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的話讓太后大怒，這是什么意思？明知她要的是他說出吳王，他居然讓楚言來說！

    “如此大事，圣上怎么會交待明河？”太后氣息加重，道，“元一，圣上可不糊涂?！?/br>
    高公公不再說話了，垂首安然立在一旁。

    此事定國公不能開口問楚言，趙九翎一心橫到底，管不了兒戲不兒戲，問楚言：“敢問郡主，圣上可有——”

    “混賬！”太后大怒，“朝政大事，豈能聽一個外女口出狂言，趙九翎！你是糊涂了嗎？”

    趙九翎不糊涂，只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吳王登基，原本是想誘導(dǎo)圣上冊立江王，誰知圣上卻忽然駕崩，沒有遺詔，他只能走這等下策。

    江王沒想到會推到楚言身上，由楚言說出口又豈能服眾？高公公這是要做什么？

    “敢問高公公，圣上崩前神志如何？可否能決斷是非？”問話的人是宮闌夕。

    高公公回道：“圣上精神尚佳，曾浴面更衣，自有辨別決斷之力?！?/br>
    趙九翎順勢道：“既如此，請問郡主，圣上可有口諭，立儲君？”

    第88章

    楚言不能草草說了, 她既非重臣又非圣上親信，縱然有宮闌夕的兵權(quán)和趙九翎的支持，但她只一人在殿內(nèi)無人作證, 不管她說什么都會被太后否決。

    她看向高公公, 高公公面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如果高公公真的支持她所說的話, 那才行。

    先前在內(nèi)室的那一幕, 高公公為了她的名聲, 忍著悲痛將圣上遺體安置妥當后才叫人進來的, 是不是可以證明，高公公對她感到愧疚？只要不是單純?yōu)榱司S護圣上的名譽就好。

    她不能問阿翁，也不能問宮闌夕，此刻連看一眼都擔(dān)心被太后說是私自交流意圖不軌。

    宮闌夕知她還有些擔(dān)心，便趁人不注意在背后悄悄用手扯了扯楚言的衣袖，示意她不必擔(dān)心。

    楚言暗暗深呼吸，定聲道：“回太后殿下、兩位相公，圣上留有口諭, ”她說了這句就見高座上的太后想阻止, 她便立刻接著說, “當時高公公與我同在, 圣上親口.交代我二人，七大王李鏡品性端方，恭孝謙遜, 當即皇帝位?！?/br>
    太后張口欲斥的動作頓住，高公公也在？她瞥了眼高公公，高公公看了楚言一會兒，默然不語，算是承認。

    趙九翎暗自松了口氣，先聲奪人便可定大局，看高公公的態(tài)度，想必也不會否認楚言說的話。

    李覓之心思一轉(zhuǎn)，轉(zhuǎn)身問楚言：“臣有話問郡主，若圣上是對您與高公公一同交代的，那為何先前高公公卻不說，只說圣上喚您入內(nèi)密談呢？”

    楚言回視他道：“因為圣上先交代了口諭，隨后才傳喚我一人，高公公不知圣上與我說了何事，也不知圣上之后是否又改變了旨意，為了確保圣上遺愿，所以才要問清楚?！?/br>
    李覓之眼神倏地一變，問：“郡主的意思是，圣上駕崩前，只有您一人在前？”

    “不是，”楚言立即否認，圣上死前想抓她的畫面浮現(xiàn)腦海，她忍住惡心欲嘔的感覺，道，“圣上崩前，我與高公公同在，只是圣上來不及再交代，所以高公公才會謹慎為之，避免傳錯圣上的遺旨?！?/br>
    在趙九翎開口問高公公確認前，太后連忙截住他，問楚言：“三郎召你入內(nèi)說了什么？”

    此時不能讓高元一回答，若是他否認那還好，若不否認……高元一在她兒子心里的地位，朝內(nèi)眾臣無人不知，他的話可是板上鐵釘，再加上趙九翎和宮闌夕，一切就斷難再改了。

