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mama說：“誰舊社會了，我不要太開明?！?/br>
    “那你就給孩子們一點希望吧，別老是把話說的這么死，程程今天都哭了，我看關(guān)戎眼圈也是紅紅的，弄成這樣至于嗎。”

    賀mama扁扁嘴，不耐煩地站起身。

    賀建軍：“你干嘛呀？我話還沒說完呢！”

    賀mama掏著耳朵：“去跳廣場舞了，沒空聽你放屁！”

    賀建軍：“……還說我倔呢，你比我還倔！”

    夜里回來，賀mama買了一盒燒烤，趁著賀建軍在客廳里被狗血八點檔感動得抹眼淚，悄悄地上了樓。

    推開賀程程房門前，賀mama頓了下，先敲了敲門，得到里面人的允許后，再慢悠悠進去，把那份燒烤放在賀程程床邊。

    母女哪有仇，白天的那點爭端好像都過去了，賀程程坐起來抱著賀mama的腰，賀mama摸了摸她腦袋：“這么委屈啊，還在哭?！?/br>
    賀程程早就不哭了，現(xiàn)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住這咸咸的液體，一邊搖頭一邊說：“對不起mama。”

    賀mama嘆了口氣，坐到床邊上，溫柔地看著她：“真的那么喜歡關(guān)戎？”

    賀程程點頭：“喜歡?！?/br>
    賀mama：“一年就在一起幾天，也還是那么喜歡？”

    賀程程點頭：“喜歡?！?/br>
    賀mama問：“關(guān)戎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這樣？”

    賀程程眼睛放空，這個問題很簡單，但好像又很難。好像喜歡他就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她有一萬種喜歡他的理由，但找不出一種理由準(zhǔn)確界定。

    他當(dāng)然首先很好看，很高很大，很有安全感，他去到哪里都要帶著她，他會不許任何人欺負她，他會一邊嫌她饞一邊把自己喜歡的東西省給她。

    一個孩子所需要的所有陪伴，他給過她，一個少女情竇初開的所有依戀，他給過她，一個成熟女人對婚姻的所有渴求，他也絲毫都不吝嗇。

    賀程程說：“我總記得小的時候，你跟我說，是因為他mama不在，所以他才會有這樣乖僻的性格。他總是被人忽視，所以要用盡方法得到別人的注意。

    “他一個人被寄養(yǎng)在爺爺這里，一年也看不到幾次爸爸mama，而我天天都有爸爸mama，我當(dāng)然要保護他，包容他，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不理他。

    “其實那個時候，我不是很理解你的話。但等我慢慢長大，一個人坐車背井離鄉(xiāng)的時候，我覺得我忽然好像就看到了他，忽然就理解了那些話。

    “他從來不是一個被寄予厚望的人，從來都是他等著別人走向他。我希望他能知道，其實不是這樣的，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總有一個人，可以一直，一直地等著他?！?/br>
    賀mama沉默半晌。

    “這大概是我聽過的最傻的一段話了?！?/br>
    賀程程咧嘴笑了。

    第78章

    春節(jié)前幾天, 關(guān)戎天天都往賀程程門上跑，臘雞臘rou，包子饅頭，送了一筐又一筐。

    賀mama年前一直忙著照顧賀程程，根本沒來得及值班年貨，看見關(guān)戎送東西過來心里還挺高興, 過了幾天，整個儲藏室都快堆滿了, 她又有了意見。

    “你是想把你爺爺?shù)睦媳径冀o我搬過來呀, 怪不得都說娶了老婆忘了娘?！?/br>
    賀程程坐在椅子上吃早飯，正張著嘴等關(guān)戎給她喂小籠包，聽到這兒不免怔了下：“mama，你這是答應(yīng)了吧?！?/br>
    賀mama擰著眉頭：“我答應(yīng)什么了, 你別造我的謠啊, 我只是就事論事?！?/br>
    賀mama表面上還傲嬌著，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她對女兒被拐走這件事，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工作。

    反倒是賀建軍回過味來, 覺得養(yǎng)了二十幾年的小白菜, 就這么平白無故地被拱了, 實在有些不劃算。

    游魂似的蕩到關(guān)戎面前，瞪了他一眼，張開嘴：“我也要吃小籠包！”

    賀程程一頭黑線, 伸手進餐盤里拿了一個塞進他嘴里。

    “哦哦哦！燙燙燙！”賀建軍跳著腳地跑開了。

    關(guān)戎輕輕敲了下賀程程腦門：“你怎么對爸爸這么兇。”

