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一炷香后,五人皆湯足飯飽,心滿意足各自歇息。 郝瑟一個標準的葛優(yōu)躺癱在藤椅上,孟羲端坐閉目養(yǎng)神,游八極舉著一個小鏡子攬鏡自照,一邊照一邊嘀咕:“看看,這吃的好,皮膚光澤就是不一樣。” 尸天清則是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尸兄,我來我來!”郝瑟跳了起來。 “小生來吧?!蔽木┠珜⒑律褪烨灏吹搅颂僖卫?,手腳利落開始收拾。 一邊收拾一邊狀若無心問了一句:“尸兄,你適才說,你的樣貌甚是惹人厭惡,那些厭惡你樣貌的人——是誰?”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一靜。 孟羲睜開雙眼,游八極從鏡后偷瞄,郝瑟急忙跳到文京墨身側(cè),嘀咕道:“文書生你問這個作甚?這不是往尸兄的傷口上撒鹽嗎?” 文京墨雙目長瞇,掃了一眼郝瑟。 這一眼,氣勢非常,立時把郝瑟鎮(zhèn)住,灰溜溜坐了回去。 尸天清面有詫色,直望文京墨。 文京墨眸如電光,分毫不動。 突然,尸天清勾起一抹淡若月光的笑容。 “天清有一段舊事,不知諸位可愿聽聽,權(quán)當(dāng)飯后茶點如何?” 孟羲、游八極望向郝瑟,郝瑟則是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眸光一沉,撩袍坐在了尸天清對面:“洗耳恭聽?!?/br> 尸天清眸子清亮如水,慢慢抬頭,望向蔚色天空,緩聲道: “天清本為九青派弟子,師承九青無尤散人,如今的九青派掌門宣木峰正是天清的師兄?!?/br> “你師兄居然這么年輕就做了掌門,真是厲害啊?!焙律荒樉磁?。 尸天清一愣:“師兄今年已經(jīng)五十有八?!?/br> “啥子?”郝瑟大驚,“五十八?” 文京墨無奈解釋:“無尤散人是前代九青派掌門的師弟,宣木峰是上一代九青派掌門的大弟子。” “額……”郝瑟板著指頭算了半天,總結(jié)道,“就是尸兄年紀小,輩分高唄?!?/br> 尸天清點了點頭,又道:“師父收天清為徒之時,天清尚在襁褓之中。之后,我?guī)熗蕉司鸵恢弊≡诰徘嗌街鞣搴笊?。師父愛清凈,加上輩分又高,所以常年無人打擾,唯有師兄在每年師父壽誕之時,會抽空來探望我們。” 文京墨看著尸天清,輕嘆一口氣:“小生所知恐怕略有不同?!?/br> “誒?文書生你知道什么?”郝瑟問道。 文京墨雙眉微蹙:“江湖人人皆知,無尤散人嫡傳弟子尹天清乃是天煞孤星之命,所謂亡鸞寡宿煞百千,孤克六親死八方。凡沾身之人,必遭禍事,輕者傷財傷身,重者危及性命。所以,九青派掌門就封了后山,以免這天煞之命禍及九青門下弟子?!?/br> “這是誰放的狗屁?!”郝瑟立時怒發(fā)沖冠。 “我?guī)煾?,玉面狡狐?!蔽木┠沉艘谎酆律?/br> 郝瑟立時像被拔了舌頭的鴨子,悄然無聲。 孟羲猛一抬眼,定定看著文京墨:“你是玉面狡狐的徒弟?” 文京墨一愣:“孟前輩認識我?guī)煾???/br> 孟羲定望文京墨片刻,搖了搖頭,便不再言語半字。 游八極看了一眼孟羲,咳了一聲:“沒事沒事,小圖圖說了,小天清你如今命格已改,再也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啦!” “對對對,尸兄你如今可是,那個……那個……九天仙賢!”郝瑟也豎起大拇指道,“一等一的高貴命格呢!” 尸天清看向郝瑟,輕輕一笑,眼睫動了一下,笑容又漸漸斂去:“可惜,那時天清久居后山,不見人煙,對自己兇煞命格一無所知,甚至……克死了師父……” “誰說無尤散人是你克死的?” 文京墨皺眉問道。 尸天清猛一抬頭,定望文京墨,嗓音輕顫:“所有人都這么說……” “無尤散人身故之時,已經(jīng)九十八歲?!蔽木┠藗€白眼,“自然是壽終正寢!” “九十八歲?!”郝瑟大驚,“尸兄,你師父真是長壽??!” 尸天清猝然望向郝瑟,眸光閃爍:“在阿瑟家鄉(xiāng)……也算長壽?” “鳳毛麟角!絕對長壽!”郝瑟堅定道。 尸天清慢慢垂頭,輕吁一口氣,好似將埋藏在心底最深最晦暗的濁氣呼了出去。 “然后呢?”游八極雙掌捧腮,聽得很是認真,“小天清又是如何中了殤魂蠱,又是如何到了這里,快說快說嘛!” 游八極一問,尸天清剛剛緩下的幾分神色,立時又凝重起來,沉默半晌,才繼續(xù)道: “師父仙游之后,天清在后山為師父守墓三年,之后,便依師父遺囑,準備下山游歷。臨行之時,自然要去向師兄請辭。” 說到這,尸天清的表情微微一變,變得溫暖又懷念,溫柔又悲傷。 