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jié)
“小瑟,無妨的,舒某早就習慣了?!笔骁竺Π参康?,“不是很累。” “阿瑟,他們只是關(guān)心尸某,并非有心提到尹天清之事,你莫要生氣?!笔烨迨婷?。 豈料趴桌的郝瑟突然一拍桌面,噌一下蹦起身,雙手抓頭大叫道:“啊啊啊啊,他們當老子是死人嗎?!” 舒珞、尸天清四目圓瞪,流曦一臉受驚表情,齊齊瞪著郝瑟,一臉不知所措。 唯有文京墨又慢吞吞品起了茶水。 “搞啥子鬼?!搞啥子鬼!”郝瑟怒發(fā)沖冠,紅著眼睛在地上團團亂轉(zhuǎn),“老子早上在碧蒼殿內(nèi),那叫一個龍嘯風生以寡敵眾、豪言壯語舌戰(zhàn)群雄、戰(zhàn)天斗地霸氣側(cè)漏、智勇雙全居功至偉!結(jié)果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稱贊老子的無敵風姿,沒、有、一、個、人!太過分了!” 一瞬間詭異沉靜。 “噗!”文京墨噴出一個怪聲,抖著肩膀移開目光。 流曦臉皮抽搐。 舒珞瞪眼愕然。 尸天清眉峰一蹙,立時起身,抱拳提聲道:“阿瑟何出此言?阿瑟今日以一己之身力挽狂瀾,乃是云起龍驤的蓋世英豪,天下無人可及半分,耀世風姿令人無法逼視,天清銘記于心,絕不敢忘!” 一瞬詭異沉寂。 “公、公子!”流曦臉皮抽搐。 “微、微霜兄……”舒珞雙眼圓繃。 文京墨艱難咽下一口茶水。 “尸兄……果然還是你最有眼光……”郝瑟吸著鼻子,一臉感動望著尸天清。 流曦臉皮更抽,舒珞雙眼更圓。 尸天清輕輕一笑,又轉(zhuǎn)頭向舒珞抱拳一揖: “琭言兄此次拔刀相助,為我等兩肋插刀,氣沖霄漢,實乃頂天立地的錚錚男兒,大恩之德,尸某謹記心懷,感激不盡!” 說著,就抬眼定定望著舒珞,一張絕美容顏之上,是滿滿的誠意拳拳。 舒珞立時受寵若驚,滿面緋紅,慌忙起身,抱拳回禮:“微霜兄言重了!” “尸兄所言不虛,此次若非舒公子仗義相助,我等的處境怕是大大不妙?!蔽木┠财鹕沓骁蟊馈?/br> “多謝舒公子。”流曦也鄭重抱拳。 “不必、真的不必……”舒珞一臉靦腆連連擺手。 “舒公子不必謙虛,此次可是真虧你了!”郝瑟上前一拍舒珞的肩膀,“否則就沖今天殿上那一觸即發(fā)的氣氛,我們和九青派定是一場血戰(zhàn),唉,到時候我們幾個血洗九青,雖然是解恨了,但難免會落一個恃強凌弱的名聲,對咱們以后的江湖名聲可是大大不利啊?!?/br> 舒珞身形一僵,抬眼驚詫瞪著郝瑟。 尸天清一臉正色:“阿瑟所言甚是?!?/br> “文公子,這人哪來的這種自信?” 流曦臉皮抽動。 “別問小生!”文京墨低吼。 舒珞眨了眨眼,隨即一笑:“小瑟果然是英雄本色。” “那還用說?!焙律靡狻?/br> 舒珞淡笑搖頭,目光轉(zhuǎn)向尸天清,笑意漸漸沉下:“微霜兄……你與那尹天清……是否是同一人?” “誒?!”郝瑟三白眼頓時瞪成了兩顆西瓜,“舒公子你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嗎?” “咳,這個……有的事兒,斂風樓也無從下手調(diào)查啊……”舒珞干笑,搖了搖扇子。 “舒公子,你尚不知尸兄和尹天清是否是同一人,竟然就敢在碧蒼殿上公然與九青派為敵,維護我等?!”文京墨驚詫萬分。 舒珞輕輕一笑:“無論是尸天清、還是尹天清,對舒某來說,并無區(qū)別?!?/br> 那笑容,仿若紫陌風光,梨花綻蕊,無聲溫柔。 霎時間,整座屋子都暖了起來。 郝瑟雙眼瞇瞇,一臉傻笑;流曦垂眼,神色恭敬;文京墨微微頷首,抱拳施禮。 尸天清瞳中水色青如滴露:“琭言——” 舒珞眉眼溫潤,唇彎若晴紅。 尸天清慢慢勾起嘴角,笑容清澈如泉: “尸天清與尹天清,的確是同一人?!?/br> 舒珞雙眸睜大一瞬,又恢復(fù)正常,斂目片刻,又抬起雙眸,定定望著尸天清,眸光之中,碎銀之華隱隱震蕩:“微霜兄,舒某見你雖神色有郁,卻并無憤恨之色,難道九青派如此對你,你竟毫無恨意?” 尸天清神色一動,隨即搖頭:“在他們心中,一日未真相大白,尸某就一日是殺人的兇手,他們?nèi)绱藢κ?,尸某并無意外……” “尸兄(公子)!”郝瑟、文京墨和流曦同時皺眉怒喝。 舒珞眉峰微微蹙了起來。 尸天清望著眼前四人,釋然一笑:“天清相信,只要阿瑟、千竹、琭言和流曦在,定會助尸某查明真相?!?