    賀程程吐吐舌：“還要吃！”關(guān)戎笑著又給她喂了一個。

    年三十自然還是在軍營里過, 只不過今年有別于往年, 因為年后要換基地，開過年來部隊開拔，這里的一切都會變成歷史。

    記憶里永不褪色的大院成了舊的，那些數(shù)不清的歡聲笑語也漸漸消弭，賀程程跟關(guān)戎住過的小樓，他們乘過涼大樹，都將成為久遠的過去。

    人總是最難和過去告別，不管有多理性的人，在這樣的事情面前，也有溫柔的一面。賀程程現(xiàn)在只要想一想，心里就會覺得很難受，關(guān)戎也不會例外。

    兩個人一大早就去了大院，迎接他們的還是并不起眼但十分威嚴(yán)的大門，衛(wèi)兵衣著整齊，腰板筆直，崗哨后面寫著“衛(wèi)兵神圣不可侵犯”。

    看到有人過來，衛(wèi)兵兩只眼睛立馬亮起來，男人身材高大，穿一套松枝綠軍裝，是一位陸軍老大哥。旁邊一個女生十分嬌小，坐在輪椅上，大眼睛四處張望。

    年底管得嚴(yán)，遇見生面孔大家都緊張，關(guān)戎不為難站崗的這位，給里面認(rèn)識的團長打了個電話，過了會，他的警衛(wèi)員出來領(lǐng)的他們。

    進了軍營，關(guān)戎就沒讓人跟著，自己推著賀程程打算把這里好好轉(zhuǎn)一圈。

    這世上的人易變，情易變，但地方卻不變。除了道路邊的樹蔥郁不少，除了墻上的漆斑駁幾分，路還是老路，樓還是老樓。

    家屬住的地方在營地最后方，關(guān)老首長因為級別問題，能單獨有一座小樓。

    說是小樓其實也就是有個不大院子的單獨小二層，除了他以外，還要住家里幫忙的阿姨和關(guān)戎，連個給老爺子看書的單間都沒有。

    關(guān)老首長那兒的條件雖說一般，但比起賀程程來又好上許多。賀程程離他們不遠，就在毗鄰的宿舍，為了照顧隨軍的家屬，都設(shè)計成一室一廳一衛(wèi)的套間。

    賀程程從小不知道個人空間為何物，小床靠著爸媽的大床，夜里需要聽著爸爸的鼾聲入眠，白天誰發(fā)出大一點的動靜，都能打擾到旁人的清夢。

    賀程程于是常常往關(guān)戎那邊跑，晚上玩得累了，時不時就賴在他那兒。關(guān)戎一開始牢sao滿腹，后來見趕不走她，索性也就接受了自己的房間里多出一個人的現(xiàn)實。

    唯一有點可恨的是，關(guān)戎總不肯讓她睡床，要不就是夜里把她被子全搶了，等到她被凍得高燒一場回來，他才老實地搬去了小沙發(fā)，再也不跟她折騰。

    兩個人今天想來的也是這棟小樓，因為條件不好，近年又年久失修，后幾任都沒有再來住過，里面空空落落地等著人來。

    關(guān)戎拿著鑰匙開了院門，吱呀一聲響，門也顫了兩顫，真的很久沒有人來，甚至連鉸鏈上的油都干了。

    院子里格局沒怎么變，關(guān)老首長精心照顧過的花草枯的枯，像嬌氣點的芍藥牡丹，已經(jīng)被一叢雜草遮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里面的門沒鎖，關(guān)戎先推門進去，里面久沒住人，打掃得還算干凈。

    賀程程緊跟著進來，指著一處處地方道：“你在那兒搶過我的糖……在這兒把我推倒過……這邊我委屈得哭過……那邊你給我喝了剩下一口的娃哈哈……”

    關(guān)戎越聽越不是滋味，他是真的很想否認(rèn)這些沒腦子的事的，但無一例外，不都是他當(dāng)年腦子里灌水做的孽嗎。想著想著，又忍不住笑起來：“以前真的不煩我？”

    賀程程一只手在膝蓋上蹭了好一會兒：“……誰讓我那時候傻乎乎的。”

    關(guān)戎放下臉：“你一說謊，小動作就特別多?！?/br>
    賀程程訥訥：“我就頂多背著你罵過那么一兩句，隔一天不還是來找你玩了嗎？”

    關(guān)戎蹲下來親了親她手，說：“知道我家程程最寬容大度了?！?/br>
    賀程程彎腰下來跟他頭靠著頭，笑嘻嘻的：“以后可不能那么兇??！”

    關(guān)戎現(xiàn)在哪還敢呢，平時跟她說起話來都要先認(rèn)真考慮會兒。特別是最近經(jīng)歷岳母考驗，賀mama嫌他脾氣不好，他說話稍微大聲點，她就用眼神殺死他。

