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進了宮,簡凝先去見了太皇太后。 雖說簡凝沒有打發(fā)人跟太皇太后說一聲,但她一早進宮的事不是秘密,加之齊銘有叫人在宮門口等著,因此她來過又跟著裴瑾離開的事兒,齊銘一早就知道了。 此刻他也待在慈寧宮,倒是沒先開口,而是等太皇太后開口了。 簡凝的臉還紅通通的,一半是搓的一半是從宮門口走過來凍的,太皇太后瞧見了,忙拉了她到身前,伸手捂著她的小臉幫她暖,“這么冷的天,你亂跑什么呢?進了宮不早早到外祖母這里來,怎么反倒是跟裴瑾出去了?” 簡凝以為之前打裴如月的事兒傳進了宮,齊銘這是又來告狀給裴如月出頭的,因此就道:“前幾日我和裴如月吵了兩句嘴,裴大人瞧見我了就跟我道謝,說這幾日裴如月乖了許多,不再任性鬧事了,說是要感謝我。正好我想著時間還早,怕過來您在禮佛,于是就跟他出去走了一遭?!?/br> “跟你道謝?”齊銘有些不敢置信。 簡凝一臉認真的撒謊,“是啊,你若是不信,回頭問小舅舅。” 若不是逼不得已,齊銘根本就不愿和裴瑾接觸。 “沒不信?!彼樣樥f道。 太皇太后卻是不信,不過她自是向著簡凝的,伸手點了點簡凝的鼻尖,她到底也交代道:“以后不可這般了,裴如月若是有什么不對,跟她說理,要么就跟你舅母說一聲。你是女孩兒,日后又是要嫁給你表哥的,可不能這般任著性子胡來了?!?/br> 簡凝不愿跟太皇太后爭執(zhí),只看向了齊銘。 誰料迎上簡凝的視線,齊銘卻是主動開了口,“皇祖母,您就別怪阿凝了,阿凝……她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定然是裴家表妹哪里過份了……” 她沒聽錯吧? 簡凝有些愕然的看著齊銘。 即便是在外祖母面前,齊銘這也是兩輩子頭一回向著她。 太皇太后卻是很高興齊銘偏向簡凝,她笑著抱了簡凝,又伸手慈愛的摸了摸齊銘的頭,最后才道:“皇帝,在你母后跟前可不能這么說,她聽了會不高興的?!彪m說已經(jīng)到了午飯的點,可太皇太后想著,還是對簡凝道:“跟你表哥去你舅母那,好好去認個錯,回頭到外祖母這里用午膳?!?/br> 太皇太后早就把簡凝和裴如月起爭執(zhí)的原因打聽清楚了,既然知道的確是簡凝過份,那裴心蕊那里就定然是要去一回的。畢竟她這個太皇太后還不知能活多少年,可裴心蕊卻是簡凝日后正經(jīng)的婆婆,簡凝總不好在她那里留個壞印象。 不然日后的幾十年,明里不說,暗里也是要受委屈的。 簡凝乖巧的點了頭,打發(fā)了青湘青黛先回她的住處收拾,一個人跟了齊銘出去。 可出了慈寧宮,簡凝立刻停下了腳步。 齊銘察覺,扭了頭,卻是不等簡凝說什么,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 齊銘的力度有些大, 簡凝目露不悅,用力一下猛地抽出了手。 她這番態(tài)度,直讓齊銘看著空空手心, 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即便這段時日簡凝面對面坦誠表露了自己的不喜,可有從前她乖乖聽話的記憶在, 齊銘就算知道她已經(jīng)變了,但還是忍不住做對比, 短時間根本接受不了。 簡凝絲毫不控制對他的厭惡,“你有事直接說,不要拉我!” 齊銘心里怒意高漲, 可看著簡凝避之如蛇蝎一般的態(tài)度,又有些委屈。 他明明什么都沒做,簡凝為什么,憑什么啊! “阿凝, 你還在生朕的氣嗎?”他不甘道,“可那次分明是你撒謊在先, 你在母后和姑姑面前撒謊, 還害了母后打了朕一巴掌,所以朕才那么說的, 朕只是一時氣話, 并不是真心覺得你不好的?!?/br> 齊銘面露焦急,眼神真誠,這么一副模樣直讓簡凝有些困惑。 這是齊銘嗎? 他是為了什么,居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的? 似乎察覺到簡凝的不悅慢慢退了些, 齊銘心中大定,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可看著簡凝下意識后退擺出抵抗的姿態(tài),他到底沒敢去拉簡凝的手,只道:“阿凝,你別跟朕生氣了好不好?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家,朕很想你,你今日要是還不來,朕都想去接你了,就怕姑姑還在生氣?!?