/br> 四人看著眼前謫仙青年的笑臉,同時鼻頭一酸,定定頷首。 下一刻,尸天清笑容卻是隱隱斂去,清水雙眸黑沉如潭:“尸某萬萬沒料到的是,宣木峰一代九青掌門,竟然因為覬覦翊圣劍法就胡言構(gòu)陷于我……” 說到這,尸天清緩緩閉眼,眉宇間顯出悲沉之色:“若是無尤散人師父泉下有知——看到享有百年威名的堂堂九青派,竟成了這般模樣,還不知該如何失望……” “尸兄……”眾人愣愣望著尸天清,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還有……”尸天清驟然睜眼,筆直身姿泛出凜寒之氣,“宣木掌門竟不顧槿之意愿,強令她下嫁梅山派武騰飛,實在是令尸某心寒!” “近年九青派式微,梅山派卻是地位攀升,宣木峰八成是想借此聯(lián)姻之際,與梅山派結(jié)盟,挽九青聲勢。”舒珞沉下臉色道。 “在宣木峰心中,薛槿之不過是一顆棋子,她的意愿,又有什么要緊?”文京墨冷笑。 尸天清薄唇緊抿,慢慢搖頭。 “薛女俠也算是叱咤江湖的巾幗英雄,可面對自己的婚姻大事,竟然毫無反抗,就這么認了?”郝瑟一臉不贊同道。 “不認又能如何?”文京墨掃了一眼郝瑟,“薛女俠身為弟子,豈能忤逆自己的師父?” “不能忤逆師父又如何?”郝瑟雙臂環(huán)胸,“自然還有大把別的法子脫身!” 眾人目光唰一下射向郝瑟。 “郝兄有何高見?”文京墨挑眉。 尸天清、舒珞和流曦也是一臉好奇。 “簡單!只要趁夜黑風高之際——”郝瑟雙眼一瞇,堆出一個陰森森的笑意,噌一下探出手,在半空惡狠狠一劃,“把那個武騰飛給咔嚓了!” “噗!”舒珞噴口水。 “咳咳咳!”尸天清劇咳。 “原來如此。”流曦點頭。 文京墨翻了個白眼。 “老子這一招永絕后患,還能留下武騰飛的小命,算是十分厚道了!”郝瑟撩袍坐在椅子上,搖著腳丫子道。 “咳咳——阿瑟,你畢竟是……怎可這般……實在是不妥!”尸天清扶額。 “誒?小瑟畢竟是什么?”舒珞一臉好奇問道。 文京墨眨眼:“舒公子,難道你沒看出來?” “看出什么?”舒珞更奇。 文京墨又眨了眨眼,掃了一眼郝瑟豪放的坐姿,臉皮抽了一下,掐著額頭看向尸天清。 尸天清愣了愣,脫口道:“琭言,阿瑟其實是……” “是什么?”舒珞疑惑。 一旁的流曦也一臉求解表情。 尸天清望著眼前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已經(jīng)逼到嘴邊的話,竟是又鬼使神差咽了回去,反倒換了一句:“不過是小事,琭言不必放在心上?!?/br> 舒珞愣愣點頭。 流曦一臉狐疑看向文京墨。 文京墨一瞬詫異,隨即瞇眼,看著清絕如仙的劍客不自在移開目光,一副做賊心虛的遮掩表情,挑起了眉梢。 “什么大事小事的,如今頭等大事迫在眉睫啊!”郝瑟敲著桌子叫道,“眼瞅天都黑了,晚飯還沒著落呢!” “難道九青不送飯嗎?”舒珞一怔。 “廢話!今天咱們在大殿上這么一鬧,九青派一眾小肚雞腸的家伙恨不得我們早點死呢,又怎么會給咱們配飯——誒?!”郝瑟說了一半,突然抬頭,一臉驚詫看著院門之外。 眾人順著郝瑟目光望去,也是一臉詫異。 但見華景舍院外,一個滿頭白發(fā)的垂垂老翁,拎著一個食盒,步履蹣跚走入小院,立在門前,嘶音道:“送飯。” 眾人對視一眼,尸天清率先起身,徑直走到此人面前,接過食盒:“有勞了?!?/br> 尸天清低沉啞音一出,就見那老翁身形劇烈一震,迅速退出了華景舍。 “喂喂,莫不是這飯里投毒了?”郝瑟抓過食盒,從里面端出一盤菜,送到舒珞面前,“舒公子,你聞聞,能吃不?” 舒珞垂眼,一臉謹慎挨個盤子都聞了一圈,搖頭道:“無毒?!?/br> “哎呦呦!這可真是奇了。”郝瑟嘖嘖稱奇。 “舒公子尚在此處,他們斷不會使這般下三濫的手段,若是誤傷了名滿天下的意游公子,只怕是擔不起這個罪責。”文京墨笑道。 “有道理!太好了,可以開飯啦。”郝瑟歡呼一聲,提著食盒奔進了屋子。 尸天清和舒珞對視一眼,搖頭輕笑,隨之入內(nèi)。 流曦緊跟尸天清步伐。 唯有文京墨,在門口站了一瞬,慢慢扭頭,眺望華景舍之外。 夕暉滿山際,云嫣似火焰,樹影長依墻,迎冥色入眼。 文京墨眉峰微蹙,搖了搖頭,慢步回屋。 晚風拂動,樹影搖曳,拉出一條長長的黑影,埋在華景舍院墻之外。 一個岣嶁身形倚墻而立,雪白發(fā)須在山風中凌亂飛舞,滿面皺紋扭曲猙獰,若喜若悲,若癲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