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下又道：“當壽衣足夠了。”

    第107章

    壽陽臉色豁的變了：“你敢動我？！別忘了，我可是隨后周使節(jié)團來的，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后周不會罷休的，你們皇上也不會輕饒了你！”

    沈玨冷冷一嗤：“李蘭籍怕是早已恨你入骨，我甚至懷疑他把你送來就是為了讓我們動手，況且現(xiàn)在莊朝大盛后周孱弱，你覺著你那好侄子會為你出頭嗎？皇上那里，我自會去說?！?/br>
    他和壽陽這段冤孽本已了結了，可壽陽偏偏不善罷甘休，硬是追到莊朝來，還三番五次sao擾他的家人，又屢次拿他女兒的名節(jié)說事，這點已經徹底踩到他的底線，他就算為了夫人和兒女，也絕再不能容忍壽陽再撒野。

    他把托盤往前一送：“我本沒想過要取你性命，但你屢次三番欺我夫人和兒女，我再容不得你?！?/br>
    他停頓片刻：“孩子我雖然不能給他名分，但也會派人妥善照料?！?/br>
    壽陽壓才不管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孩子只不過是她用來束縛沈入扣的工具罷了！她咬住唇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誰讓你一直對我不聞不問的，別忘了我也是你的妻子！”

    她哀聲道：“霍郎，當年長亭邂逅，我對你一見生情，這么多年處下來，你難道對我一點情分都沒有？如果我甘愿沒名沒分的跟著你，你只用每隔一陣來別院看我一眼，這也不行？！”

    沈玨膩煩地看了她一眼：“廢話不必多說?！?/br>
    他之所以要動手，正是因為太清楚壽陽的秉性，她絕對不是那種能安安分分偏居一隅的人，為了得到沈玨，她再喪心病狂的事兒都能干得出來，加害他的家人是必然的，他不能用家人冒險。

    一個三四十的婦人做這般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實在是有些辣眼睛，壽陽指手指攥的根根泛白，臉色變了數(shù)變，低聲道：“說什么為了家人孩子，不就是怕我活著給你的豐功偉績上留下污點嗎，讓我死也可以，把孩子抱過來讓我瞧最后一眼?！?/br>
    沈玨懶得跟她爭辯，反正她這輩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到現(xiàn)在還固執(zhí)的相信自己對她有情意。沈玨想了想，吩咐人把李成錦抱了過來，這孩子大概是被喂了安神的藥，現(xiàn)在還昏睡不醒，沈玨見他面色有些發(fā)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壽陽公主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忽的張揚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后合，捂著嘴巴追看向沈玨：“如果我說我給這孩子下了藥，而且這解藥只有我知道，你要是殺了我，這孩子也活不長了，你...可有一點在乎我和孩子？”

    沈玨臉色一變，忙扒開她的眼皮，絲絲縷縷的血絲纏繞在瞳仁上，他神情狠厲，掐住壽陽公主的脖子：“毒婦！”他恨聲道：“大不了我請圣手來給他醫(yī)治，我絕不會留你活在這世上的。”

    虎毒不食子，他真沒想到壽陽竟然狠毒至此。壽陽冷冷一笑：“這一切是你逼我的。”她仰臉道：“看來你是真不想要我們娘倆我，好，我這就成全你！”

    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掙脫沈玨的手，端起桌上早就備好的水酒一飲而盡，沈玨一怔，沒有攔著，沒多久壽陽就開始腹痛如絞，不由得慘嚎了一聲，捂著肚子全身抽搐痙攣，不自覺地蜷縮成弓形——是劇毒牽機。

    她只剩下半口氣的時候，突然掙扎著死死拽住沈玨衣角：“我，我所受的苦，也要讓你嘗一遍...我要讓你生不如死！”說完頭一歪，斷絕了氣息，臨死前手還死死扯著他的衣裳。

    沈玨用匕首把衣袍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確定她真的死了?？伤麉s深深地皺起眉，這酒水是并不是帶來的，而是壽陽自己備下的，難道她早已預料到他今日會發(fā)難，所以提早準備？可這酒水是給他還是給她自己準備的？

    不知為何，壽陽臨死前說的話讓他很在意，他把孩子交給屬下之后，一個人出了屋沉思，不知想到什么，臉色猛地變了，大聲喚來底下人：“快，立即去府里看一眼夫人世子和小姐是否無恙，讓他們先別吃飯喝茶用香...不，干脆讓他們先離開侯府，隨便找一個客棧待著，我這就趕回去?！?/br>
    屬下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疾步去辦了。

    ......

