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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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準備爭論不休到何時,我意已決,起宴吧?!?/br> 宮廷菜以燉煮為多,選料新鮮,制作精細,口味清,香,酥,嫩,林皎頗為喜歡,眼睛掃著溜雞脯,荷包里脊,后頭半蘭就夾到她面前的銀碗里,慢嚼細咽的吃的香甜。 剛才這番,宋巔一直沉默,此時才喝了口茶水,有官員上前敬酒,也一一回絕,他終于知道了解,林皎為什么不愿再做林水憐,她想像一只小鳥,飛出這片天,往更高更遠的地方去,可惜,不是他想看到的樣子。 一直留意著宋巔的鄭曼柔,卻心如刀絞,她的丈夫,真是個偉岸男子,我想嫁給你,伺候穿衣用膳,為你生育子嗣,不論有幾個妾,幾個通房,我都不會吃醋,只是,不想你用這般情深愛憐的眼神看著另一個女人,尤其是搶她郡主之位,搶她父親的女人。 眼底一瞬的狠戾陰毒閃過,鄭曼柔抬起頭看向來人。 “曼柔,我覺得這位郡主膽識不錯,我也挺想出去游歷的?!饼徣鹦烙兄排?,卻是每日呆在家中學的,琴棋書畫,從卯時初到戌時末,午時休息一個時辰,夏暑冬寒,無一日落下過,現(xiàn)在學成有名,稍稍松快了些,待到選好了人家,估計又要忙活起來。 龔瑞欣還沉浸于美好的幻想中,驟然聽著一側傳來急速喘息,捂著嘴咳嗽的聲音,連忙撫著她后背,讓丫鬟倒水給她,不該與她說這些,看著眼林皎的方向,復又低下頭詢問是否有事,顧氏見女兒委實難受,也瞧了熱鬧,吩咐人抬轎,她們先行一步。 碩親王瞅著林皎有意思,特意賜了道菜過去,還吩咐人賜酒,圣上瞥了他一眼,“你看看那個才女,喜歡就娶了,趕緊回封地去?!?/br> 一側的大長公主也搭腔,“你也野夠了,別總不著調。” 碩親王蹦高的不愿意回那破地方,連忙擺手搖頭,“不,我就想呆在京城,哪個才女也不要?!?/br> 圣上頭疼,京城的水多渾,趟了才知道,他個沒心眼的,要是折了,多虧啊,就不能長點腦子。 碩親王看著宋巔,又看了眼林皎,靈光一閃,掀了袍子跪地,大聲道,“皇兄,我喜歡她,我求娶丹陽郡主為王妃?!?/br> 圣上還沒做響應,大長公主卻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正低頭飲酒的駙馬,那郡主走近時的慌張焦慮顯露無疑,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她也樂意裝看不見,眼波流轉,拉起他的手,“駙馬的舊識?” 亦或是,舊情人? 大駙馬回握住她的,調侃道,“我不過就遠遠瞧一眼,就醋上了?” 夫妻間的私密話越來越多,弄的大公主都有點坐的不住,眉目含情的與著他戲謔到一處。 對于林皎來說,卻是天降噩耗,她吃的正香,抬頭時,嘴唇上還沾著油光,懵懂的眼神勾人,至少碩親王是被引的失神片刻,隨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頭彎腰,面容精致,嘴角勾著邪邪的笑,妖魅肆意,“林皎,我想娶你,你愿不愿意?” 林皎有生以來,第三個男人這么問她,愿不愿嫁給他,自然是不愿的,想看看宋巔的表情,莫名的有點害怕。 “碩親王是不是酒喝多了,忘了什么事?”宋巔果然還是出聲,且磨牙鑿齒。 林皎剛才就沒戴他給的木簪,這會兒,更像干了什么虧心事,不敢看他。 