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你已經很聰明了啊?!?/br> “可是《太上感應篇》我已經看了快十年了,還是沒有記住。如果我能變得特別聰明就好了,‘唰’地一下,看一眼就能全部都記在心里。” “如果這是心心的愿望的話,總會有那么一天的?!?/br> “嗯,我也這么覺得!” 顏君陶搖了搖自己的頭,這才揮散了腦海里那些極其不穩(wěn)定的畫面。他不能確信這是夢口時夜曾經給他講過的內容,最終被自己想象成了畫面,還是他…… 【怎么了?】容兮遂關切問道。 【沒什么?!款伨論u搖頭,不愿多提,他自己都有點混亂,并且如今的重點是尋找夢口時夜,不能再增加新問題了,【你有什么想法嗎?】 【你不說你怎么了,我是不會繼續(xù)的?!咳葙馑靺s難得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一刻的顏君陶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顏君陶想了一下,覺得容兮遂提出來的這個事很公平。于是,他轉過了身去,正臉對著容兮遂。 一眾已經無心手上的書籍,只專注圍觀兄貴談戀愛的好事者,都不自覺地背過了身去。他們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臉臉相對,還靠的得那么近!簡直、簡直不成體統(tǒng)! 大家期待又不期待的脖子以上的親密行為并沒有發(fā)生。 顏君陶只是一本正經地問容兮遂:【你見過趙掌門和心心嗎?】 他想確認一下他腦海里,那個哪怕看不到臉也能從字里行間感受到寵溺的男人,和好像永遠長不大的病弱小童,到底是不是趙掌門與他的心心“小師叔”。 【抱歉,那一段天衍宗的歷史我并沒有參與?!咳葙馑爝z憾地搖了搖頭,哪怕是壽命悠長如他,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因為他并不是只定點扎堆在天衍宗一個門派,他和各界九星門派都有一些淵源聯(lián)系,【我并不會一直清醒,大部分時間比較傾向于沉睡,因為太無聊了。】 直至某日突然清醒,遇到有趣的事或者有趣的人,容兮遂才會維持一段時間的清醒。 有趣的事有不少,有趣的人卻只有顏君陶一個。以前沒有,未來大概也不會再有,從始至終只有一個顏君陶,只有他會托腮蹲在天衍宗主峰的青石臺階下,為一只注定不會有任何越級可能的短腿小獸加油打氣。 【所以,你其實比趙掌門還大?】顏君陶發(fā)現(xiàn)了嘩點。 容兮遂覺得他很有必要解釋一句:【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的年紀加起來并不大。】至少絕對沒有趙掌門那個年代那么久遠。 【哦。】顏君陶明顯并不認同這種說法,【哪怕再年輕,也至少可以當我祖宗了吧?】 容兮遂:…… “祖宗”二字一出,再無任何打擊可以與它爭鋒。容兮遂在好一段時間里,腦海里都只有這么一個詞匯在縈繞。不,他真的沒那么大的! 【所以,你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沒有?】顏君陶重新問起他關心的問題。 容兮遂這回再無心情去和顏君陶探討顏君陶某一刻神思不屬了,他只是興致寥寥地把他一開始就注意到的內容,攤到了顏君陶眼前,用修長的食指指著某一段道:【斷崖有鯨,形如鯤鵬,黑白間色,不食人……鯨死而落,萬物從生?!?/br> 這話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在介紹斷崖海里的巨鯨的一些特性。 好比這些巨鯨死后會沉入深海,尸骨萬年不化,孕育并給養(yǎng)了海洋里無數(shù)的全新生命,而這些生命四散的靈氣,又會誕生出全新的巨鯨幼崽,形成一種獨特的大自然循環(huán)。算得上是教科書式的生生不息了,據說巨鯨界還曾有大能,從巨鯨這種生于大海、死后又回哺大海的生存方式里,領悟到了無上大道,飛升成仙。 【所以?】顏君陶沒有懂容兮遂的意思。 【我以前在天衍宗的藏書里,看到過另外一種說法。斷崖巨鯨死后心甘情愿地獻祭,集合另外八種稀世材料,可以使這種奪天地造化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全部作用于一個靈魂之上,讓他起死回生,甚至擁有比以前更好的身體與資質……】 當然,全新的巨鯨幼崽同樣還是會誕生,甚至受到起死回生之人反贈的感恩,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趙掌門有可能隱姓埋名來到巨鯨界,想要找到一頭愿意在死后心甘情愿獻祭自己的巨鯨,來復活心心?】 容兮遂點點頭:【為什么不呢?】 至少容兮遂覺得,換作是他一定會去這么做,他有能力,且知道這種死而復生的辦法,哪怕是他,也有舍不得的人。 容兮遂看著顏君陶,眼睛一眨不眨的。 雖然普通凡人總覺得修士可以呼風喚雨、起死回生,但事實上,起死回生是連一般的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們可以復活凡人,只是因為那凡人的靈魂還未離體太遠,且毫無靈力。一旦擁有了靈力,甚至是仙力,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了,修士和一般的仙人并沒有辦法復活一個修士,更不用說是仙人。 大荒崩塌時,無人可以救那些與混沌同化的圣人,也是如此。一個修士需要的能量太過巨大,在沒有破解靈魂的謎題之前,誰也沒有辦法掌握生死。 