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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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采綠沒能將我的梳子帶回來,卻把衛(wèi)恒這個偷梳賊給帶了回來。 在外面躲了一整天,他倒又敢抬眼看我了,還言笑自若道:“聽說夫人找我?!?/br> 他面色微紅,身上隱隱帶著一絲酒氣,許是飲了酒的緣故,臉皮竟也厚了寸許。 我竭力忍著心中氣惱,仍舊如常般,冷淡而疏離,“公子拿我的梳子做什么?那是亡母所贈,還請公子還給妾身。” 衛(wèi)恒面上終于露出一絲赧然,“昨夜,我一時情急,忘了將梳子放下,就走了出去。還請夫人見諒?!?/br> 我朝他攤開掌心,“那就請公子還我。” 他從懷中掏出那把紫玉梳,卻不遞還給我,看著我的眼睛道:“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我不愿讓他覺得他只須一句話,就能亂了我的心神,難以入眠,便點了點頭。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么,緩緩將梳子遞過來,我正要去接,他卻又抽回手,“可否讓衛(wèi)某今夜繼續(xù)為夫人梳頭?!?/br> 我終于惱道:“妾自有可心婢女,不必勞煩將軍!” 哪知他卻忽然低低嘆道:“阿洛,你總算肯這般惱我了!” 那喟嘆除了感慨外,竟還透著一絲滿足。 “阿洛,我寧愿你這樣惱我,對我輕嗔薄怒也好,大發(fā)雷霆也罷,也不愿你整日對我禮貌周全卻又冷淡疏離,眉梢眼角都透著嫌棄和……憎惡?!?/br> 這話觸動了我前世心結(jié),我不由冷冷道:“妾身何德何能,哪敢嫌棄和憎惡將軍?明明是將軍憎惡妾身,嫌棄于我,現(xiàn)下竟還有臉倒打一耙?!?/br> 衛(wèi)恒張口就想否認(rèn),“我初見夫人,便已心動,又如何會……”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原本牢牢盯在我身上的視線也有些心虛地移到一旁。 我冷笑道:“將軍怎么不繼續(xù)說下去?難道在你我初見之后,將軍不曾對我冷淡疏離、嫌棄憎惡?” “你大敗黑山賊,凱旋而歸,我滿心歡喜地迎向?qū)④?,將軍卻正眼看也不看,只漠然一瞥。此為冷淡疏離!” “我熬了幾個日夜,親手制成的卻敵冠,將軍直接當(dāng)著我的面扔到了湖里。此為憎惡!” 我不能將前世他冷待我的種種宣之于口,只得將重生前這幾件傷心事拎出來質(zhì)問于他。才說了兩件,他的臉色已有些發(fā)白,薄唇輕顫。 思之當(dāng)日,我拋開矜持,忍住羞怯,生平第一次大著膽子跟他吐露心曲,可是他卻…… “我當(dāng)時向?qū)④娡褶D(zhuǎn)傾訴心聲,將軍又是如何答復(fù)我的,你先是寧愿抗命,也不愿娶我,后來雖是允了婚事,又是怎么警告我的,除了這正室夫人名頭之外,讓我別再肖想其他。此為嫌棄!” 我本以為,再憶起前世時,我會心如止水,波瀾不興,卻不料,真將昔年這一道道舊傷揭開,以為早該痊愈的疤痕下,竟仍是血rou淋漓。 或許是因為我從不曾將它們宣之于口,從不曾流露過自己的委屈,這積年的舊傷才始終不肯痊愈。 前世,因?qū)λ膼垡猓嘁蛑业尿湴?,我寧愿一味隱忍,將那些心傷深埋心底,面上一派淡然處之,也不愿宣之于口,去向他乞憐。 我始終記得,父親尚在時,我因好奇,央父親教我彈《鳳求凰》時,他細講了司徒相如琴挑文君之事后,對我所說的那一番話。 “將你放在心上之人,無須討要,他自會待你好。若他心中無你,你便再是搖尾乞憐,他也不會溫柔以待。” “阿洛,若他年你能得覓良人,同他琴瑟和鳴,自然是好,可若是他心中無你,或是情消愛馳,你只須同他相敬如賓,盡到你為人婦的本份即可,切不可以色事人,俯身屈膝去搖尾乞憐、獻媚邀寵,或是活成個只知終日悲啼的怨婦,失了我甄家女兒的風(fēng)骨與體面?!?/br> 是以,前世婚后,當(dāng)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冷了我的心之后,我便再不曾主動親近過他。如父親教導(dǎo)的那樣,不怨不怒,不爭不搶,禮數(shù)周全,相敬如賓。 可是現(xiàn)在,我卻不得不舊事重提,只為了駁斥他所謂的心動于我。 “夫子有言,聽其言而觀其行。將軍口口聲聲說,初見時便心慕于我,可是您之后對我的行止,卻是厭憎嫌棄,將軍這樣言行不一,叫我怎么相信你是當(dāng)真心動于我?” 