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臣……是臣不好?!?/br> 是他心?急了,她早就同他說過,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情,是他說也許她會對自己日久生情,這一切都是他強求來的。 如今他更是不應(yīng)該逼她,他應(yīng)當(dāng)給她些時間才?對。 裴詞安舍不得看見沈若憐受一點兒?委屈,可一想到如今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都是拜自己所賜,他心?里就愈發(fā)愧疚。 “公主……” 小姑娘瞪著一雙水蒙蒙的眼?睛看他,吸了吸泛紅的小鼻尖,聲音帶著鼻腔,“以后不準你這樣逗我了?!?/br> 她沒哭出來,方?才?見裴詞安那副局促的樣子,她忽然又覺得有些想笑,倒也沒那么委屈了,況且,他也沒做錯什么。 想了想,沈若憐又補了一句,“罰你待會兒?給我去泰和飯莊買個冰糖肘子。” 她的嗓音糯糯的,說話?的語氣也嬌嬌軟軟的,尾音帶著一絲俏皮,裴詞安心?里一軟,笑看著她: “臣、遵旨?!?/br> 沈若憐“噗嗤”一聲笑出來,故作夸張地叉著腰瞪了他一眼?,嗔道: “你怎么現(xiàn)在這么油嘴滑舌啦。” 小姑娘眼?角還有些微微的嫣紅,這一眼?瞪過來,又嬌又媚,裴詞安掩下心?底的悸動,拍了拍她的腦袋,“走吧,回去換了衣裳,給你去酒樓買冰糖肘子。” 他知道沈若憐十分看重他這個“朋友”,就跟看重白玥薇一樣,也正是她把他當(dāng)做朋友,才?對他沒有太?多男女大防。 可她還不喜歡他,所以還接受不了他突然認真的親近或深情。 裴詞安看著在前面走著的沈若憐,在心?里提醒自己,下次再不能這般莽撞和唐突了,免得再嚇到她。 這般想著,不知為何?,裴詞安又下意識朝不遠處的二樓上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那里早就沒了太?子的人影兒?,只有檐下的羊角燈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動著。 等到兩人回到休息的雅間時,晏溫已經(jīng)帶著人離開了。 沈若憐松了口?氣,和裴詞安各自換了常服,自有招待的應(yīng)侍給他們端來茶水點心?。 兩人邊吃邊等,小半個時辰后白玥薇和褚鈺琛也回來了。 四人一合計,反正要去買冰糖肘子,不然就順路去泰和飯莊將晚飯一并解決了。 - 夕陽在寬敞的朱雀大街上鋪了薄薄一層碎金。 喧囂的街市上,有些路遠的小攤販已經(jīng)開始收起?了攤子,準備提前趕路回家,倒是兩旁的酒樓茶肆逐漸迎來送往逐漸熱鬧起?來,再遠處的人家三三兩兩升起?了炊煙。 春日的黃昏,在橙色的天空下,有種特別的生機與活力。 一駕繁貴富麗的馬車緩緩從朱雀大街的南端駛來。 晏溫坐在馬車里,夕陽從半開的車窗投射在他對面的小幾上,給馬車里也染上了一絲溫情。 他慵懶地倚著引枕,微掀眼?簾,索然無味地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街景,眸子里一片寡淡,好似這繁盛熱鬧的市井生活,并不能引起?他情緒上的半分波動。 馬車轉(zhuǎn)了個彎兒?,夕陽投在晏溫的左手上,他感覺到一絲暖意,張開手心?,垂眸看了眼?掌心?,唇角忽然扯出一個淡漠的笑意。 二十四年皇宮生活,十六年儲君之位,他深信自己早已變得冷靜自持,事實上,他在政事上的確嚴明?