    定國公聽得這話，瞥了眼太后，心里冷笑，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從年輕時就作惡多端哪！他看向?qū)O女，孫女站在宮闌夕身邊，并不急亂，便打消了替她說話的念頭，成親了，嫁人了，也要擔(dān)起、面對一些事情了，看情形，她怕是已經(jīng)察覺到了。

    楚言早已經(jīng)想好對詞，回道：“圣上想起家父，想起了年輕時與家翁的情誼，覺得自己年齡大了，不好與家翁回想過去，”胃里的嘔吐感越來越重，她強忍著說道，“圣上視我為親生女，所以跟我說了些家翁家父年輕時的事情，并無涉及朝政，也沒有再改口諭?！?/br>
    “真的？”太后冷笑。

    “確然如此?！背缘?。

    江王微蹙了眉，感到不舒服的看向太后，那雙灰褐色的眼眸浮現(xiàn)出從來沒有過的厭惡與惡毒，還有一絲幸災(zāi)樂禍，他驀然反感，轉(zhuǎn)身對一直沉默的高公公鞠了一躬，斷聲道：“既然阿耶留有口諭，還請高公公重新復(fù)述一遍，以示公允?！?/br>
    重新復(fù)述一遍？復(fù)述楚言的話？太后冷冷的掃了江王一眼，她怎么沒看出來，阮淑妃這兒子竟然有這等膽量？再看立在宮闌夕的楚言，更是怒急而笑，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竟敢假傳圣旨，偏偏高元一還幫她！還有趙懷瑾，都要與她孫家聯(lián)姻了，還幫著外人！可恨！

    “殿下英明，先前是臣疏忽，”趙九翎對江王變了稱呼，又上前一步看向高公公，“先帝口諭應(yīng)當由高公公宣讀才是，還請高公公重新復(fù)述圣上遺愿?！?/br>
    李覓之緊盯著高公公，暗急李皓怎么還不來，看時間早就應(yīng)該到了，出了什么事？

    高公公心里苦笑，正要開口便被太后打斷，只見她咳嗽了幾聲，又恢復(fù)了平常的慈詳模樣，道：“這么大的事，只有兩位相公在此怎可？把兩省閣老和其余五部尚書都召來，共同聆聽先帝生前口諭。”

    趙九翎微頓，知道太后是在拖延時間，他看向定國公，定國公微微頷首，他便道：“太后說的是。”

    太后抬手拂了一下：“諸位都坐下歇息片刻?！?/br>
    宮闌夕見他們都同意，便出去讓金吾衛(wèi)帶三省長官過來，又讓凌將軍把右羽林衛(wèi)調(diào)來守住貞觀殿，左羽林衛(wèi)巡視皇宮。

    李覓之趁開門的時候往外瞟去，外面仍是宮闌夕的人，李皓不見蹤影。

    高公公進了內(nèi)室，其余人紛紛入座，趙懷瑾坐在父親身邊，低聲快速的說了一句：“吳王有污點在我手中?！?/br>
    趙九翎微微點頭，太后還未提到吳王，此刻貿(mào)然說出，只能會弄巧成拙，若太后不提吳王最好，提了再說吳王污點最為恰當。

    楚言坐下后疲乏就涌上來，反胃之感也未減輕，她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胸口，想壓下那股不適。

    “怎么了？”宮闌夕輕聲問。

    楚言搖搖頭：“沒事，可能是有些累?！?/br>
    宮闌夕不放心，又不能叫醫(yī)官過來給她看一下，只希望此間事快了，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高座上的太后看到他們二人恩愛的模樣心里冷笑，掩嘴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對周尚宮說了幾句話，周尚宮便想離開。

    宮闌夕問道：“不知太后讓周尚宮出去作何？”

    太后冷冷的看著他道：“朕近來身體不適，讓周尚宮去迎仙宮把我的藥拿來，怎么？宮長史不同意嗎？”