衛(wèi)恒默然良久,眼中神色復(fù)雜難辨,有些艱難地道:“因為那時我心中愛意終究抵不過,因令姨母而起的恨意。” “既然如此,將軍為什么又要娶我?我明明同將軍說過,我不愿將軍娶了我這被你厭憎之人,日日相對,將初見時的那一點美好湮滅殆盡,終成一對怨偶?!?/br> 我自然知道,衛(wèi)恒當(dāng)時對我的厭棄,皆因姨母之故,所以那時被他拒婚,我雖難過,卻并不怪他。真正讓我對他心生恨意的,是我同他婚后。 他沒再拒絕娶我,甚至在大婚時允諾會對我好,這讓我心中又生出一絲希望來,以為只要假以時日,橫亙在我和他之間的仇恨總會被我的愛意消彌。 結(jié)果卻是,一次又一次,被他傷到遍體鱗傷。我甚至都有些懷疑,他莫不是為了報復(fù)姨母,才會允了這門婚事,好將他心中的恨都發(fā)泄到我身上,最后更是毒酒一杯,將我賜死。 可是,在這一世,前世的那些慘劇還尚未重演,我不能質(zhì)問他為何娶了我卻又要那樣無情地待我,甚至奪了我的性命。 我只能借著同他婚前,他待我的幾樁“嫌憎”之舉來質(zhì)問于他。 衛(wèi)恒的臉色難看的嚇人,他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那個答案。 “因為我做不到眼睜睜看你成為別人的新婦?!?/br> 他深吸一口氣,“我明知不該對你心動,我應(yīng)該恨你、憎你、厭你,可、可只要一想到,若我不娶你,你就會被嫁給別人,我就……我就無法忍受……,尤其你被迫嫁給程熙之后,我才意識到,這輩子,你只能是我衛(wèi)子恒的妻子?!?/br> 這一瞬,我真想拋卻多年教養(yǎng),和所謂的淑女風(fēng)度,上前狠狠扇他兩記耳光。 就為了他那自私的占有欲,他便毀了我前世一生的幸福。 明明恨屋及烏,卻又不愿別人得到我,仍是娶了我,可娶了我回來,又不珍惜,最后還將我賜死? 滔天怒意在我胸中翻騰,偏又不能講出前世之事,不能劈頭蓋臉地將他痛罵一頓,我只能恨恨地瞪著他。 “我今日方知,原來將軍是這等自私自利之人,只顧著自己心中欲念,便全然不管她人心中所愿,和此后一生喜樂?!?/br> 衛(wèi)恒忽然抬眸定定看著我,一字一頓道:“我既娶了夫人,定當(dāng)妥善珍藏,免汝苦,免汝憂,免汝四下流離,免汝無枝可依,一生相敬相愛,誓不相負。” 一時之間,我竟不知該說他是厚顏無恥,還是大言不慚,正待反唇相譏,卻又拎不出前世的鐵證來打他的臉。 我再不愿相信,也得承認(rèn),和前世相比,這一世的衛(wèi)恒,婚后待我確是極好。 我終于問出心底疑惑,“難道將軍已全然忘了同我姨母之間的仇怨不成?將軍就就這么自信,不會再因為這些仇怨而對我冷漠相待,反而能一生一世都待我好?” “便是將軍相信,我也是不信的?!?/br> 想來前世應(yīng)是如此,即便他亦曾心悅于我,可那點愛慕之意終究沒有抵得過在他心中積壓了十幾年的累累恨意。 很多時候,恨比愛更能長久。 “不會?!毙l(wèi)恒不假思索便道,語氣里沒有絲毫的猶疑和動搖,斬釘截鐵。 “我已經(jīng)失去過夫人一次,同樣的錯誤我絕不會再犯第二次!”他沉聲道。 我心中一跳,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明知我這樣想是異想天開,可那個念頭仍是不受控制地在腦中翻騰。 難道衛(wèi)恒也是重生的不成? 可是很快,我就知道這的確只是我的異想天開。 衛(wèi)恒道:“若非之前夫人被迫嫁給程熙,一別三年之久,我或許還不會看清,原來在我心中,對你的愛意早已勝過了那所謂的昔日仇怨?!?/br>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道:“反正在夫人面前,我已丟開臉面,該說的,不該說的,說了這許多,也不怕再多說幾句出來丟人。” “夫人可知,為何我攻破鄴城,立下大功,父王當(dāng)時卻對我不升反降,將我從六品的度支中郎將,貶為七品的騎兵校尉?皆因我違抗了他的軍令。” “父王原本派我去攻打上黨糧道,但我一聽說程熙他竟然要同你圓房,我就什么也顧不得了,連夜趕到鄴城,置夏侯尚和程熙停戰(zhàn)三日的約定于不顧,急急攻破了鄴城,好將夫人搶回到我身邊?!?/br> 我又想起鄴城城破的那個夜晚,程熙帶著我倉皇出逃,被追兵團團圍住,衛(wèi)恒白衣銀甲,一箭將程熙射落于馬下。 那時對他突然出現(xiàn)的驚詫,終于在此刻得到了答案,原來竟是這樣,衛(wèi)恒當(dāng)日竟是為我而來。 可惜,任他說得如何動情,也難教我相信。 