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我們完全可以按照朋友的方式互稱教名,菲利普。” “好吧,”昂吉安神父的兩只手攥了起來,夾在兩膝之間,他看上去有些尷尬,“呂西安,您也是上過主日學(xué)校的——我們一起在教堂的唱詩班里唱過贊美詩!您總不會支持這樣的法案吧?” “如果您是問我個人的看法的話——那么我對教會當(dāng)然是有感情的,然而……” “然而?” “然而作為政治家,我必須要考慮到法蘭西共和國和法蘭西民族的利益?!眳挝靼舶迤鹉榿?,“我不得不說,費里先生提出的論點不無道理。” 他看著神父像掛在魚鉤上充當(dāng)魚餌的蟲子一樣扭動著。好極了,他想,教會對費里的法案感到不安,那么他就有機會說服這些教士們走上談判桌。 “當(dāng)然啦,”他話鋒一轉(zhuǎn),“教會也是法蘭西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我覺得我也有必要聽一聽來自另一方面的意見?!?/br> 昂吉安神父明顯的松了一口氣,顯然他一直害怕呂西安會無條件的站在費里那一邊,既然呂西安愿意接受善意,那么說明大家還有的談,“那些關(guān)于您明智的傳言果真沒錯——我今天奉大主教的命令來,就是希望向您傳達一下教會的善意?!?/br> “我已經(jīng)深切地體會到了?!眳挝靼舱f。 “那么法座閣下希望邀請您明晚去他的府邸共進晚餐,他希望能夠有機會向您展示更多的善意?!?/br> 更多的善意?這個說法令呂西安莫名有些想要發(fā)笑,“請您轉(zhuǎn)告大主教,我非常榮幸?!?/br> 神父滿意地告辭離去了,呂西安同樣感到滿意,他轉(zhuǎn)身看向夏爾,挑了挑眉毛。 “您看到了嗎?用不著別人幫忙,單單靠我們自己也能把事情做成。” 第176章 部長與大主教 關(guān)于《政教分離法》的報道,依然占據(jù)了第二天《今日法蘭西報》的頭版,而其他報紙也紛紛跟進,用大量的版面報道這則新聞,吸引了大量讀者的注意,一時之間竟有了一場大論戰(zhàn)的勢頭。 這樣的局面正是呂西安所期待的,在他看來,現(xiàn)代政治不過是曝光率的比拼,衡量政客們的標(biāo)準(zhǔn)并不是政績,而是報紙上關(guān)于他們文章的行數(shù)。一個人要在政界取得成功,就必須要讓自己的名字不斷出現(xiàn)在報紙上,直到家喻戶曉。他推動這個教育改革本就是為了獲取政治資本,如今成為了聚光燈下的關(guān)注焦點,自然是得償所愿。 除此以外,如果呂西安讀報紙時候更仔細一些的話,他就會在《今日法蘭西報》的第六版看到一條簡短的新聞——布朗熱將軍于前一天跨過邊境,成為了在外國的法蘭西政治流亡者當(dāng)中的一員。這位過氣政客的名字恐怕以后不會怎么出現(xiàn)在報紙上了,這條簡短的新聞也為這場荒唐的“布朗熱運動”畫上了句號,短短的幾行鉛字竟成為了將軍短暫政治生命的墓志銘。 布朗熱將軍的結(jié)局早在兩個月前那個關(guān)鍵的晚上就已經(jīng)注定了,當(dāng)軍事政變的可能性被消弭之后,那些原本就是為了投機而聚集在布朗熱將軍身邊的三教九流隨即作鳥獸散。自那以后,政府當(dāng)中就傳出聲音來,要求由參議院代行最高法院的職權(quán),以叛國和陰謀推翻政府的罪名對布朗熱將軍進行審判。而這位將軍屬實不是個做英雄的料,還沒等到共和派真的做什么,他早就已經(jīng)嚇得惶惶不可終日了。 于是,布朗熱將軍倉皇乘坐火車逃跑了——這樣的安排正合內(nèi)閣部長們的意思,尤其是呂西安,他一點也不希望布朗熱將軍被審判,誰知道他會在法庭上說出什么東西來?還是要他靜靜地從公眾視野當(dāng)中消失為好。在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默認(rèn)下,布朗熱將軍堂而皇之地登上了跨國的列車,上百人注意到了他的出逃,但直到他跨過邊境,這個消息才在報紙上被簡單地提及了。 對于呂西安而言,這又是一個絕好的消息:隨著布朗熱將軍被世人所遺忘,他之前在布朗熱將軍身邊所做的那些事情也就成了陳年舊事。而在這個風(fēng)云變幻的時代,主宰法蘭西的政客,富豪,法官和將軍們誰沒有一些黑歷史呢?每個人禮服的下擺都沾上了泥點子,那么也就相當(dāng)于每個人都輕輕白白。呂西安如今是個共和派,至于過去的那些事情,就讓它們成為留在歷史書上的幾句話好了。 因此可以想像到,這一天晚上華燈初上之時,呂西安是懷著多么輕松的心情前往巴黎大主教的府邸赴宴的——前一天昂吉安神父表達的靈活態(tài)度,令他對今晚的談判充滿了信心。天主教會的勢力在過去的一個世紀(jì)里不斷被削弱,如今又再次蒙受了失敗,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要從教會這里得到讓步,顯然比試圖讓費里退讓要容易的多。 巴黎大主教的府邸燈火輝煌,紅衣主教們被稱作教會當(dāng)中的親王,他們平日里的排場自然也和世俗的親王不相上下。這座高大的府邸門前的臺階上鋪著紅地毯,馬車一停下,一個穿紅色號服的仆人就上前來拉開了車門。 呂西安和夏爾一起,被這個仆人帶到了大主教金碧輝煌的客廳里,在那里,他們見到了身穿便服的大主教。 “部長先生,我很榮幸能在自己家里接待您?!卑屠璐笾鹘讨鲃雍蛥挝靼参帐?,這位法蘭西教會中地位最高者有著寬闊的臉龐,一雙手很小,然而手指卻很粗大,說話的聲音也很沉著,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露著和氣——與那些一副苦相,眼里冒著狂熱光芒的傳教士完全是兩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