    宮闌夕面色不改，淡道：“眼下情況太后也知，微臣是為了避免出差池，內(nèi)醫(yī)局的醫(yī)官都在外面，不如把他們叫進來給您醫(yī)治?！?/br>
    好個宮闌夕，當真要跟她作對，是忘了當年要不是她，就憑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就能居宮內(nèi)麗正書院？要不是她賞識，他哪來的今天！三郎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宮中禁軍交給一個外人來掌管。

    如此對她，休怪她狠心。

    太后也不堅持，讓醫(yī)官給她把脈，醫(yī)官道：“太后近來cao勞憂思，須放寬心，按照微臣先前開的藥方服用即可?！?/br>
    太后頷首，斜眼冷視著宮闌夕道：“這個時辰，迎仙宮里的藥已經(jīng)煎好了，宮長史不會讓內(nèi)醫(yī)局給朕重新抓藥煎藥，讓朕好等一番吧！”

    宮闌夕自然不能這么做，江王插話道：“阿婆哪里的話，五郎是擔(dān)心有所差池，所以才謹慎小心，冒失之處還望阿婆諒解，”又對周尚宮說，“周尚宮也不必親自去取，孤這就派人去迎仙宮取藥。”

    “哼！”太后冷嗤，“你們怕出差錯，朕也不放心！七郎君，圣上剛駕崩，朕說的話就不管用了嗎？”

    一頂帽子壓下來，江王啞口無言，只得道：“七郎冒失，還請阿婆原諒，我這就讓人與周尚宮一道去迎仙宮?！?/br>
    趙懷瑾盯著太后的神色有些不放心，起身道：“不如讓微臣與周尚宮一道前去?！?/br>
    太后瞟了他一眼，知他是防著自己，倒也沒再要求什么，閉目養(yǎng)神。

    趙懷瑾跟著周尚宮往迎仙宮走去，一路上沒見幾個人，似乎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要發(fā)生大事情而閉門不出。

    周尚宮瞥了眼身邊的人，忽道：“青郎與孫家結(jié)為親家，太后殿下歡喜的緊，您看，還賞賜了您那么多珍貴的物品?！?/br>
    之前他與孫結(jié)香訂婚，太后賞賜了他十箱珠寶，向趙家展示了自己有多高興。

    趙懷瑾回道：“太后厚愛，某愧不敢當，也請周尚宮日后轉(zhuǎn)告太后殿下，某自當視孫五娘為珍愛之人，請?zhí)蠓判??！?/br>
    “青郎為人眾所皆知，殿下怎么會擔(dān)心呢？”周尚宮笑了一下，“今日太后之意想必青郎也知?！?/br>
    趙懷瑾看都沒看她，道：“微臣只知先帝口諭，奉先帝所立之主?！?/br>
    周尚宮笑容不變，見已到迎仙宮也不再說什么，她沒有往主殿去，而是去了佛堂，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向趙懷瑾，笑容有些奇特：“青郎要不要一道進去？”

    趙懷瑾面色冰冷，問道：“太后要做什么？”

    周尚宮不答，只道：“奴為太后家婢，也如青郎一樣奉主之命?！?/br>
    她說罷，拍了下手，迎仙宮的宿衛(wèi)立馬涌上來圍住了趙懷瑾和六名金吾衛(wèi)。

    趙懷瑾左右看了一下，迎仙宮的宿衛(wèi)眾多，硬拼肯定不行，他看向周尚宮問道：“周尚宮這是何意？先前還說我做了孫家的郎子，太后很歡喜，怎么現(xiàn)在就拔刀相對了？”

    “太后殿下一直厚愛兩位郎君，奈何兩位都讓太后傷心不已，如此，太后也得送郡主一份禮?！敝苌袑m讓宿衛(wèi)看守好趙懷瑾，自己進了佛堂。

    第89章

    趙懷瑾看著周尚宮走進去, 心里涌起一股暴戾，被他和宮闌夕猜中了，如果他們擁立江王為帝, 太后怒氣之下會不顧忌圣上的顏面, 做出傷害楚家的事情，幸好他們早就決定要把佛堂里的女子救出來, 不然圣上駕崩, 此女子也難逃一死。