    不過自己的姑娘，自己疼，關(guān)戎心甘情愿做低伏小，低聲下氣。

    關(guān)戎：“其實以前，我一直幻想，有一天我們會回到這兒，我們的孩子也會在這兒出生，我們倆會一直陪著她，直到他長得像我們一樣大的時候離開這里?！?/br>
    賀程程生出幾分唏噓：“可是誰知道，這里很快就要不在了呀?！?/br>
    兩個人從房子里出來，又繞著家屬區(qū)，慢慢走了一圈。

    關(guān)戎問：“你說以后咱們是生男孩好還是女孩好？”

    賀程程臉雖然紅著，想法卻很大膽：“我覺得我們可以都要了?！?/br>
    關(guān)戎?jǐn)蒯斀罔F拒絕：“那不行?！?/br>
    賀程程激動：“為什么呀？”

    “生孩子風(fēng)險很大，讓你生一個我就提心吊膽的，怎么可能再讓你生第二個？”

    賀程程怔了下，沒想到他的鐵漢柔腸用在這地方：“可是我喜歡小朋友，而且現(xiàn)在國家都鼓勵生二胎！”

    關(guān)戎?jǐn)Q眉：“人家是人家，咱們是咱們，以前國家還說獨生子女好呢?！?/br>
    賀程程搖頭：“你這人說起來還是當(dāng)兵的，怎么一點大局觀念都沒有？以前咱們國家窮，人口基數(shù)大，為了大家都能吃飽飯，當(dāng)然是生一個孩子好！可是現(xiàn)在國家富裕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為了應(yīng)對老齡化，延長人口紅利，當(dāng)然要生二胎。這件事小了說，是讓我們的家庭添丁增口，往大了說就是關(guān)心國家福祉，再大點兒，對延續(xù)人類基因維護世界和平，都有很大的促進的！”

    這一口氣說下來，賀程程自己都震驚了，伶牙俐齒不是夢，自己這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也太厲害了吧。

    關(guān)戎笑得停不下來：“你現(xiàn)在說話怎么一套一套的？我要是有你這水平，連里的思想政治工作就不用愁了。你是跟誰學(xué)的？”

    跟誰學(xué)的？就不許她無師自通？賀程程正準(zhǔn)備夸自己，從一邊家屬樓里下來個熟悉人影，她一下愣住。

    關(guān)戎跟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祁?。窟@么巧啊，我還以為今天晚上吃飯，說不定能遇見他，沒想到在這兒就碰見了?！?/br>
    他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你該不會是和他學(xué)的吧，這小子從小就油嘴滑舌的，這是不是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賀程程抿著唇，說：“關(guān)絨絨，咱們趕緊走吧，mama還等著我們搬東西過來呢。你推推我好不好，我一個人怕摔了?！?/br>
    關(guān)戎應(yīng)著：“先跟祁俊打個招呼吧，不管怎么說，他現(xiàn)在是你的領(lǐng)導(dǎo)。而且我有幾句話要警告他，上次他在電話里的胡說八道些什么東西?！?/br>
    賀程程拽著他的手：“別打招呼了，咱們走吧行嗎，我不想跟他多說什么，而且你看他mama還在后面呢，多尷尬呀?！?/br>
    上回相親，就是兩邊mama串通好的，關(guān)戎猜出這一點，覺得這種情形下見到是不太好：“好吧，都聽你的，我推你走?！?/br>
    祁俊這時候也已經(jīng)看到他們，隔得并不算遠，所以他郁結(jié)尷尬的神色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大概也在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過來打招呼，走近幾步，又頓住，最后杵在原地朝他們干干笑了一笑。

    賀程程揪著關(guān)戎的袖口，不停催促：“走吧，走吧，mama該罵我們了?！?/br>
    關(guān)戎答應(yīng)著，卻忍不住回頭再看了看祁俊。

    下午有空的時候，他給祁俊發(fā)了信息，問他是不是得罪賀程程了。

    祁俊回道：“你的人我要敢得罪，就是你不抽我，我都抽自己?！?/br>
    chapter 87

    年夜飯從早上起就開始準(zhǔn)備，賀程程跟關(guān)戎做不了什么，只能給大家伙打打下手，摘摘菜，整理整理桌椅什么的。

    關(guān)老首長下午早早過來，老人家精神還不錯，只是前兩年中風(fēng)，情況一度危急，醒了之后雖然漸漸恢復(fù)，但話說得不清楚，也沒辦法走路了。

    住院那幾天，關(guān)戎正好有任務(wù)，根本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還是賀程程請了幾天假，代替他過來探望。

    關(guān)老首長近來換了個科技含量高的輪椅，自己按個按鈕就能想去哪就去哪，老小孩玩心重，開著兩輪車滿屋子轉(zhuǎn)了好幾圈。

    可把賀程程這個用他淘汰車，手腳不利索地給羨慕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