    阿棗還不知家中有事，在書店內室等到傍晚薛見才過來，她起身扭了扭腰，舒活一下筋骨：“屁股都坐麻了?！?/br>
    “甩脫那些人用了點時候?！毖σ姯h(huán)住她的細腰：“我給你揉揉？”

    阿棗認真看了薛見幾眼，他仍舊豐姿如玉，舉止雍容，沒她腦補中的意志消沉。她松了口氣：“還以為你會想不開呢，這幾天可把我急的，你沒事就好?！?/br>
    薛見心頭微漾：“就算為了你，我也不能讓自己出事。”

    阿棗高興了一下，又嘆了口氣，推開他坐下，抬頭道：“你不該直接和皇上頂回去的?！?/br>
    薛見坐在一邊把玩著她的青絲：“岳父和未來夫人在外聽著呢，我豈能含糊其辭？自然得表明態(tài)度?！?/br>
    他伸手摸著這一頭順滑青絲：“我也不瞞你，當時事發(fā)突然，我并沒有想那么多，所以直接就拒了?！?/br>
    阿棗臉色還是不大好看：“難得你這般沒有籌謀。”

    薛見一笑：“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阿棗伸手捧住他的臉：“你真的不后悔？我可不是什么賢內助，于內宅朝堂之事都不算精通，給給你的幫助也有限，以后你要是不成事了，會不會有一日后悔娶了我？”

    薛見親了親她的掌心：“我不能說我沒有逐鹿之心，但權勢錯失了以后總還能搶回來，錯過了你可就再找不到了?！?/br>
    阿棗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可是皇上哪里怎么辦？”

    薛見神色從容，不像是為這個事?lián)牡臉幼樱骸案富什贿^惱我執(zhí)意反抗他，他要是真想做些什么，早就動手了，這般只是想警告我而已。只不過暫時失勢而已，這點我還輸?shù)闷稹！?/br>
    阿棗環(huán)住他的頸項，喃喃道：“你很好?！?/br>
    阿棗見他有把握，就不再愁眉苦臉的了，讓人從街對面的飯館里煮了兩碗湯圓端過來：“今兒元宵節(jié)，來吃元宵吧，你要芝麻的還是紅豆的？”

    薛見笑著一瞥：“你喂我，什么味的都行?！?/br>
    阿棗舀了一個元宵，吹了吹，喂到他嘴邊，他慢慢吃完，阿棗問道：“我在街上隨便買的，甜不甜？”

    薛見也給他喂了一個：“不及你甜?！?/br>
    阿棗嘴巴微微鼓起，他隨意瞧著書局的藏書：“這些日子沒怎么見你畫那些避火圖了?！?/br>
    避火圖就是春.宮，阿棗被元宵嗆了一下，捶胸頓足半晌才咽下去：“我那是生計所迫，殿下要相信我本質還是一個清純不做作的女子！”自從兩人確立了戀人關系之后，她就開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啦。

    薛見唔了聲，曖昧笑道：“可惜了，上面的有些法子我覺著很有趣，等成親之后咱們可以...”

    阿棗淡定推開他，喝了口煮元宵的湯：“殿下你想的還挺多，我爹娘還不同意這門婚事呢?！毕氲郊依锔改傅念B固她也是頭大。

    她說完突發(fā)奇想：“我要不跟家里說，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薛見：“...”

    他咬住她的耳朵尖：“別胡說了，名節(jié)大事豈能兒戲？”

    他說完撫上她的小腹：“不過你若是那樣想給我生，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成全你。”

    阿棗沖他拋了個媚眼，故意嗲聲嗲氣地晃著他的衣袖：“怎么生啊，鳳樓哥哥教人家嗎！”

    她說完一琢磨不對，從他身邊跳開：“其實我是一朵單純又無邪的白蓮花，你把剛才的話忘了吧?！?/br>
    薛見：“...”

