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雪半跪在書案上。

    方無隅站在門前。

    只有蟲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還有他們兩個的呼吸。

    “師哥，你的劍快了?！逼G雪笑著，忽然捂著自己的腹部，噴出一口血來。

    “師妹，你要練刀就練刀，融合了劍法你以為就能無往不勝？”方無隅輕笑一聲。

    “可惜，你的劍終究不夠快！”

    艷雪說完這句話，方無隅突然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小腹上一道血痕突然暈染開來，血液如同珍珠，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

    方無隅伸出手來捂住自己腹部的傷口：“雪兒，你可真是狠心?！?/br>
    “比不上師哥你，”艷雪說，“你不該用從前的眼光看我，輕敵，是你最大的敗筆。”

    “不過區(qū)區(qū)一道傷口，”方無隅甩了甩袖子，“還真當我贏不了你？”

    “不敢，只是，我來只是為了重傷你，真正的后手，不是我來做?！?/br>
    智伯瑤推門，走了進來。

    方無隅見到智伯瑤，面色一冷：“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讓師父失望了嗎？”智伯瑤問，“師父以為我死了？”

    “姓蔡的果然是不中用了，”方無隅說，“那么多人抓不住一個人?！?/br>
    “原本我還在心中念及我們師徒情分，可師父，你讓伯瑤失望了?！敝遣帍钠G雪手中接過非明刀，“這里交給我了?！?/br>
    艷雪出門前，最后看了方無隅一眼，囑咐智伯瑤：“刀子磨得很快，你也要有些準頭?！?/br>
    刀快，有準頭，那是為了讓死亡的過程不漫長，也不痛苦。

    艷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清冷的月光拉長她的背影，她知道方才一招，方無隅讓她了。

    十年師兄妹，一朝成仇敵。

    無悔今生，劍鋒有情。

    墮入了魔道，踏入了朝堂。

    正文 第九十四章無聲落葉無聲悲

    “艷雪她有膽識也就罷了，我不曾知曉什么跳梁小丑都能來我面前威脅我?！狈綗o隅說得輕描淡寫，“真以為從這里你能安然脫身？”

    “你把手下的人都派出去了，唯一的一次，卻也成為了我唯一的機會?！敝遣幷f。

    “想不到我的伯瑤終有一日，與我為敵?！狈綗o隅說。

    “我只想知道我的娘親是怎么死的。”

    方無隅說：“不重要。她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終有一日，所有人都會忘記她。”

    “師父，你就料定了我對你心懷感激，不敢動你？”

    方無隅悶哼一聲：“要動我，你要有那個本事。就算我告訴你，你的娘親被按進水中活活溺死，你會殺我嗎？”

    智伯瑤舉刀的手不住地顫抖，隨后又緩緩放下了刀，一滴眼淚從她眼眶里面滑落：“我做不到。師父，我做不到?！?/br>
    方無隅撫摸著智伯瑤的頭顱，輕笑一聲。

    那樣子好像在撫摸一種寵物，一種卑微到骨子里面的寵物。

    “衛(wèi)永昌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師父你走吧，不走就來不及了?！?/br>
    方無隅嘆一口氣，看著智伯瑤的眼睛，似乎要從她的眼睛里判斷她究竟是不是在說謊。

    智伯瑤沒有回避方無隅的目光，直直地看著他。

    “我信你，我的好徒兒?！狈綗o隅說完，就扶著門要做打算。

    突然，銀光一閃，如同林中驚起的飛鳥，嗖的一聲不見了。

    方無隅低頭看著貫穿自己的非明刀，不敢相信。

    “師父，這次我也騙到了你！”智伯瑤甜甜地笑，如同她第一次對方無隅綻放笑容那樣澄澈，可愛，但說到底，智伯瑤已經(jīng)是個快到雙十年華的姑娘，還做如此小兒情態(tài)，讓人覺得詭異萬分。

    “你……”方無隅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你！”

    “師父，一直以來，你只把我當無腦的木偶，現(xiàn)在你該知道了，我不是?！敝遣幷f著，眼圈便紅了，“你愚弄我可以，但你該有對逝者的尊敬?！?/br>
    方無隅自己試探了一下傷口，自知是活不了了，便也不打算逃走：“我想來可笑，那么周密的計劃，這許多年的積累，毀在兩個女人的手里?！?/br>
    “一點點的差池，就會前功盡棄，我想讓師父也嘗嘗那種滋味，”智伯瑤說，“原先我是想象不到的，但我看到了師父你的痛苦，我便能想象到我娘親的痛苦，她費盡心思保護她的孩子，可最后，就差那么一點兒。”

    “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說那些做什么，”方無隅笑了，“伯瑤，我一手拉扯你長大，我最清楚你的個性，殺了我，以后你永無寧日?！?/br>
    “你以為春雨樓教眾會替你報仇？”

    “自然是會的，”方無隅說，“而且，你自己會噩夢纏身，相信我的。殺了我，你一時都不會快樂，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知道了，你的人生都是建立在我的基礎(chǔ)之上，殺了我，就是動搖了你的根基，你要自我否定，你會不斷質(zhì)疑，你這藤蔓失去了依附的大樹，再找不到合適的樹木攀附了。”

    “那我們就來賭一把！”智伯瑤說，“我會證明給你看的，離了你，我照樣活得好?！?/br>
    “那你來地獄向我證明吧！”

    方無隅說完，就啟動了藏在屋子里的機關(guān)，刺鼻的油覆蓋了整個的房屋，一點小小的火星，便有了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