/br> 簡凝一直以為齊銘懦弱無能又昏庸,可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這般能屈能伸。 是看在她身后簡家的份上嗎? 簡凝挑了挑眉,忽而問道:“你是在想裴如月吧?” “怎么會!”齊銘立刻吃驚的叫起來,也趁機再次抓了簡凝的手,“朕正想跟你說這事呢,先前小安子說你五弟弟滿月宴那日,你和阿月在成國公府門口起了沖突。阿凝,是怎么了,阿月因之前的事找你麻煩嗎?你跟朕說,朕給你做主!” 簡凝忍不住笑起來。 真是有意思。 兩輩子,齊銘居然也有說要給她做主的時候。 她看著齊銘,一點點的抽出手,隨意甩著手,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怎么會,她是個什么東西,我能讓她欺負?不過是她沒腦子,記不住不能直呼我名字,我教教她,給她一點教訓而已?!?/br> 簡凝從前并不是這么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可她乍然如此,卻更是讓人難以接受。齊銘心中升起一股荒唐感,同時想到裴如月,又滿滿的心疼。 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卻始終沒有發(fā)出火來,簡凝瞧著,心里是真的也對他生了幾分提防。 前世她還當齊銘是識人不清,所以每每被裴如月攛掇,最后更是眼睜睜看著裴如月對她放狠話,害她在那樣寒冬臘月沒見到外祖母就死了。 如今看來,裴如月的心計到齊銘跟前怕是根本不夠看。 所以,那時他是故意那么對她的! 簡凝心中升起一股惡氣,怕被他發(fā)現(xiàn),先一步扭身就走,“走了,去見舅母?!?/br> 齊銘忙快步追上,低聲附和道:“既然是這樣朕就放心了,只要你沒受委屈就好。” 簡凝呵呵笑了兩聲。 齊銘只當沒聽出她語氣的不對,繼續(xù)道:“阿凝,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你原諒朕了嗎?” 真是沒皮沒臉。 不過現(xiàn)在和他最好也不要徹底撕破臉,她的打算只適合暗下進行,只要保證了自己不吃虧不委屈,那和齊銘虛與委蛇一番并不算什么。 簡凝沒停腳沒看他,只嗯了一聲。 齊銘面上歡喜,不管簡凝態(tài)度,自顧自笑了一路。 到了坤寧宮,裴心蕊正有些不舒坦的跟宮女說不想用午膳了,得知簡凝和齊銘來了,她倒是又改了主意。要了幾道簡凝和齊銘愛吃的菜,等兩人被宮女領進來,笑瞇瞇等兩人行禮后,就對簡凝招了招手。 “阿凝來,到舅母這里來。”她說道,滿意的看了眼齊銘。 簡凝乖巧的走了過去,“舅母?!?/br> 裴心蕊自是知曉簡凝打了裴如月的事兒,可即便她心下不高興,但不過是小姑娘家家的,裴瑾的話已經(jīng)放出去了,她也不大好計較。 何況對于裴如月,她原就是想留著給齊銘做妃子的,那丫頭因為是她侄女兒已經(jīng)有些任性驕縱了,若是簡凝不能壓住她管住她,日后真進宮了也是麻煩。這回的事兒若說簡凝錯在哪里,那就是不該在大庭廣眾下那么做,毀了她自個兒名聲不說,也讓裴家面子上不好看。 “阿凝許久沒來宮里了,小沒良心的,不想舅母和你外祖母嗎?”裴心蕊親熱的抱著簡凝,還伸手刮了刮簡凝的鼻尖,看向齊銘道,“還有你表哥,整天兒念叨著想見你,你倒是個狠心的?!?/br> 簡凝笑道:“我自是很想來,可家中有事兒,我娘又有了身孕,所以就多留了我些日子?!?/br> 提起安平公主有孕的事兒,裴心蕊面上有一瞬的怔忪,之后就道:“你娘是個有福氣的,對了,前兒哀家又叫人給她送了好些燕窩,她每日可有在用了?” 因著元宵之后齊銘那日的鬧騰,安平公主至今氣還沒消,裴心蕊就算是心下略有不安,可她堂堂太后,自也不好二次上門道歉。 簡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裴心蕊心下嘆了口氣,正要再開口,齊銘卻搶先一步問道:“阿凝,你說老實話,小舅舅到底帶你去哪兒了?” “裴瑾?”裴心蕊有些詫異。 簡凝不由仰頭看向裴心蕊的臉,可從未有過喜歡人的經(jīng)歷,裴心蕊又有所收斂,簡凝還真是什么也看不出。不過好在多活了一輩子,知曉了前世的事兒,她自然知曉裴心蕊當是喜歡聽關于裴瑾的事的。 既如此,她說了也無礙。 “我跟小舅舅一道出了城,去了難民營。很多衣衫襤褸的人擠在一塊兒,沒有遮風擋雨的屋子,白日是三五成群圍坐一塊,聽說晚上是一部分擠在施粥棚下,一部分是擠在草垛下頭。