    今天宮闌夕得到消息后, 趁太后不在迎仙宮, 已經(jīng)派人去把那個女子秘密救出來, 不出意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快到玄武門了。

    果然沒多久，周尚宮就從佛堂里急匆匆的出來了，不可思議的看著一臉淡然的趙懷瑾，質(zhì)問道：“你做了什么？把她弄哪兒了？”

    “周尚宮的話，某聽不懂?！彼恼f，到底還是松了口氣，幸好。

    “你——”周尚宮忍住驚慌, 太后猜到趙懷瑾已經(jīng)知道了秘密, 所以也多有防備, 今天去貞觀殿時還特地讓她看了楚六娘之后才走的, 沒想到恰恰是今日被他鉆了空子。

    趙懷瑾嘴角閃過諷刺，也不在意迎仙宮的宿衛(wèi)還圍著他，淡道：“周尚宮不是來取藥的嗎？敢問藥呢？”

    周尚宮勉強笑道：“藥還未煎好, 須等片刻，還望趙御史莫急?！?/br>
    趙懷瑾豈會不急，他急著回到貞觀殿，這段時間來，他反復(fù)找了江王多次，才說服了江王繼承大統(tǒng)，現(xiàn)在只希望江王趕快順利登基，了此大事。

    周尚宮沒辦法回命，在屋里急的不行，看著還被宿衛(wèi)圍著的趙懷瑾又氣又恨，腦中神思紛亂，許久想到了什么似的，讓人端了藥出門。

    迎仙宮的宿衛(wèi)已經(jīng)退下，往外走時，她讓金吾衛(wèi)離得遠些，趙懷瑾同意后，金吾衛(wèi)才拉開了距離。

    周尚宮對趙懷瑾佩服的說：“沒想到趙御史有此遠謀，竟然事先帶走了楚娘子?！?/br>
    趙懷瑾聽到楚娘子這三個字眉頭一跳，忍住反感的感覺，反問道：“周尚宮這是不再隱瞞了？”

    “事到如今，隱瞞有什么用？很快你們護著的人就要知道了，”周尚宮笑了一下，“不對，看郡主的模樣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知道圣上愛她?！?/br>
    趙懷瑾壓制住心里的怒火，冷聲道：“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太后何必插手？于你又有什么好處？”

    “婢子說了，終生只奉太后為主，太后吩咐的事，婢子都會去做?！敝苌袑m淡道。

    趙懷瑾不再看她，太后沒有治國的本領(lǐng)，如今為了不讓江王登基，竟然不惜連帶著毀了圣上的名譽來讓楚言受污，如果三省長官都在，聽了那種事，楚言說的話就不會被認可，果真是不惜代價。

    貞觀殿內(nèi)，宮闌夕讓人拿了熱茶過來給楚言，楚言喝了后，總算是壓下了一些不適，最想的是吃一些酸酸的食物。

    “再忍耐一下?！睂m闌夕低聲說，握了握她的手。

    楚言回握住他的手，也輕聲回道：“回去我要吃梅子膏?！?/br>
    這時候還貪嘴？宮闌夕似笑非笑的瞄她一眼，她羞紅了臉，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很想吃梅子膏嘛~特別想特別想，心里貓抓一樣難受急切。

    定國公看著小兩口恩愛的樣子，倍感欣慰，只想此間事情快了，好回去享天倫之樂。

    太后冷眼瞧著，心里卻感痛快，很快就要給他們當頭一棒了。

    三省長官還未到，趙懷瑾先回來了，太后沒看到想見到的人一愣，望向周尚宮，周尚宮端著藥走上前，道：“她被趙懷瑾救走了?！?/br>
    太后瞇了眼，趙懷瑾救走了？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公然到她的寢宮中作亂！

    “太后勿動怒?！敝苌袑m小聲的對太后說了幾句話，太后眼神忽變，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