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回低頭系著帶子，聞言頭也沒抬，不甚在意地說道：“他想跟著湘平玩，我便讓他跟著二皇兄去了?！?/br>
    “噢…”

    懷嬋點(diǎn)點(diǎn)頭，等著玉回系好了披風(fēng)，才又拉著他往外走去。

    獵場很大，供他們休息的地方只占了一小塊兒地方，往東邊走是打獵的森林，往西邊是一大片平地，一條小溪蜿蜒而過，河里飄著山上落下的樹葉，偶爾會有一兩只鳥停在岸邊，略走幾步便又飛走了。

    青草歷來就是最有生命力的，四周的草已經(jīng)是青翠欲滴，懷嬋用腳尖撥弄了下，看著草尖上的一滴露珠打濕了一小塊鞋面。

    玉回看她拉著自己過來又不說話，只一味地晃著青草上的水滴，神色也不似方才那樣輕松。

    “怎么…心情不大好？”

    懷嬋雖然沒說話卻是停下了動作，絞著手帕，慢吞吞地抬起頭看向玉回，眼里沒有方才那股機(jī)靈勁，有些局促。

    “皇兄，我怕…三皇子他不是個好人?！?/br>
    待嫁閨中的女兒家都是這樣，一面期待著一面又害怕著，懷嬋也不例外。

    玉回攏了攏肩上的披風(fēng)，懷嬋的模樣讓他想起了蓮息，從前蓮息也會緊張害怕，可蓮息沒能成親，他也無法拿出任何一個讓人舒心的例子來勸慰懷嬋。

    他看著懷嬋，伸手撫去她被風(fēng)吹得貼在面頰上的碎發(fā)，第一次對她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

    玉回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了不遠(yuǎn)處的幾只鳥雀，被春風(fēng)吹得也顯得有些溫柔。

    “你如果擔(dān)心，我便同你二皇兄商議一起再去探查三皇子，若他為人不端，我們也斷不會讓你嫁過去。”

    “別怕懷嬋，你是鄢朝的公主，總有人愛著你?！?/br>
    懷嬋愣愣地看著玉回，他往日柔順的眉眼此時難得的嚴(yán)肅，可這樣的神情下眼底卻又浮現(xiàn)柔情和寵溺。

    玉回的臉頰被風(fēng)吹得微白，他垂下眼睛，于是鼻尖上那枚小小的殷紅色的痣更是顯眼，像是玉塑的人偶上落了一點(diǎn)朱砂，在神性與佛意中流連，是矜傲又悲憫的人。

    河邊的鳥兒被水流聲驚得展翅飛走了，抖動羽毛飛躍懷嬋的頭頂，她抬頭去看那一道淺黃色的影子在空中盤旋，最后落在了樹梢上。

    “方才她們說話我聽了幾句，三皇子為人木訥寡言，鮮少與人來往，他…府上還有兩三個侍妾。”

    她當(dāng)然明白自己的任務(wù)是聯(lián)姻，雖然不求一往情深卻也總是希望能嫁得良人，相敬如賓。

    “我要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就好了?！睉褘瓤粗区B兒又飛到了另一顆樹上，“是只鳥兒也好?！?/br>
    玉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想起從前的種種，忽然間他也想成為那只鳥兒，停在岸邊也好飛上樹枝也好，是自由的，隨心的。

    懷嬋轉(zhuǎn)頭看見了玉回的側(cè)臉，他的眼里也有若有似無的欽羨。令她這個身無長處，備受非議，在宮中不甚起眼的皇兄羨慕的東西不是至高無上的皇位，不是山呼萬歲，而是和她一樣，羨慕那只小鳥兒帶來的一絲自由。

    她突然醒悟過來，在這里，在定朝，她好像能看出玉回心里在想什么。

    “皇兄，我雖然害怕卻也絕不會因為一己之私就畏首退縮?！睉褘壬焓置嗣窕氐呐L(fēng)，低聲道，“我一直清楚我的身份我的任務(wù)，皇兄你清楚嗎？你來定朝是為什么呢…”

    玉回看著那鳥兒飛得遠(yuǎn)了，飛得天空再沒看見那道小小的淡黃色影子，他轉(zhuǎn)過頭來，神色如常只是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的模樣。

    “我來找一個人?！庇窕貨]有瞞著她。

    “那你找到了嗎？”

    聞言玉回并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他只是輕輕地?fù)u頭，眼神自然而然地落下，“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月喜如今下落不明，有池樓在他或許真的再難見到她了。

    面對這樣的玉回，懷嬋一時有些語塞，明知道他的目的不純，卻也為他的強(qiáng)顏歡笑而失落，連婉言安慰的話都不知道要怎樣說出口。

    從東邊傳來隱隱約約的歡呼聲，喧囂和吵鬧闖過帳篷落到草地里來，是誰獵了好彩頭。

    玉回抬起頭朝聲音的來向遙遙看了一眼，東邊樹林里的鳥都被驚飛了，隔得太遠(yuǎn)玉回只看見兩個黑點(diǎn)從林中跑了出來，

    見這情形應(yīng)該是他們要準(zhǔn)備回帳篷了，玉回自覺再說下也無益，便轉(zhuǎn)頭對懷嬋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玉回轉(zhuǎn)身時，披風(fēng)掃落了一片青草的水滴，將沒說完的話也一同拂去，兩人之間又變得安靜。

    走到帳篷附近時身后又響起來一陣喧嘩，依舊是從東邊的森林傳出來的，不過這次聲勢更為浩大，隱約的馬蹄嘶鳴聲雜夾著哭喊聲，再仔細(xì)聽又能聽見由遠(yuǎn)及近的錚錚聲。

    突然聽見了粗重的喘息聲，玉回一轉(zhuǎn)頭就見一人披堅執(zhí)銳沖上前來，大喊著快閃開，有急報。

    懷嬋還沒來得及讓路就被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撞歪了身子，整個人搖晃地向后倒去，玉回見狀連忙伸手去拉，兩個人搖搖晃晃地穩(wěn)定著平衡，最后堪堪站定。

    “出什么事了？”

    這樣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帳中的人，皇后在眾人的簇?fù)硐伦叱鰜?，神情焦急，后面跟著一大群不知所以但同樣心慌的王公貴族，榮國公夫人和齊鳴則皆在其中。

    玉回與他視線交錯，不動聲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