    他倒是很像把她按在身下狠狠懲治一番，不過時間不允許，他只得遺憾地起身：“走吧，帶我去你家里一趟?！?/br>
    阿棗愣道：“去我家干什么？”

    薛見命人備了馬車，示意邊走邊說，阿棗聽他三言兩語說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也太神奇了吧。

    原來薛見當初派人幫沈家收拾府邸的時候，已經安插了幾個自己的人進去，不過不打算做什么，只是為了時時保護她，最近那些人匯報，說壽陽公主著人買通了沈家的幾個下人，要在吃食上動手腳，自然被他給攔下了，今兒他打聽到沈玨去見壽陽公主，料想今天事情可能會發(fā)作，所以準備去岳父岳母跟前請功。

    到時候他于沈家就是救命之恩，難道兩位高堂還好意思不松口嗎？

    她吞了口口水，幽幽道：“心機婊啊。”

    薛見覺察到這不是什么好詞，又把她按在膝蓋上好一陣揉搓，她被揉搓的面泛桃花，忙轉移了話題：“壽陽公主為什么要在我家動手腳？她不是該恨我爹嗎？！”

    他松開她，幫她把衣裳整理好，嘲弄一哂：“這你就得自己去問岳父自己了?！?/br>
    兩人剛到侯府，就有人傳話說母子倆去酒樓用飯了，兩人又連忙趕去酒樓。

    恰好此時沈玨也匆匆趕來，他騎馬騎出了一身大汗，用力推門進來：“阿杏，你們沒事吧？！”

    第108章

    李氏一愣，看看沈玨又看看薛見，不解道：“你們這究竟是做什么？”

    沈玨辦事周全不在薛見之下，先請?zhí)t(yī)來給三人診了脈，見母子三人無異狀才松了口氣，沉聲解釋：“我看壽陽臨死之前說話蹊蹺，怕她對你們下手，所以急忙趕回來，幸好你們無事。”

    李氏和沈入扣齊齊抓住一個重點：“壽陽死了？！”

    沈玨抹了把額上的汗：“她這些日子屢次三番前來侯府，我直覺不對，她這人心腸狠毒無比，我怕她對你們不利，所以先下手為強。”

    他頓了下，也顧不得薛見在場了，又把當時的情景重復了一遍，李氏聽說她居然給自己的孩子下藥，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父母深愛子女乃是本能，而這位壽陽公主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毒害，簡直匪夷所思。

    沈玨講述完才注意到薛見，拱手道：“讓四殿下見笑了?！?/br>
    薛見微微一笑：“不敢。”他等沈玨說完，終于抓住了表功的最好時機，隱去把自己人安插進沈府的事情不提：“我關注后周使節(jié)團已久，后來察覺到壽陽公主有異狀，就命人多留心著，果然壽陽公主想對侯府不利，我也把她買通的那幾個人扣住了，今天特地邀令媛前去，就是為了告知她此事，還請侯爺不要見怪。”

    阿棗簡直服了他這能說會道的能耐了。

    沈玨忙拱手道：“怎會？臣感激殿下還來不及?！彼ｎD片刻，眸光狠厲：“只是勞煩殿下把那些人的名字給我。”

    薛見早就把名冊備下了，從袖中取出給沈玨，沈玨自然說了好些感謝的話，不光沈玨對他有所改觀，就連李氏，看薛見的目光也頗為和藹，忍不住搭話道：“這回多虧了殿下，不然還不知道如何呢?！?/br>
    薛見并不居功，欠身道：“沈夫人過譽，我能發(fā)現(xiàn)也不是巧合而已。”

    李氏看他又順眼幾分，態(tài)度十分親熱，她平生恨事就是丈夫拋棄了自己，為了國家和別的女人成親，偏偏她在人前還不能表露半點不悅，不然就是不懂大局，不識大體。聽說薛見肯為了女兒拒絕皇上的寵信和親王之位，不但對他成見全消，更生出十分的贊賞來。

    她是女人，搞不明白那些國仇家恨，只想幫女兒找一個誠心疼愛她的人，從這個角度看，薛見是合格的，再加上薛見有長相俊美為人靠譜等多項優(yōu)點，而且今天他還救了自己一家，李氏就有了許以愛女之心，態(tài)度親熱的連沈哥看了都要泛酸。