碩親王大掌一拍腦門,偃旗息鼓,還是先老實的讓皇兄讓他呆在京城吧。 宴會繼續(xù),圣上與鄭國公提前離席,宋巔桌前的菜肴一口未動,冰涼茶水倒是灌了一肚子,那女人難道是餓死鬼托生的,這么會兒,席上的吃食都快空了,就這,還不食五谷,吸風飲露呢。 林皎喝了太多的奶皮子,小腹?jié)q的慌,起身往后去。 半蘭不遠不近的跟著,剛路過假山,就被撂到放置一旁,林皎警惕的看著來人,雖然知道躲不過,但真的沒想到報應來的這么快,忙嘴笨的解釋,“我沒舍得戴,真的,我,好好放著呢,就在枕頭下面?!?/br> “呵,我才發(fā)現(xiàn),你這甜蜜話兒,說的挺溜,跟誰學的?打算跟誰說?” 宋巔難以遏制心中的暴戾,如同一個吹氣的球,馬上就要瀕臨臨界點,只要輕輕一戳,就會砰的一聲,破碎的只剩下骸骨。 林皎后背抵著假山的碎石上,狐皮織錦披風的帽檐上一轉圈的白色狐貍毛,趁著她臉蛋瓷白,瞳仁烏黑深邃,唇色粉嫩水潤,風一吹,絨絨的發(fā)癢,她下意識的用手撫一下,讓它平順老實些。 宋巔見她只低頭不語,心臟澀澀,“怎么,十九日前,我還在你身體里進進出出,婉聲不斷,如今,又啞巴了?” 林皎最為厭煩他的就是這性子,永遠沒個說好話的時候,這話是個侯爺能說出來的嗎,怎么聽都像是去妓院找女人的嫖客,滿嘴胡吣。 冷下眉目,小臉揚起,帶著矜持和距離,“侯爺記性可真好,那不妨我們仔細算筆賬,我林皎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賜?!?/br> 林皎不是真的忘懷,而是壓到心底里,只是不說,但,這廝真是欺人太甚,還要她怎樣? “春祭后,回平原侯府,當晚,你去哪了?” 宋巔沒料到她此時提這個,本能的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但腳步就像釘下了,一動不動。 “聽說,你去了宣平侯府,去喝酒作樂,興許還有麗人相伴,你可曾想過,你的小妾,那個叫林水憐的女人。” 林皎似再次回到了那日,她永遠也忘不掉,干枯滿是皺紋的臉,漫天的金光,炙熱的滾炭,菩薩慈悲的雙眼,以及匍匐在地,光裸的自己。 “她被你的祖母擄去的,睜著眼睛看著不認識的男人把她嘴堵上,不顧掙扎扛著去的,去干嘛呢,當然是讓她死啊,毒酒什么的,你沒去過吧,就在廂房里,有個小佛堂,不大點的地方。” 說著,還用手比量了大小,眼神興奮,話語傳情,“你祖母真是個妙人,讓她跪著疊元寶,好給觀音上供,一大箱子,就是你私庫里裝兵器的大箱子,滿滿的金箔紙,你不知道,那個像硬刀片似的,可難折了,我手指沒一處是好的,沒個地方都被劃傷過?!?/br> 宋巔的臉色明顯發(fā)白,攥拳的手掌滴答滴答的留著血,這是剛才握碎酒杯劃破的。 林皎沒察覺,繼續(xù)咄咄逼人,“你傷心了?還沒完呢?!?/br> 呵呵笑了兩聲,似她說了什么好笑的趣事,“她前邊疊著金元寶,后背頂著個大火盆,那炭啊,燒的旺旺的,嗞啦嗞啦的響,她后背的傷像是有好多蟲子在爬,嗜她的血,啃她的rou,結果呢,你祖母還不放過她,扒光了她的衣服,要讓你平原侯府所有的男人進來觀賞啊…” 說到這兒,林皎已經(jīng)完全崩潰,她不知道后來到底有沒有人進去過,誰給她穿的衣服,誰抱著她出去,這些,都讓她痛不欲生。 宋巔看著她嚎啕大哭,忙摟抱著,滿是鮮血的手掌沒敢碰她,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說到底,她還是怨恨這個男人的,沒有保護好她,在自己的府邸遭了別人迫害,聲音顫抖著埋怨,“那個笨蛋,一直在等著你呀,你呢,你在哪?