前世時,我亦是被他從程熙手中搶回來的,不也照樣沒見他好生珍惜嗎? 衛(wèi)恒顯然也瞧出了我眼底濃重的懷疑之色,“夫人要如何才肯信我?” “還請將軍先把我的梳子還給我?!蔽业?。 這一回,衛(wèi)恒乖乖照做。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我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等日子久了,夫人自會明白我的心意?!?/br> 我默不作聲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重又將梳子遞了給他,“既如此,那往后就有勞將軍替我梳頭了?!?/br> 他愿意紆尊降貴,做我的梳頭奴婢,我又何必攔著他呢?就當(dāng)是,讓他償還他前世欠我的債吧。 橫豎在衛(wèi)疇歸天前,我是不可能離開衛(wèi)家的,他既想要跟我獻殷勤,便隨他去好了,反正等到時機一到,我自會想法子離開這里。 不管他對我是真心,或是假意,我都會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梳完了頭,不用我趕人,衛(wèi)恒自己便知趣地放下紫玉梳,自回他的書房安歇。 到了早上,我方才起床梳洗完畢,他又過來替我梳了一刻鐘的頭,方才去丞相府議事。 他走后不久,衛(wèi)珠忽然前來看我。 我有些意外,不由笑問道:“前日,你不是才陪著姨母剛來看過我,怎么才隔了一天,就又來看我?” 衛(wèi)珠眨了眨眼睛,抱住我胳膊跟我撒嬌道:“我這不是掛念表姊的身子嗎?表姊的氣色比起前日,好了許多呢!” 也不知是托倉公那張梳頭方子的福,還是役使了一頓衛(wèi)恒,略解了解心頭氣,我昨晚睡的極好,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我點了點,笑道:“我的病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回去替我告訴姨母,免得她仍為我憂心?!?/br> 衛(wèi)珠拖長了話音,小聲道:“其實丞相府里,憂心表姊這病的人,可不只是我和母親,還有我六哥,他實是記掛著表姊的緊呢!” 我別了她一眼,她既然知道要壓低了聲音說,便該清楚這些話,她原就不該宣之于口。 “珠兒,你不該同我提你六哥的。”待遣退了所有婢女后,我看向她道。 衛(wèi)珠扁了扁嘴,“我也知道我不該在表姊面前提起六哥,母親也再三這樣吩咐過我,可是……可是六哥他實在是太可憐了,若是我不幫幫他,就沒人能幫他了。” “表姊生病的消息傳出去,可不只三哥急著趕回來看你。六哥知道了,也立時就撂挑子不干了,也是不眠不休地往回趕,可惜他騎術(shù)沒有三哥好,這才晚了半日。結(jié)果三哥那個心黑的,竟把六哥也偷跑回來的信兒故意傳到母親耳朵里。” “結(jié)果六哥剛一入城,就被抓回丞相府關(guān)起來了。只許他在自己院子待著,連府門都不讓他出。六哥實是沒辦法,跟我再三作揖求告,送了我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央我替他給表姊送幾樣?xùn)|西,再傳幾句話?!?/br> 我臉色一沉,“珠兒,你越發(fā)逾矩了。” 衛(wèi)珠卻不理會我的輕斥,私自從懷中掏出一方寫滿了字的絹帕來,獻寶似得遞到我面前。 “表姊,你先看完這個再訓(xùn)我也不遲嘛!” 我正欲伸手推拒,卻在瞥了一眼那帕子后,就再也挪不開眼睛,不由順手接過來,細細看了起來。 衛(wèi)玟的字一向飄逸秀麗,但他筆下所寫的這篇賦卻更是文辭瑰麗、風(fēng)流缊藉,添一字嫌繁,刪一字嫌簡,字如珠璣,宛若天成。 但見其上寫道:“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dāng)……悼良會之永絕兮,獻江南之明珰……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br> 這樣炳炳烺烺、浪漫綺麗的一篇賦文,已可直追戰(zhàn)國時三閭大夫所做的《楚辭》,比起宋玉的《高唐》、《神女》二賦,更是不遑多讓。 見我捧著那帕子,再也移不開眼睛,衛(wèi)珠有些得意地湊上來。 “表姊,我六哥這篇賦寫得好吧?他先前寫的那些詩賦雖然也很好,可跟這篇《洛神賦》一比,就全都給比下去了,表姊可知,這賦里的洛神,實則寫的是誰呀?” 第41章 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