    她笑的合不攏嘴：“殿下年少有為...”她還要再說，被沈玨扯了一把袖子，兩人起身道：“殿下，我們還有些家要處置，日后再重謝殿下?！?/br>
    薛見也沒指望沈家現(xiàn)在就能答應這樁親事，但兩人只要對他有所改觀，他就不算白忙活一場，他心念一動便拱手告辭。

    沈玨道：“雖說現(xiàn)下瞧著四殿下不錯，但也不能太親熱了，倒顯得像咱們上趕著求他似的?！崩钍嫌X得有道理，不由點了點頭。

    沈玨拿了名冊就開始大刀闊斧的整治，壽陽公主不光在京里有人手，甚至收買了侯府廚下的幾個下人，只等壽陽吩咐這些人就動手。

    壽陽雖打算不殺他，卻要殺掉沈家其他三口，甚至包括她給沈玨生的兒子，她是打算讓沈玨獨自一人在寂寥和悔恨中生不如死地活著。

    阿棗和沈入扣聽完壽陽的計劃都覺得歹毒無比，阿棗更是直接：“幸虧爹下手早，除了那毒婦，不然誰受得了？”

    沈玨讓護衛(wèi)把名冊上的這些人拖到了長街上，活活打成了rou泥，聽說第二天負責清掃大街的動用了鏟子才算清理干凈，他回來對家里人皺眉道：“到底不是積年的世仆，實在靠不住?！?/br>
    說來內宅出事是李氏失職，她嘆了口氣道：“我認識了幾個可靠的伢子，要不咱們再采買一批？”

    沈玨點頭答應了。

    沈家這邊這么大的動靜，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他也很快就知道了壽陽已死的消息，登時震怒，把沈玨叫到宮中問話。

    沈玨也沒過多辯解，只把名冊和壽陽預備的毒.藥遞上去，皇上頓時啞了火，心里也覺著壽陽是個神經病，還主動道：“苦了愛卿了，后周使節(jié)團那里，朕會命人去說，就說她是毒害沈家不成畏罪自殺的，愛卿先回去歇著吧。”

    等到后周使節(jié)團來要人的時候，皇上原封不動地把名冊和證據(jù)交給使節(jié)，使節(jié)果然啞了火，只問那孩子如何安置，看樣子也不打算把孩子帶回后周了。

    且說沈玨回了家，正要和李氏商議采買下人的事，有個侍從就匆匆趕過來：“侯爺，您怕是要看看...”他遲疑半晌才想出一個稱呼：“壽陽公主的孩子，昨日太醫(yī)施用針法之后效果不佳，方才又發(fā)起高熱來，您...”

    沈玨眉頭一皺：“我不是太醫(yī)，去了也沒用，你拿著我的名帖請院判過去?！?/br>
    李氏突然出聲：“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沈玨沉吟道：“我有個拜把子的好兄弟膝下無兒無女，等他好了之后送去書院教導，要是能教好了就過繼給他做兒子，要是不成，就把他打發(fā)的遠遠的，給他田契地契，總不至于餓死?！?/br>
    李氏思量再三：“今兒你進宮的時候，齊皇后也把我叫進宮里說了一頓，她說壽陽死了尚還能辯解，那孩子病了死了后周怕是要存心找茬，保不齊家里要受責罰，你把他接來抓藥請?zhí)t(yī)都便宜，去山上還得跑好遠，等他病好了再送走不遲，咱們家也別給人送什么話柄。”

    “霍錦是我和壽陽糾纏的冤孽。”沈玨嘆了口氣，又皺了皺眉：“你真這樣想？”

    李氏點了點頭，沈玨沉吟片刻，答應了，不過他也沒敢讓這孩子住自己家里，置了處小院讓他住著。兩人都沒啥意見，底下兄妹倆就更沒啥意見了，而且沈入扣對這孩子還是同情居多，被親媽下毒迫害，這得多悲催啊。

    霍錦很快被抱來，這孩子約莫是十分早慧的，一開始對沈家抱有極大敵意，后來聽墻角聽到了知道了親娘給自己下毒，又由敵意轉為了迷茫，不知所措地看著李氏，過了一會兒就發(fā)燒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