你在哪呢?” 越來越大的指責聲,使得男人愈加用力,差點就把她融入骨血里,只,他一個人的。 等兩人走了以后,假山后的人才轉出來,赫然是圣上與鄭國公。 他們早就等著宋巔自己送上門,只不過,卻無意聽了個,額,慘劇。 “真沒想到,后宅的女人花招真多,你這閨女可遭了大罪,不過,她到底被沒被男人…” 圣上臉上滿是戲謔,看著男人平靜的眉眼,頗為不解,他不是最心疼這個閨女嗎? “閉上你的嘴,就你長腦子了,是不是?” 誰也沒說你沒長腦子啊,懟他什么能耐。 鄭國公其實對著林皎的感情很復雜,她的樣子越來越像她了,性子也越發(fā)的像了。 了解男人的弱點和軟肋,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圣上干咳了聲,提著建議,“干脆把那老虔婆殺了了事?!?/br> 他一貫是快準狠的人,辦事只靠暴力,跟著外表一點不沾邊,鄭國公與他正好掉了個,內心縝密,手段高明,但外表粗獷。 “先別動,看看宋巔怎么做?!笨蓜e怪我沒給你機會。 “他能怎么,一個小妾,怎么都不能要了老人家的命吧,宋巔可是個孝順的孩子。” 圣上顯然不信,宋巔也算的上是他的得力干將,脾性雖然怪點,但,不至于為了個女人殺了自己親祖母吧。 鄭國公似懂他所想,眼睛定在他如玉精致的俊臉上,引誘著問,“如果換成我呢,當年,瑾妃騙我說你找我,讓我去燃滿催情香的攬香宮,且關閉大門,里頭只有我和魏湘…” 話未盡,圣上已經(jīng)沖冠眥裂,眸子里火光旺盛,那夜,他正在隨行伴駕,裝著幼稚小兒。 第48章 肆拾捌章 話未盡, 圣上已經(jīng)沖冠眥裂, 眸子里火光旺盛,那夜,他正在隨行伴駕,裝著幼稚小兒。 正如林皎所說, 往事如煙,如今盛世太平,真是可惜, 他們都沒見到。 鄭國公還是怕他勾起往事, 心情不愉,又日日喪著臉,怪他嘴快,就不該提。 “哎呦喂,國公爺啊, 夫人都讓奴才進宮尋了您好幾日了, 您隨我回府瞧瞧姑娘吧?!?/br> 老管家氣喘吁吁,近前說道。 “別來煩我,你帶太醫(yī)回吧?!?/br> 鄭國公拉著圣上回去,喚太醫(yī)重新?lián)Q藥,這陣子照料的挺得心應手, 也沒了什么隔閡,但其實鄭國公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年輕時覺得這是件太不可思議的事兒,現(xiàn)在卻覺得, 也許他們這么過到老也行,反正他舍不下,放不下的。 “你為什么不早說?”圣上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 鄭國公不愿跟著糾纏以往那些破事,“她畢竟是生你養(yǎng)你的親娘。” 自己母親不支持自己,反而支持別人,換了誰心里都不舒服,何況,他又那么希冀得到母親的愛。 兩人到底沒說通,第二日早朝時,圣上下旨,將端瑾皇貴妃敕降為庶妃,生前藏污納垢,死后不得安寧,擇日開棺移出,不得葬于皇陵。 為什么死后要葬到皇陵里,傳言說下輩子還會是富貴命,但能葬進去的寥寥無幾,但有史以來,這是第一位,從墳里遷出來的。 御史專門管這個,昨日莫名其妙封了個郡主,今日又要遷陵,到底要鬧哪樣,就不能不出幺蛾子。 “圣上此舉不妥...” 還不待他說完,龍椅上的人嚯的站起,指著下邊文武百官罵道,“你們這群老酸儒,日日指手畫腳,朕干什么你們都說不妥,就不能把精神頭兒放到朕看不見的地方,摳著這些文史條例,不如去干點實事,吏部尚書,從明天起始,安排每個官員辰時掃東直街到宣和門?!?