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這番話傅玥說得慢,像是在回憶從前的一切,她很突兀的笑了一下,眼神最后一次落在墓碑上。 “我與兄長…不論從前相依為命的歲月多么刻骨銘心,一別兩年重逢之后都生疏了,因為曹致甫的事情血緣親情中生了嫌隙,他覺得對不起我,我亦不能毫無芥蒂地面對他,我們或許…已經(jīng)不是彼此最親密的存在?!?/br> 傅玥說完抬手示意水云過來,就見水云抱著一個被黑布包著的東西走了過來,程琉青看著那東西的形狀有些眼熟,只是一時叫不出來名字。 傅玥把黑布解開,露出了里面上好了弦的琵琶。 “這是你的琵琶,哥哥他……” 或許是看到了傅宴存留下的真切痕跡,那些生疏的距離不再有,傅玥也不再如旁觀者一般面對眼前的一切,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嘴角有了微微顫抖。 程琉青伸手碰了碰琵琶的弦,發(fā)出一道清亮的音,他已經(jīng)很久沒聽見過這把琵琶彈出的聲音了。 “當初你走后沒多久,哥哥他一個人去了桐鎮(zhèn)修好了這把琵琶,修好后和你以前的衣物一起放在了邑城的宅子里。” 傅玥說著又把另外的包袱一并交給了程琉青,她看著程琉青小心翼翼摸著琵琶的模樣腦海里竟?jié)u漸浮現(xiàn)出傅宴存的樣子。 從前傅宴存看著那把琵琶的眼神和現(xiàn)在的程琉青一樣,溫柔深情的目光中又帶著試探和謹慎,依依不舍地看著,就好像那把琵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縱使我不愿意承認,但他的遺憾的確在于從前沒能留住你?!?/br> “重逢后我便知道他忘不掉你也無法釋懷過去,他活得太卑微也太討好,他這樣的后半生不僅是為了贖罪,更像是為了你而活?!?/br> 傅玥看著程琉青消瘦的兩頰,便知他這些日子并不好過,語氣又軟了些許,“我告訴你這些話并非是要求你什么,也不是想要用這些使你心生愧疚,你往后若是有了動心的人也不必因為他自苦,我只是有些不解想問你?!?/br> “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并不算長,何以就這樣情深意切,生死不離?” 聽了傅玥的話程琉青默默了許久,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不知何時聚起烏云的天,只覺得像是心頭落了一塊黑沉沉的石頭,堵的他心口難受。 一句簡單的話可他卻說得艱難,話頭起了三四次才說全,“或許是如你說的一樣,無法釋懷過去,太糾結(jié)也太在意,才會格外離不開彼此。” “可被往事束縛的何止是他,更有我。” 程琉青說完后傅玥許久沒有回答,半晌后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給了他。 “這是邑城宅子的鑰匙,你若是得空了便回去看看吧?!?/br> 這是傅玥留給程琉青的最后一句話。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消失在山腳下,程琉青才轉(zhuǎn)過身來,拿出籃子的紙來默默地燒,看著粗糙的黃紙逐漸被火舌舔舐,手里的鑰匙硌得他牙齒發(fā)酸。 月喜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站著,她本以為這次程琉青會和傅宴存說些什么,可什么也沒有,直到他們離開的時候程琉青也一句話都沒說。 他們回到茶樓時天又下起蒙蒙雨,程琉青放下東西就回了房間,他不說月喜也識趣地沒追問。 天色轉(zhuǎn)陰,屋內(nèi)也變得暗沉沉的。 程琉青打開小匣子,泛黃的紙張映入眼簾,他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一動也不動,直到眼前變得模糊了才伸手拿了一張出來。 雨點嘀嗒落下的空隙里,他在心里默默念著信。 “琉青,今夜便是除夕了。可能是遭逢變故的原因,今年府內(nèi)格外的安靜,也或許是這處小院太安靜,什么喜慶聲音我都聽不見。” “寫這封信時屋外依舊下著雪,院子的桂花樹被壓斷了枝丫,管家說這幾棵樹太小怕是過不了冬。不過春天一到我便會再種下桂花樹,傾盡心力呵護照料,讓你年年得見桂花?!?/br> “住在這里總讓我想起你,看見院里的桂花會想起你,看見你的琵琶也會想起你,我總想著要是你還在會是怎樣的光景。” “不過你若在,想起那晚的許是恨不得殺了我?!?/br> “其實眼下我活著跟死了也沒什么兩樣,只是我還在癡心妄想,等著盼著你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再活過來,我們又回到在岱鎮(zhèn)那天?!?/br> 看到此處程琉青猛地攥緊了紙,他別過頭去,眼尾不自覺滑了眼淚。 “你也等過…你該知道這樣的等待有多漫長…” 岱鎮(zhèn)又陷進雨幕中,淅淅瀝瀝雨聲中夾雜著一絲嗚咽。 清明過后,春日便已接近尾聲了。 — 立夏的時候月喜買了兩尾紅鯉魚回來,又從街坊那里要了幾朵蓮花幾片荷葉,沉寂許久的水缸又活躍起來。 程琉青從清明過后一直病懨懨的,除了坐在前臺算賬本就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話少表情更少。 月喜知道他難受,所以為讓他開心些,特意買了兩條魚回來,又簡單地布置了一番。 這兩尾魚倒是不怕人,依舊懶懶散散地游著,不時吐些泡泡,很是悠然自得。 “我瞧兄長你這這些日子了無生氣,倒還不如這一兩只魚兒活得自在?!痹孪矊Τ塘鹎嗟姆Q呼早已改口,這些時日來二人相處倒真如一對兄妹。 程琉青的衣裳被鯉魚擺尾時甩了幾點水上去,他伸手往水缸里探去,嚇得兩條魚躲進了荷葉下一時也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