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阿玥剛出嫁不久我便離開了京城,去年也因為受傷害怕阿玥會擔心也沒有回來,這兩年多虧了你和聶舒對她的照料才不至于讓她在夫家受了委屈。” 傅宴存說這話時愧疚不已,從他離開京城開始最對不起的人便是傅玥。 他在痊愈后便打量著要離開京城,想著傅玥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姑娘家不好跟著他四處奔波,便著意為她挑選夫家,他知道傅玥脾氣驕縱便想著找老實穩(wěn)重的人,最后挑了中了進士科的曹致甫,模樣人才也算出挑,只是家貧便一直沒有婚配。 傅宴存將自己的打算說給傅玥聽后便讓她悄悄見了曹致甫一眼,傅玥雖然羞澀卻也算是同意了這門親事,定下婚期后傅宴存便替二人緊鑼密鼓地準備著,他將京城的宅子賣掉充作了傅玥的嫁妝,在開春后風風光光地送了傅玥出嫁。 可是傅玥出嫁不過一月傅宴存就離開了京城,直到如今也沒見過一面。期間他也聽曲天縱說過一些,說二人成親不久曹致甫去了戶部當差,雖然只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卻也很好了。 傅宴存聽著傅玥的消息卻越覺得虧欠她,他將傅玥一個人扔在京城,讓她與那些十幾年間從未見過的人組成家庭,也要從此擔起許多沉重的擔子,一切的這些,都是他給傅玥造成的。 陸子禾出聲道:“指揮不必過于愧疚,如今阿玥過得好,況且指揮你如今回了京城,相處的時日多起來,阿玥知道了指揮你的苦楚自然也會體諒的。” 傅宴存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香囊,那是傅玥出嫁前送給他的,繡工實在算不上好,跟著傅宴存東奔西跑現(xiàn)在邊角已經(jīng)脫線了。 若是傅玥恨他,他自然會想盡辦法來彌補這兩年帶給她的傷害,可傅宴存突然又想起程琉青,還有自己給他留下的永遠不能消失的疤痕。 良久后,陸子禾聽見了一聲嘆息,傅宴存的聲音生澀,他說,“明日是琉青的生辰?!?/br> 三月初四是程琉青的生辰,他從來沒為程琉青慶過生辰。 這句話像是沉寂而雄厚的撞鐘聲,綿長而空靈的聲音讓陸子禾的思緒停滯了一瞬,他好像在回憶程琉青的模樣。 這兩年沒有傅宴存沒有月喜,一切程琉青存在的痕跡都消失了,或許是京城從來就沒有為他保留記憶,所以他也快要忘記那個在小鎮(zhèn)開著一間茶樓的老板了。 他漸漸想起程琉青是沉默的,他總是安靜地看著他們很少開口說話,他也很少同人起爭執(zhí),說話總是溫柔而有力。陸子禾又想了想,程琉青的眼睛是亮亮的,目光總帶著莫名的真摯和誠懇,他喜歡穿淺色的衣服,很喜歡喝茶也很喜歡桂花。 剩下的陸子禾再也想不起來了,好在傅宴存的話也沒了下文。 傅宴存的神色看不出一絲異常,好像剛才的話只是他的自言自語,他看著陸子禾玩笑似的說道:“你在監(jiān)衛(wèi)雖要忌憚池樓卻也要努力搏出前途來,眼下你與聶舒都到了要成家的年紀,若不做一番事業(yè)出來,怎么好找人家結(jié)親?” 聽見他這樣說陸子禾下意識想問,那指揮你呢?可話沒說出口陸子禾便又起來了一件事。 他記憶中,從前程琉青好像也是喜歡指揮的,指揮也為程琉青的死失神失智。 陸子禾勉強笑了笑,今夜他察覺到了太多的不同,他看著傅宴存突然覺得有些陌生,他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些有些莫名其妙的變故。 他斂了笑,說道:“今日指揮你也累了,還是快回房歇息吧。” 傅宴存說好,二人便各自回了房間。 翌日。 京城又下起了小雨,傅宴存一早起來便覺得頭昏昏沉沉的,看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是昨夜忘記關(guān)窗戶,吹了一夜的涼風,這樣想來不頭痛才怪。 今日他準備去見師傅曲天縱,同陸子禾一起用了早膳便出發(fā)往曲府走去。 即便是雨天,京城的街上依舊是來來往往的人群。 傅宴存戴著斗笠,無數(shù)的油紙傘從他的眼前滑過,流光似的在他眼前穿梭,讓他本就昏昏沉沉的頭越發(fā)難受,一個沒注意就撞上了面前的一把油紙傘。 “你做什么!沒長眼睛嗎?” 尖銳而不善的語氣在眼前響起,尖細大聲線讓傅宴存的頭更難受了,他捏了捏眉心,偏頭看向傘下低聲說了抱歉。 在他面前站了兩個人,一個年齡稍小的小姑娘,梳著雙螺髻手里撐著雨傘,眼神像是好斗的牛犢,怒氣沖沖地看著他。 另一個是傅玥。 初春微冷的天氣傅玥穿的也不算單薄,她的下巴削瘦,臉色不似少女時期的紅潤透白,烏黑的頭發(fā)梳成高高的發(fā)髻,精致的頭飾讓她看起來完全是一位端莊雅芳的夫人。 在傅宴存撞到傘面時,她的雙手小心翼翼地護住了小腹,她已經(jīng)有孕三月了。 傅宴存昏沉的意識在這一刻完全地清醒了,他像是被抽離出軀體的魂魄,看著rou身站在無形的刑場,提著心等待鍘刀落下的一刻。 “阿玥?……阿玥!…” 傅玥聽見他的聲音反應(yīng)了一瞬,眼神從迷茫轉(zhuǎn)為困惑,最后她抬起頭看著傅宴存,她并沒有開口,卻毫無征兆地落下一滴淚。 傅宴存又走近了一步,可傅玥不動聲色地后退了,他們隔著傘面,雨絲在眼前匯成雨簾。 時間無聲地流逝,傅玥終于伸手拂去凝在下頜的淚,偏頭對著婢女說,“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