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尸天清頓了頓,收回目光,轉身看向眾人,抱拳沉音:“我們無意售賣菜譜,諸位請回吧。” “別啊!” “這位小兄弟,你再考慮考慮!” “價錢什么的咱們好商量!” 院內眾人又是一陣吵嚷。 尸天清眉峰一蹙,眸中寒光一閃,驟然擊出一掌,手里的扁擔立時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院內瞬時一片死寂。 “在下言盡于此,諸位莫要強人所難!” 尸天清啞音發(fā)出,猶如寂雪壓枝,令人心頭冰涼窒息。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抱拳逃離,好似身后有洪水猛獸一般。 尸天清眸光一轉,又看向郝瑟身側的陳冬生。 陳冬生一縮脖子:“郝大哥,尸大哥,我酒樓還有事兒,先走了?!?/br> 說著,也一溜煙跑了。 眾人這一走,整間庭院都靜了下來。 郝瑟肌rou僵硬站在原地,小心翼翼觀察著眼前的黃面青年半晌,才小聲問道:“尸兄,你今日心情不好?” “沒有。”尸天清將手里的斷扁擔收到屋檐之下,轉身走到門口提起兩桶水,行到后院,提桶倒水入缸。 郝瑟亦步亦趨跟在尸天清后面,一臉討好之色:“那個尸兄啊,那個菜譜吧,其實不是我家傳的,賣了也無妨的,一百多兩銀子呢……” 尸天清身形一滯,將手里的水桶重重放地,發(fā)出“咚”一聲巨響。 郝瑟立時一個激靈,立正站在一旁。 尸天清慢慢轉眸,定定看著郝瑟:“阿瑟昨夜明明說,那菜譜乃是阿瑟家鄉(xiāng)之物!” “家、家鄉(xiāng)?”郝瑟只覺頭皮一麻,“什、什么家鄉(xiāng)?哈哈哈,尸、尸兄,你該不會是聽錯了吧?!?/br> 尸天清眉峰一動,眸光黯淡,猶如寒云遮星空,滲出涼骨之意:“阿瑟所言,天清字字聆聽入耳、銘記在心——” 郝瑟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毫無由來感到一陣莫名心虛,目光飄到一邊:“哈哈哈,大約是昨晚,我、我那個睡迷糊了,夢話、夢話……” 可那兩道眸光就如冰山冷溪一般,緩緩漫流郝瑟全身,看得郝瑟冷汗冒了一背,眼看就要撐不住了。 “小郝、小尸,你們怎么還在這閑聊?!” 突然,一道嗓音傳來,顧桑嫂拎著茶壺轉到后院,一看二人,頓時大怒,“茶攤都忙死了,還不去幫忙?!”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郝瑟如獲大赦,立即一溜煙奔出。 “小郝,等一下?!鳖櫳I├『律?,遞給郝瑟一塊碎銀子,“一會兒等茶攤不忙了,去市場買些菜rou來?!?/br> “哈?”郝瑟一怔。 “小郝你也太不長記性了!”顧桑嫂長嘆一口氣,“你不是答應秦宅壽宴之后,要請諸位街坊吃飯致謝的嗎?” “?。?!”郝瑟一拍腦門,反手將顧桑嫂的銀子一推,“顧老板,這事兒您可不能破費,這頓飯如論如何都應該小的和尸兄來請的?!?/br> 顧桑嫂看了郝瑟一眼,爽快一笑:“也對,小郝你這次可賺了不少銀子了,是應該請老娘吃一頓了?!?/br> “沒錯,小的如今可是直奔小康了——”說到這,郝瑟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面色一變,“先人板板,這么一大筆巨款,我應該要存起來才對啊,放在屋里也太不安全了!” 說完,就急火火奔出。 “誒,要不要小尸陪你一起去啊?”顧桑嫂喊道。 郝瑟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尸天清,咽了咽口水:“不、不用麻煩尸兄了,我買菜的時候順道去,尸兄那啥——還是留在這幫忙吧。” 然后就一陣風似的轉出后院。 顧桑嫂看著郝瑟消失方向,挑了挑眉,轉頭望向尸天清:“小尸,你們這是——吵架了?” 尸天清身形筆直如一根竹竿:“沒有?!?/br> “哦,沒有就好、沒有就好……”顧桑嫂眨了眨眼,轉身離開。 后院中,尸天清直直站在水缸旁,默默看著水缸中自己的倒影,慢慢闔眼,遮住了黯淡無華的雙眸。 * 熙熙攘攘的市場上,人來人往,摩肩擦踵。 郝瑟悶著頭行在人群之中,一邊走一邊自顧自嘀嘀咕咕: “不對勁兒,十分不對勁兒,尸兄平日里脾氣好得就跟沒脾氣一般,怎么今日突然這么大火氣?而且還……”郝瑟停步,扳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好幾次提起昨兒晚上……莫不是——昨晚上……老子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兒?” 