不過他向來是個死皮賴臉的，唾面都能自干，所以嘻嘻一笑，就湊到了秦磊旁邊。

    “怎么沒那本事，讓我看秦磊你就特別有本事，現(xiàn)在不老板也當(dāng)上了么？我這人說話不過腦，你還跟我計較是不是？”

    “可別，我怕我在前面沖鋒陷陣，后面有人捅我刀?！鼻乩诘鹬鵁煟菩Ψ切Φ乜此?。

    這又扯到一回舊事，還要說到去年，現(xiàn)在物價飛漲，工人工資也在漲，外面的工人的工資都漲了，可秦磊他們的工資一直沒漲起來。老徐和秦磊他們就商量著找上面人談一談，可話還沒遞上去，就有人把他們賣了。

    雖然事情也辦成了，但中間費(fèi)了很大的功夫。等事情過了以后，才知道賣他們的人是王二球和他一起的人。

    關(guān)鍵是這伙人拿著他們?nèi)ベu好，想和上面談漲工資的，但是沒談成，后來又回來吃了秦磊他們現(xiàn)成的。

    這次要不是想著人多勢眾，老徐還真不想帶王二球他們，其實(shí)也不是老徐帶他們來的，根本沒招呼他們，是他們自己湊上來的。

    “你看你這是在說哪里的話？”王二球連連賠笑。

    秦磊也懶得理他，扭頭跟老徐他們說情況具體。

    “我還是先給林兵打個電話看看情況……”

    “磊哥，你看我這也就是個打工的，你尋著跟我別勁兒干啥？如果我是老板，我有錢，我肯定把工資給發(fā)了，關(guān)鍵我不是老板。而且張總也確實(shí)沒錢了，甲方那邊有兩期的工程款都沒結(jié)，這平時砂石、水泥、各種材料都是張總自己墊錢，張總再大的身家往里面填也不夠啊，你說以前張總手頭寬裕的時候，什么時候欠過你們的工資……”

    掛了電話，林兵滿頭大汗，明明是寒冬臘月，他里面的衣服就從來沒干過。

    都是急的。

    可光急有什么用，他也不是老板。

    他躲在窗簾后，往下面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