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珞：“……”

    “阿瑟，以后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本，還是莫要看了。”尸天清扶額。

    “我——說——的——是——真——的——”郝瑟叉腰，吊著三白眼拉長嗓門。

    “阿瑟小聲點(diǎn)，若是把千竹吵醒就糟了——”

    “本大俠句句屬實(shí)——！”

    “對對對，是真的……”

    “嘎五十兩銀子，賭不賭？！”

    “阿瑟……”

    舒珞看著臉紅脖子粗為大吼的郝瑟，還有一旁無奈苦笑的尸天清，緩緩搖起玉骨扇，無聲輕笑。

    小瑟，若真有那一日，那就太好了……

    只是——

    舒某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到那一日……

    *

    其后五日，西安府內(nèi)，又發(fā)現(xiàn)四具無名尸，皆是面容蒼老，發(fā)須銀白。經(jīng)過南燭和王梁聯(lián)合解刨驗(yàn)尸，得出結(jié)論，四人皆是年齡過大，衰老而亡，但詭異是，四人骨骼年齡皆屬青年，兩人三十歲上下，一人四十歲左右，還有一人甚至只有二十歲上下。

    最后一具尸體，最為新鮮，南燭在這具尸體的血液中測出了殤魂蠱毒，至此，南燭關(guān)于殤魂蠱的死因推論不幸變成了現(xiàn)實(shí)。

    但是，仍存在數(shù)個疑點(diǎn)。

    其一，殤魂蠱從第一重蠱毒發(fā)展至第二重蠱毒，起碼要兩年以上的時間，但根據(jù)斂風(fēng)樓的消息，江湖上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所以，這些人到底是何時何地何因中蠱，根本無從查證。

    其二，雖然尸體身份難以確認(rèn)，但皆虎口存有老繭，說明乃是常年習(xí)武的江湖人。而在西安府中，江湖人聚集最多的地點(diǎn)即是霜泉山莊，但是經(jīng)過蕭煉老莊主的查探，發(fā)現(xiàn)本地并無武林人士失蹤。因此推斷，這些尸體皆是外地人。

    由此，又出現(xiàn)了新的疑問。

    這些人是到了西安府突然毒發(fā)身亡？還是有人將尸體搬運(yùn)到了西安府？

    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則是這下蠱之人。

    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江湖上知曉殤魂蠱的只有寥寥數(shù)人，第一個，便是給尹天清下蠱的宣木峰，如今早已失蹤；第二個，便是游八極和孟羲，自然不會是下蠱的兇手；第三個，便是從斂風(fēng)樓盜走銀絲蛭豢養(yǎng)辦法之人，根據(jù)郝瑟所推理，此人很有可能就是二十年前害了前一代斂風(fēng)樓樓主的那個吳令，而第四個，自然就是——

    “吳茱萸，老子打賭，肯定是吳茱萸！”郝瑟蹲在凳子賞，啪啪啪拍著桌子叫道。

    同桌數(shù)人，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朱佑樘、南燭、流曦、宛蓮心，外加蕭煉、蕭晨月和王梁，都齊刷刷瞪著郝瑟，滿頭黑線。

    “吳茱萸此人，我們至始至終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小生真的懷疑，世上是否真有這個人存在。”文京墨掐著額頭道。

    “此人叛出云隱門之時，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已經(jīng)年過七十——”南燭蹙眉，“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難道還有精力折騰這么多事？”

    “小南燭，你不可以小覷變態(tài)的精神力??！這種人，精力充沛永遠(yuǎn)出乎你的想象?！焙律Q起手指定聲道。

    眾人“……”

    “師父，如今并無證據(jù)，你為何斷定是此人所為？”好學(xué)生朱佑樘舉手提問。

    “小樘，為師今天就教你一個十分重要的課程！”

    “徒兒洗耳恭聽！”朱佑樘正襟危坐。

    “那就是——”郝瑟瞪眼，手指唰一下指著正前方大門，“名偵探的直覺！”

    陽光透門灑入，郝瑟一腳踏凳，一手高舉，雙目灼光，頭頂一撮呆毛輝映朝陽，搖曳生姿。

    “原來如此！”朱佑樘跳起身，戳出手指擺了一個和郝瑟一模一樣的姿勢，大叫，“名偵探的直覺！”

    一片詭異寧寂。

    眾人：“……”

    文京墨、南燭同時拍案而起，異口同聲：“郝瑟，你這教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咚！”

    突然，一道黑紅相間的人影從天而降，重重落在了的郝瑟和朱佑樘所指的大院之內(nèi)。

    眾人悚然大驚，呼啦一下沖了出來。

    “舒樓主——我要見舒樓主……”那一團(tuán)影子顫顫巍巍爬起身，嘶聲大吼，竟是一個血rou模糊的男子。

    “在下就是舒珞！”舒珞忙沖上前，一把扶起來人。

    那人死死抓住舒珞的手臂，拼命抬起頭，嘴巴亂抖，卻是難發(fā)一言。

    眾人這才看清，此人全身上下皆是細(xì)細(xì)密密的小傷口，形成縱橫全身的血線向外滲血，臉上更是恐怖，仿若被人用細(xì)細(xì)的刀網(wǎng)割過一般，滿臉皮rou都成了指肚大小的碎塊，雙眼暴突，滿是瀕死的渾光。

    眾人面色大變，宛蓮心驚呼一聲，躲在了流曦身后，朱佑樘小臉蒼白，抑制不住開始發(fā)抖。

    南燭快步上前，往這人嘴里塞了一枚藥丸。

    “慢慢說。”尸天清手掌抵住此人后背運(yùn)功化藥。

    “舒、舒樓主……”那人死死盯著舒珞，“救救、救救我們……救救聚義門——”