/br> 說罷,一甩袖子下了朝。 宋巔又是一夜未睡,招手讓宋巖過來,同著御史大夫介紹,多加照顧云云。 圣上賣他個面子,封了個九品小芝麻官,宋巖一臉謙恭,步伐輕快,隨著入內交接。 宋巔轉身看了眼他,復雜之色一閃而過,跨上馬車,讓德通去郊外。 平原候府 老太太今個兒身子乏的很,挪不動地兒,讓翠屏去喚了梁聽蓉來,再叫上幾個本家姑娘,吹拉彈唱的,襯著屋里暖暖和和,張氏因著兒子回來,心情美,仔細的和老太太商量婚事,到底誰家合適。 “大孫子怎么沒回來,你再派人去說,我這老婆子生病了,他都不回來見見,成個什么體統(tǒng),再者,你去國公府研究日子,早日定下,你才能相看不是?” 以往大孫子每次回來都會特意來榮安堂請安,這次,怎的十多日沒個影子。 大夫人張氏不樂意,嘟囔道,“他自己去唄,他那表妹,身份尊貴的,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壓著我們一頭?” 虧得是個病秧子,不怕她爭權,大不了供著便是。 “你個輕巧的,快去,禮數(shù)缺不得,你整治好了,別讓大孫子挑出來錯處?!崩咸埠贸樯峡谒疅煟钗豢?,快頂?shù)纳习肴盏纳裣伞?/br> “那我們蓉蓉怎么辦啊?”張氏還是看著她漂亮乖巧,喜歡的不行。 老太太卻心不在焉,今時不同往日,京城中風向變得太快,這次能逃過一劫,是因著宋巔沒那個野心,若是將來,真到了那一步,我張家必是要得個從龍之功的。 梁聽蓉如花的臉蛋略微枯萎,她翻過年就二十了,徹徹底底的老姑娘,姑奶奶最近得意新來的幾個本家小姑娘,早就沒了她的位置,已經(jīng)沒有幾年前的熱情和自信,有的是對未來的迷茫,她的歸宿在哪呢? “你若喜歡,就給了巖兒,開臉吧。”老太太的一句話,如一記重錘砸到梁聽蓉頭上,什么叫,開臉。 由通房丫鬟抬成妾,叫開臉,她在永康家里怎么說都是個要臉的,嫡出的姑娘,就這么隨便的一句,開臉吧,梁聽蓉心中不服,眼中就帶上桀驁,跪下道,“姑奶奶,我陪著您身邊已有五個年頭,今日委實傷心至極,我想回永康家中,還望姑奶奶保重身體。” 張氏驚訝這丫頭的倔性兒,忙拉著起來,“哎呦喲,小姑娘想歪了,姨娘對你不好嗎,我兒不比那面癱小子好,對不對,乖,以后保證不虧待你。” 一番溫情熱語仍舊無法消除她內心的憤怒,老太太確實身體不舒服,又抑郁難安,總覺得有事要發(fā)生,沒空安慰她,擺擺手示意她們出去鬧哄去。 每天晚上,老太太都是要去佛堂念經(jīng)的,今日也不例外,燭火顫顫,觀音大士的面容變的模糊不清,慢慢的變成一片黑暗。 老太太以為她還躺在榻上抽水煙呢,瞇著眼睛,嘴里似有東西,嚼著咽了,不大會兒,神志恍惚的睜眼,看著前頭坐著個長發(fā)女子,一身血衣,仔細近瞧,登時駭了一跳,手指哆嗦著指著她,嘴里嗚嗚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見對面的女人不說話,又安慰自己,“沒事,哈哈哈,嚇了一跳?!?/br> 轉眼變成聲色俱厲的喊叫,“你已經(jīng)死了,還來找我干甚,想報仇,哈哈哈,真是異想天開,我等會就找大師超度了你,你想去哪個畜生道呢,貓,狗,哦,對了,你最喜歡的是個小鸚鵡,沒事就嘰嘰喳喳的,招人喜歡,它怎么沒跟著你來,該是一起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