冷血,從未出過任何?披露,他也力圖去扮演好一個溫潤仁厚的上位者。 可他最?近越發(fā)覺得從前的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他開始懷念那年戰(zhàn)場上的生殺予奪,進攻、侵略、掠奪,任何?一個字眼?此刻想起?來,都令他熱血沸騰。 馬車緩緩?fù)O?,李福安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暗钕?,到了?!?/br> 晏溫收緊掌心?,聲音里含著愉快地笑意,“知道了?!?/br> 李福安不知道殿下在笑什么。 他跟著晏溫下了馬車,一道走進街邊一個寫著“金玉滿堂”的鋪子。 還沒進去,方?掌柜就一臉笑意迎了出來,作勢就要跪,被?晏溫攔住了,他只得躬身?對晏溫行了一禮,“殿下您怎親自來了,快請進來上座?!?/br> 晏溫虛扶了方?掌柜一把,溫聲笑道: “孤今日出來辦事,恰好路過,便想著不麻煩方?掌柜再遣人送一遭了?!?/br> 方?掌柜忍不住悄悄睨了晏溫一眼?,見他眉眼?溫和,神色沉穩(wěn)端方?,絲毫沒有他從前見的那些紈绔的架子。 方?掌柜心?中不由?愈發(fā)敬重,忙叫伙計將東西送來,雙手呈了上去,恭敬道: “殿下您瞧,這是您上次差人送來的翡翠,小的已經(jīng)按照您的要求,讓他們打了這一副耳墜和發(fā)簪,你看看可能入得了您的眼??!?/br> 恰在此時,小二捧了茶過來,因為太?過緊張,給晏溫倒茶時險些灑在了外面,晏溫笑著虛扶了一下,對那小二十分溫和地道了聲,“有勞了?!?/br> 那小二一怔,面上竟生出了一抹紅暈,一疊聲地說著“多謝殿下?!?/br> 小二倒了茶退下后,晏溫拿過托盤里的那支玉簪揣摩了半晌,放回去,笑道: “甚合孤的心?意,李福安,賞?!?/br> 方?掌柜聞言一顆提在喉嚨眼?的心?瞬間落回了肚子里,急忙跪下謝了恩,接過賞賜,親自去將那副耳墜和發(fā)簪打包。 臨走前還熱情地讓晏溫先喝茶,說這茶是他嶺南老家親戚托人送來的,雖然賣相差些,卻口?感回甘,十分好喝。 見晏溫笑著應(yīng)了,方?掌柜喜滋滋便去了后面包東西。 待到方?掌柜走了,李福安覷了眼?晏溫,猶豫道: “殿下,這茶——” 太?子在某些方?面十分講究,比如這茶是斷斷入不了他的眼?的,更何?況這茶具也不是他常用的。 晏溫笑看著李福安,神情愉悅,“方?掌柜既說是嶺南來的好茶,福安還不趕快嘗嘗?!?/br> 李福安:…… 他就知道,這種事哪次少得了他的。 方?掌柜包完東西回來,見桌上的茶果然被?喝個干凈,心?里又感動又激動,急忙就要讓小二將后院房里放的那一包茶葉都拿來,要敬獻給太?子。 李福安眼?角抽了抽,沒等晏溫說話?,自己先開了口?,“方?掌柜不必客氣,您這茶自己留著喝就行,太?子殿下他——近日胃寒,宮里給開了養(yǎng)胃的藥,這綠茶實不宜多喝?!?/br> 他對方?掌柜說著話?,極力忽視太?子對他微微挑眉十分好整以暇的樣子。 方?掌柜聽完,哀嘆一聲,說都怪自己不知道,還讓殿下喝了這茶。 晏溫淡淡一笑,“無妨,你也是一片好心?。” 說著,他視線一轉(zhuǎn),指了指一旁柜臺,“這鐲子看著十分別致,孤能否看一看?” 李福安和方?掌柜不約而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那柜臺上放著一個紅木盒子,盒子里裝著一只鎏金鏤空手鐲。 那手鐲上的紋樣是兩枝纏繞的藤蔓,而在手鐲最?下方?,還墜著一朵并蒂蓮,并蒂蓮的蓮心?