只有稀粥充饑,看著極為可憐。”再次說起,好像那些人又出現(xiàn)在眼前似得,簡凝的語氣里含了一絲悲憫。 京城這邊聚集的難民算是少的,連續(xù)兩年大旱,全國各地都受有影響,齊銘還小,這些事兒許多都是要裴心蕊幫著拿主意的。此刻簡凝提及,她倒是消了幾分裴瑾帶簡凝出去的詫異,而是面露愁容,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風調(diào)雨順,百姓的日子能不能好些。 齊銘卻是皺眉看著簡凝,抱怨道:“小舅舅怎么帶你去了那里,那里又臟又亂,你去那里干嗎,沒被碰撞到吧?” 裴心蕊回了神,也關心的看向簡凝。 “我沒事?!焙喣龘u頭,張張嘴想說什么,可念及齊銘的話,卻突然又沒了說的欲望。 身為一國之君,聽到災民的情況,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想這些災婉民日后該怎么過,怎么樣去幫助他們,而是想到又臟又亂。齊銘這樣的人,配做這一國之君嗎? 顯然是不配的,裴心蕊都皺眉看向了齊銘。只顧著簡凝在,倒是沒有如私下母子相處那般,開口說教。 · 簡凝在宮里的日子和在公主府沒多大區(qū)別,早睡早起,每日三回的快走,其余時間就待在慈寧宮陪太皇太后。 這期間,她又叫了太醫(yī)來給青黛瞧了耳朵。 簡松臨干的事兒并沒有傳進宮,簡凝叮囑了太醫(yī),自是也沒把造成青黛耳朵問題的原因告訴她,只不過她老人家關心女兒,到底是知曉簡松臨和安平公主最近在鬧不和的。 她對安平公主心中有愧,就算是著急也不能把人叫進宮來說什么,因此連著過了三日,外面回話的人說公主和駙馬還沒和好,她就想能不能叫簡凝回家去勸一勸。 簡凝只以為他們已經(jīng)和好了,畢竟娘有多喜歡爹,兩輩子她都是看見的。不過她確實也想出宮,這三日見不到裴瑾,也沒人可用來給他送信。反倒是齊銘,正兒八經(jīng)的徹底不要臉,竟是不提接裴如月進宮,一日兩次的往她住處跑。 就算她想面上保持和平,可不代表能接受齊銘這般積極的接觸。 太皇太后跟她說的時候,簡凝因為想手下能有人用,也想能在裴瑾面前有一定的話語權,就有些猶豫的道:“外祖母,我能不能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不是她不想陪著外祖母,可若是她的時間全都拿來陪外祖母了,她就沒有做其他事的時間了。 太皇太后也正有這個心,她疼愛外孫女兒,實際上是因為愛屋及烏加上移情作用。如今女兒大著肚子卻和駙馬不和,她自己沒辦法,自然想有人能陪在女兒跟前安慰幾句。 “好,阿凝以后一個月來看外祖母一次吧,先好好陪你娘,等你娘將孩子生下來再說?!彼行┎簧岬恼f道。 簡凝也很不舍,但卻壓下心底酸澀,堅定的點了頭。 陳嬤嬤在這時走了進來,回話道:“主子,成國公府老夫人來了?!?/br> 祖母? 簡凝詫異極了,祖母連家都很少出,怎么會進宮里來。 太皇太后也很驚訝,愣了下才道:“快將人請進來。” 陶老太太今日進宮,按品大妝,進來也沒顧上看簡凝,先朝太皇太后跪下了。 太皇太后性子溫和, 再加上陶老太太是女兒的婆婆,因此陶老太太膝蓋還沒著地,她就示意陳嬤嬤先將人扶住了。 “不必多禮?!彼Φ? “你今兒怎么過來了,你可是稀客?。 ?/br> 陶老太太是到這時候才意識到她為了兒子, 沖動的跑到太皇太后這里來是很不合規(guī)矩的。就是平日想到旁人家做客,那也是要提前寫了帖子, 看看主人家有沒有空的,何況是進宮。 她一時腦熱跑了來,沒想到裴太后立刻就允了, 還一路陪著她走過來。她朝著陪她一道來,此刻站在一側的裴心蕊看了眼,面上有些窘迫。 “臣婦……是來看阿凝的?!彼f道,話出口了才覺得不妥。 簡凝在宮里是在外祖母這里, 兩邊說起來本就是一樣親的,才進宮不過三日她就來看, 話里話外倒像是不放心似得??珊喣趯m中的時間比在公主府的時間都多, 太皇太后又那么疼她,她這么擔心可不傷人。 “更, 更是來拜見您的。”她忙又跟著描補。 好在太皇太后知道陶老太太的性子, 她出身鄉(xiāng)野,即便后來做了國公夫人,那也依然不愛出門應酬。所以這規(guī)矩和說話方面,自然做不到八面玲瓏, 甚至能不出錯已經(jīng)很難。 “你別著急,先坐,坐下慢慢說?!碧侍蠓愿廊私o陶老太太看座,又朝著也跟著坐下的裴心蕊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