    話音未落，此人突然一個猛子扎了出去，抱著腦袋滾地嘶吼。

    “啊啊啊啊?。　?/br>
    眾人大驚，豁然后退數(shù)步。

    下一幕，令人驚懼萬分的景象發(fā)生了。

    就見那人滿頭黑發(fā)從發(fā)根一寸一寸變得銀白，手臂、脖子、臉上的皮膚迅速變黃、蒼老，仿若被人用刻刀一筆一筆刻上了深深的皺紋，猝然，身形劇烈一震，仿若眼鏡蛇般挺起半身，雙眼白光裂閃泯滅，重重摔在了地上。

    從年輕到蒼老，不過一瞬之間。

    王梁、南燭同時上前，一邊一個壓住此人脖頸上的脈搏，少頃，看向眾人，同時搖了搖頭。

    涼風(fēng)拂過地上的尸身，皺紋深刻，銀發(fā)蒼老，和之前二十六具無名尸身一模一樣。

    *

    荒草雜樹割殘道，鬼哭號號亂風(fēng)音。

    河南府東六十里，新亭鎮(zhèn)郊區(qū)，一座巨大的宅院聳然而立，高門大院，灰墻紅柱，大門兩側(cè)，守門獸威武座立，金字對聯(lián)雙側(cè)高懸，上聯(lián)：“江湖萬雄聚神州”下聯(lián)：“四方梟英義不朽”，橫匾“聚義”二字。

    牌匾之下，三丈高的紅木門四敞大開，枯葉隨著一陣一陣的旋風(fēng)卷入大門，掃過空無一人的庭院。

    突然，后園內(nèi)傳出一聲凄厲慘叫，一人連滾帶爬奔出，滿臉血污，渾身泥濘，兩只手腕綁著厚厚的繃帶，顯然是失了雙手的殘人，正是聚義門驚門門主關(guān)門弟子賀君行。

    此時，這位叱咤一方的驚門首徒，早已失了往日的風(fēng)度，五官變形，滿目恐懼，奪命而逃。

    可在他的身后，卻是空無一物，安靜異常，甚至連風(fēng)都是靜止的。

    “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

    賀君行沿著庭廊一路狂奔，迅速沖到前庭，聚義門總舵的大門就在眼前，賀君行雙眼迸出精光，足尖一踏，幾乎是朝著大門飛撲過去。

    然后，他的身形在半空停住了。

    賀君行雙眼暴突，猝然回頭。

    腳腕之上，不知何時被纏上了一股細(xì)細(xì)的銀絲，那銀絲晶瑩透亮，就仿若抹了頭油的銀發(fā)。

    “啊——”賀君行震天慘叫聲中，銀絲倏然收緊，將賀君行凌空拽了回去，在空中劃過凌厲風(fēng)嘯。

    狂風(fēng)四起，朱紅色的大門狂拍煽響，“砰”地一聲緊緊閉合，再無半點(diǎn)縫隙。

    風(fēng)起、云亂、天沉——

    門縫之中傳出了濃重刺鼻的血腥氣，蒸煙騰霧，將漫天烏云熏得血紅一片。

    第217章 廿四回 聚義門中見仙女 眾線指向萬仙山

    日升日落, 月白月蒼。

    光影輪換, 三日時間倏忽而過。

    聚義門總舵大門之前, 一片蒼慘之色, 無人無影，只余枯葉隨風(fēng)打旋。

    雜亂蹄聲攜著風(fēng)塵呼嘯而至，三匹駿馬停在了大門之前, 馬上紫青藕碧黑灰六色，正是郝瑟、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南燭六人，抬眼四望，皆面帶驚異之色。

    “風(fēng)有陰氣，亂卦之象, 大家定要小心些?！蔽木┠S意撥動幾下算珠, 低聲道。

    眾人點(diǎn)頭, 翻身下馬來到門前, 尸天清一掌拍上大門。

    “吱呀——”

    朱紅門扇緩緩開啟，顯出了一片死寂荒涼的庭院。

    一道旋風(fēng)平地而起, 卷起枯葉漫天，吹得眾人齊齊一個激靈。

    “臥槽, 這簡直就是鬼宅啊?！焙律炅舜旮觳病?/br>
    “聚義門總舵占地十二畝, 共有東、西、北三大苑, 小內(nèi)院一百二十四所, 后花園六個, 內(nèi)湖兩處, 三百人門眾常駐于此, 本該十分熱鬧，想不到竟然變成了這般……”舒珞蹙眉。

    “這園中已無人息——”尸天清屏息靜聽片刻，“看來我們來遲了?！?/br>
    文京墨四處一掃：“大家分頭看看，或許還能查到幾分線索，流曦，你帶著南燭去東苑，舒公子和小生同行去西苑，尸兄和郝兄一隊去北苑——”

    “且慢！”郝瑟忽然大叫一聲，“不能分開！”

    眾人目光噌一下看向郝瑟。

    但見郝瑟豎起手指，一本正經(jīng)道：“根據(jù)名偵探的守則，在兇宅之中，如果分頭行動，遇到鬼的幾率會提高八成！”

    眾人：“……”

    “鬼你個頭！”文京墨扶額：“舒公子，我們走?！?/br>
    舒珞：“咳，好——”

    “喂喂！”郝瑟瞪眼。

    “幼稚?！蹦蠣T瞪了一眼郝瑟，“這么大人還怕鬼?！?/br>
    流曦：“南燭公子這邊請——”

    “我擦！”郝瑟瞪著四人快步離去背影，氣得吹胡子瞪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咳，阿瑟，我們走這邊——”尸天清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