想到這,郝瑟整個人立刻都不好了,身形僵站街頭,開始嚴謹推測: “尸兄今日口口聲聲說老子昨晚告訴他,那菜譜是家傳的……” “可是昨晚上老子一杯酒就醉了,具體說了些啥子,老子完全沒印象……” “而且尸兄今天黑眼圈很重,皮膚粗糙,面色不佳,明顯是昨夜沒睡好……” “家傳寶物……醉酒……尸兄生氣……夜不成寐……依照這幾個條件推理的話……” 郝瑟一雙眼睛驟然圓瞪:“莫不是老子喝醉了之后騙尸兄說那個菜譜是家傳寶物并以此假做定情信物趁機……趁機調戲了尸兄吧?!” 人潮涌流中,郝瑟身形僵硬,雙手捧頰,一臉驚悚,整個人就如同一條被抽取了靈魂的驅殼。 “先人板板——甚有可能??!”郝瑟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理正確無比,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事實真相,尤其是想到尸天清今早瞪著自己的那幽怨的小眼神,頓覺背后陣陣發(fā)涼,頭皮嗖嗖發(fā)麻。 “這位小哥!” 突然,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從郝瑟脖子后方吹來。 “啊啊啊啊!”郝瑟尖叫一聲,一蹦三尺高,回頭大叫,“誰???!” “這位小哥,本山人有禮了。” 但見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人,身著灰色長衫,腳穿厚底棉布鞋,麥色肌膚,三角小眼,兩道須髯掛在鯰魚嘴邊,手里舉著一柄寫有“相”字的破爛布番,朝著郝瑟擠眼微笑——正是一個算命先生。 “哎呦我去,老兄你嚇死老子了!”郝瑟拍著胸口叫道。 那算命先生捻須一笑:“這位小哥,本山人見你印堂發(fā)黑,眉鎖愁云,定是有難解之事徘徊心頭,不若去那邊坐一坐,讓本山人給小哥算上一卦如何?” 說著,就用布番向身后一指。 郝瑟定眼看去,但見在那算命先生身后,是一個小小的算命攤子,上面擺著銅錢卜卦龜殼、紙墨筆硯,在攤子最后,豎著一個橫幅,上面寫著“天機道人”四個字。 而在這算命攤子兩側,皆是一眾文人公子販賣字畫、裱糊墨寶、題字畫扇、替人寫信的小攤,這個算命攤立在其中,當真是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郝瑟眉頭暗翻一個白眼,轉頭就走。 先人板板!難道昨夜的報應這么快就到了?居然一出門就碰上騙錢的。 “小哥、小哥,來算一卦吧,不準不要錢啊!” 那算命先生鍥而不舍追在郝瑟身后嚷嚷道。 切,老子若是信了你們這些封建迷信,老子就是個錘子! 郝瑟加快腳步。 “小哥,你手臂上有靈光閃現(xiàn),絕非人間之物,會為小哥帶來禍事啊!” 郝瑟腳步猛一頓。 手臂上?絕非人間之物? 我去,說的該不會是——時間機器接收器? “小哥,此物雖有飛天遁地之能,但卻是大兇之物,小哥萬萬不可掉以輕心??!”算命先生聲音從后方傳來。 飛天遁地?! 臥槽!有點小準?。?/br> 郝瑟站在原地,猶豫了。 怎么辦? 不理他,走? 但是這古代素有能人輩出,萬一、萬一真遇上個世外高人……小說電視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要不就去算一卦? 可此人若是真是個騙子…… 賭還是不賭? 郝瑟手指慢慢上移,摸上了手臂上套著的那一環(huán)時間機器接收器,眸光閃爍不定。 罷了,老子就放手賭一把!反正只要認準一件事兒,只要讓老子掏錢,肯定就是騙子,老子扭頭就走! 想到這,郝瑟打定主意,轉頭看向那個算命先生,吸了口氣,扯嘴一笑:“罷了,老子閑著也是閑著,就算一卦玩玩好了。” 算命先生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向郝瑟一抱拳:“小哥這邊請?!?/br> 郝瑟頓了頓,抬步走到算命攤前坐好,目光緊緊盯著那算命先生:“好了,算吧!” “小哥,你要算什么?”算命先生笑問,“卦象,測字,相面、看手相、還是——” “隨便啦,趕緊算!老子還忙著呢!”郝瑟瞪起三白眼道,強裝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道。 “小哥稍候?!彼忝壬c頭,將桌上的幾個銅錢掃入龜殼,就閉眼稀里嘩啦搖了起來,一邊搖一邊嘴里還念念有詞:“天圓地方,大道通天,四季玄黃,兩儀四象,八卦卜萬物,天機封九天?!?/br> 郝瑟微瞇雙眼,緊緊盯著那龜殼。 突然,就見那算命先生手里一停,將龜殼一開,灑出了銅錢。 “算出了啥子?”郝瑟問道。 但見那算命先生定定瞅著那幾個銅錢,眉頭緊蹙,半晌,才抬頭向郝瑟抱歉一笑:“小哥,對不住啊,讓本山人再算一次?!?/br> “哈?”郝瑟一怔。 然后,就見那算命先生又裝上銅錢,嘰嘰咕咕重算了一遍。 “啥子情況?”郝瑟看著桌上二次灑下的銅錢,問道。 那算命先生定定看這那銅錢,額頭慢慢滲出汗來:“怪,實在是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