這個表情郝瑟很熟悉,在越嗇寨訓(xùn)練一幫兄弟練武之時、和桑絲巷一眾街坊圍坐一桌之時,尸天清常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一模一樣的神情。 不知為何,郝瑟的心突然吊了起來,看了一眼文京墨,文京墨眉頭也微微一皺。 “天清記得,那一日是九月初九,天清來到九青主峰之時,碧蒼殿前練武場上,正有二人比武,師兄和他六個弟子就在場旁觀戰(zhàn)?!?/br> “是什么人在打架?”游八極雙手捧頰,聽得津津有味。 “其中一人身穿九青派門服,另一人則是一身白衣?!笔烨宓?,“他們二人打得很是激烈,看那樣子應(yīng)是已斗了不下百招,九青派的那位弟子力有不逮,頻頻失誤,那白衣人卻是步步緊逼,頻下殺招,眼看那九青弟子要被斬于刀下,我一時心急,就……”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游八極猛一拍桌子,兩眼放光叫道。 郝瑟、文京墨加孟羲同時瞪了游八極一眼。 游八極訕笑一聲:“小天清,你繼續(xù)說繼續(xù)說!” 尸天清朝游八極一笑,繼續(xù)道:“我便上前替那名九青弟子擋了一刀。” 一瞬寧靜。 “誒?這就完了?”游八極一臉不爽,連連砸桌,“小天清你怎么上的場?用的什么招式?被你救的人是什么表情?被你砍的人流了多少血?你倒是說清楚??!” 尸天清被問得一愣,頓了頓才道:“我記不清了?!?/br> “不管不管!一定要說清楚!”游八極瞪眼噘嘴。 尸天清一臉為難,看向郝瑟和文京墨。 郝瑟也是三白眼放光:“對啊對啊,說清楚嘛!” 文京墨定定點頭。 尸天清皺眉,想了想,才慢聲道:“天清應(yīng)是用了九青輕功——點翠萬象躍入練武場……” “點翠萬象,霞兒知道,還算能拿出手?!庇伟藰O連連點頭,“然后呢? “用的劍招,應(yīng)該只有一招——”尸天清皺眉,又想了想,“應(yīng)該是三玄奉天?!?/br> “好!這招好!”游八極一臉激動,“三玄奉天,三重劍,三影殺,名震九州,這可是九青派開山祖師的成名絕技?!?/br> 此言一出,文京墨眉頭一皺,郝瑟心頭一跳。 “三玄奉天一出,定能將那白衣人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饒!”游八極一臉肯定道。 尸天清卻是輕輕搖頭:“天清這一招三玄奉天功力遠不如師父,那白衣人并未傷及要害?!?/br> “那白衣人是何人?”孟羲突然出聲問道。 “那白衣人受傷之后,就匆匆離去,我不知他是何人。” “那尸兄你救的人是誰???”郝瑟追問道。 尸天清看了郝瑟一眼:“是師兄的關(guān)門二弟子,許子鷺?!?/br> “他二人為何會在殿前比武?”文京墨問道。 “師兄說,那白衣人與許子鷺有舊怨,二人相約在九青決斗一決生死?!?/br> “哎呀,你們咋竟問這些沒用的!”游八極一臉鄙夷掃了幾人一眼,“也不問些正兒八經(jīng)的?!?/br> 孟羲掃了一眼游八極:“你有何高見?” “咳!”游八極起身,清了清嗓子,忽然湊近尸天清,一臉八卦,“小天清,你這天外飛仙神來一筆,是不是把他們都震住了?就你這身段,你這相貌,還有那一招三玄奉天,肯定讓他們驚為天人,是不是當(dāng)場就跪地膜拜???被你救的那個什么路的,是不是恨不得以身相許???” “切!”郝瑟翻了個白眼。 文京墨扶額,孟羲掐眉頭。 尸天清怔了怔,隨即清美面容之上劃過了一絲落寞:“他們……很是厭惡天清的……樣貌……” “誒?!”郝瑟震驚。 游八極瞪大雙眼,孟羲一怔。 文京墨眉峰一挑:“莫不是……就與我們適才用飯之前的神色一樣?” 尸天清垂睫,輕嘆一口氣。 文京墨扶住太陽xue,游八極腦袋撞在桌子上,孟羲繼續(xù)掐眉頭。 郝瑟一頭黑線:“尸兄你定是誤會了,他們不是厭惡你的樣貌,而是被你這絕世容顏給驚住,所以有些手足無措自慚形穢罷了?!?/br> “對對對!”游八極連連點頭。 尸天清看了幾人一眼,搖了搖頭:“并非天清誤會,那日……”頓了頓,才道,“天清才知道,自己是天煞孤星之命?!?/br> 此言一出,眾人立時一靜。 “他們是不是說了什么?”文京墨瞇起雙眼。 尸天清神色微暗。 “尸兄,你告訴老子他們到底說了什么?!老子保證不打死他們!”郝瑟開始挽袖子。 “不……他們并未說什么……”尸天清連連搖頭,“是天清不知輕重、不知規(guī)矩,插手二師侄與仇人的生死之戰(zhàn),害得二師侄背棄江湖道義,以后無顏行走江湖……” “哼哈,果然什么都沒說?!焙律а?。 “救人倒救出罪過來了。”文京墨冷笑。 “哎呦,這不是忘恩負義嘛!”游八極一臉厭惡。 孟羲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