分別點了一顆紅寶石和一顆藍寶石,小小的,卻十分精致。 看那手鐲的尺寸,就是專給小姑娘帶的。 方?掌柜“哎呦”一聲,走過去連同那紅木盒子一塊兒?拿了過來,笑得諂媚,對晏溫道: “這不是巧了。” “巧了?” 晏溫拿出當(dāng)中的鐲子,這才?發(fā)現(xiàn)這鏤空的鐲子里面還嵌了幾顆小小的鈴鐺,他忽然就想象出沈若憐帶上這個鐲子的樣子。 李福安問方?掌柜,“這鐲子怎么賣的?” 方?掌柜一拍大腿,有些痛心?疾首地模樣,“哎喲,小的剛才?說巧了,說的就是這個?!?/br> “這鐲子,是裴尚書家的裴二公子親自設(shè)計了圖樣,拿到我們這里,讓我們幫著打的。這——” 方?掌柜偷偷看了一眼?晏溫的表情,聲音越發(fā)低了下去,“這鐲子本?店沒有售賣的權(quán)利?!?/br> 李福安覺得自己頭?皮都麻了,裴詞安親自設(shè)計的鐲子,還能送給誰,怎就好死不死地被?殿下看到了。 他根本?不敢看太?子一眼?,余光瞥見他將那鐲子放了回去,溫潤的聲音里帶著寬厚笑意: “無妨,孤也就是覺得好看,欣賞一下而已,裴公子果然眼?光不錯。” “誒誒?!?/br> 方?掌柜將鐲子收起?來,交給小二放了回去。 晏溫將手串抹下來,拿在手里捻了捻,慢條斯理地起?身?朝外走去,李福安和掌柜的一左一右跟著他。 及至走到門邊的時候,晏溫忽然又停了下來,頓了頓,他回頭?看向方?掌柜,“倘若孤想打一條腳鏈呢?” 他停了一下,“就比如和那鐲子一樣的,空心?的,帶鈴鐺的?!?/br> 方?掌柜認真想了想,一臉正色道: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殿下若是給腳鏈上嵌了鈴鐺,那么稍微一走路或者晃動就會發(fā)出聲響,是否會有些——” “無妨。” 方?掌柜“吵”字沒說完,晏溫打斷他的話?,笑得意味深長,“就讓它響?!?/br> 直到太?子走出去好久,方?掌柜還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要在腳鏈上加那么多鈴鐺。 他撓了撓頭?,招呼小二過來收拾東西。 晏溫回到東宮未出片刻,戶部的張侍郎在外求見,晏溫凈了手,坐到桌前,讓李福安將人帶進來。 戶部張侍郎名喚張武,他今日本?來在家待得好好的,突然被?東宮的人喚進宮,說是殿下召見,一路上來的時候心?中十分忐忑,也不知太?子殿下親自召見,是好事還是壞事。 雖然太?子仁厚,但那威儀也不由?讓他心?生敬畏,此刻聽聞李福安讓他進去,張武深吸一口?氣,這才?輕手輕腳推門走了進去。 他跪下前抬頭?匆匆掃過晏溫,見他正拿著一方?白色的帕子擦手,面上并無不善,心?下松了些,“殿下?!?/br> “嗯。” 晏溫放下帕子,讓他平身?,手指搭在書桌邊緣點了點,才?道: “聽聞京郊的丹良馬場是你弟弟包下的?” 張武一愣,不知殿下為何?突然問這個,如實應(yīng)道:“是舍弟所承包,敢問殿下,可是這馬場出了何?事?” 晏溫笑道: “倒也沒什么事,只是孤今日去瞧了,那馬場建在云山下,如今恰逢春季多雨,那云山極易有泥石流,若是哪日傷了人便不好了。” 張武的弟弟張文去歲來找他商議承包馬場之事時,兩人只覺得這馬場離京郊遠私密性好,場子又大,十分適合做達官貴人的生意,當(dāng)時兩人確實沒想過這一茬。 如今太?子既能說了,那定是存在著大隱患的。 他一時有些后怕,不由?問道:“那依著殿下的意思,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