至少沒有簡簡單單的辦法,就能隨隨便便的地復活人。 魔修只能復活軀體,像傀儡一般,再沒有靈魂。高階修士能夠做的,也只是依托于高級寶具,幫助自己已逝的親友去轉世輪回。但若對方的靈魂潰散得太過厲害,那就連輪回也沒有辦法解救了。 心心當年的情況差不多就屬于后者,他身體不好,靈魂更是脆弱,連消散的速度都比別人快。否則以天衍宗當時的財力,不可能沒有辦法送心心去輪回,重新為人,轉世重修。 所以,留給趙掌門的就只有兩條路可以選,要么認,要么想辦法尋找傳說中起死回生的辦法。這些辦法里最出名的記載有兩個,一是顓頊帝依靠“魚婦”,自力更生地復活;二是十巫用不死藥救活了天神窫窳(yayu)。 前者很顯然不適合道法微薄的心心,后者……關于不死藥的傳說多種多樣,顏君陶一直以為那都是騙人的。 但現(xiàn)在容兮遂告訴他,就在天衍宗的藏書里,有不死藥的藥方。 【為什么我從沒有看見過那個藥方?!】兩輩子顏君陶都不知道天衍宗藏著這樣的秘密。 【因為我答應了當時的掌門,為天衍宗保管這個藥方,再不現(xiàn)世?!窟@種注定會引起血雨腥風的藥方,就是導致天衍宗在心心他爹那一代差點成為歷史的懷璧其罪,后面的掌門自然沒人敢再對外透露天衍宗擁有這樣連仙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存在。 甚至很多仙人都不信天衍宗的藥方是真的,因為心心從未復活。 可不管真假吧,天衍宗的歷任掌門也沒有誰,真能狠下心毀了這不死藥的藥方。他們只能一代傳一代,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地藏著,直至容兮遂從沉睡中清醒。 容兮遂當年會在天衍宗遇到顏君陶,就是他答應了天衍宗的陸掌門去取不死藥的藥方。 陸掌門就像是甩開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似的,都快感激地給容兮遂立個長生碑了。他本以為容兮遂不會如此輕易地答應的,畢竟只是保管而不是贈送,天衍宗日后若有需要,容兮遂還要負責送回來。 這個從不好說話、又神出鬼沒的前輩,卻很輕易地答應了,只要了一個交換條件,他要在天衍宗住下。具體多少年,不定。 陸掌門不知道容兮遂的打算,但也是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覺得簡直是祖師爺保佑,自己白白撿了個大便宜。 后來他才意識到,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但那個時候要求退貨,已經為時已晚。 總之,如今知道斷崖巨鯨是不死藥最珍貴的一味材料的,只有容兮遂和夢口時夜。連上界的一些仙人,知道的也僅僅是天衍宗有可能有不死藥,但已經送給了一個不可說的大人物。 這很顯然是一個再重要不過的秘密,夢口時夜糊涂成那個樣子,也從未透露過一絲一毫。雖然材料里說的是得巨鯨心甘情愿地獻祭,但誰知道被心懷歹意的人知道了之后,他們會對這群自由的生靈做出什么喪病的事情呢? 【所以,夢口時夜來到巨鯨界,是想接回有可能還在巨鯨之骨中孕育的心心?】誰也不知道巨鯨要孕育多少年才能夠成功,以修真界這種動輒百年起步的計量單位來說,心心沉睡這么多年也不是不可能。 【差不多?!科鋵嵢葙馑爝€有另外一個更加大膽的想法,他只是在不確定之前不知道該不該和顏君陶說。 【看來我們要下一趟大海了?!款伨兆詈筮@樣道。 顏君陶與容兮遂離開時,正與一個青年擦身而過。周圍的人都在說那青年就是這書閣的創(chuàng)始人,鳶元仙子的族弟。 青年披著一件不倫不類的白色大褂,眼底青黑,與伊耆藥宗那些整日埋首搞研究的弟子是差不多類型的感覺。他總是堅決不受任何人的禮,會勉力笑著說:“大家都是散修,本就該守望相助?!?/br> 顏君陶在走后,還在想著,這庶子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人,但莫名的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 與此同時,由于林盟主最近有事,鳶元仙子等人還能夠鍥而不舍地每日繼續(xù)監(jiān)視著少宮主。而因為已經習慣了來窺天池,本來什么都不敢碰、不敢問的龔寶寶,那顆作死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死灰復燃。 他看著整日睡覺的死對頭,無聊又好奇地問鳶元仙子:“這玩意是不是誰都可以看到?” 鳶元仙子點點頭,也有點無聊地為龔寶寶解答道:“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哪怕是我?guī)煾改兀彩强梢钥础?/br> 她還沒說完,只是這么一想,水面就無風起波瀾地蕩漾了一番,抹去了熟睡的少宮主,出現(xiàn)了林盟主。 龔寶寶:=口= 鳶元仙子:!??! 林盟主還是那么年輕俊美,只是面容一改往日一看就像個正氣凜然的正派大佬的模樣,如今畫上了濃重的眼線,也不知道是故意涂紫了還是因為功法不對變紫了的薄唇,面如紙色,氣勢陰冷。他盤腿坐在一處陰森可怖的洞府內,面前擺了一個不知名的日晷一樣的玉盤。 幾個遮擋著面容的虛幻人影,分坐在玉盤對面的蒲團之上。各個聲音沙啞,氣氛凝重,一看就知道是在商量很重要的大事。 “啊,不對,不對。”鳶元仙子趕忙就想要切換掉這個畫面,不想打擾到師父的大事。 但是卻被龔寶寶給攔了下來:“你不覺得這個氣氛一看就不對勁兒嗎?” “怎么不對勁兒?” “我嗅到了陰謀?!饼弻殞氁运啽闊o數(shù)話本的經驗,可以負責任地說,就林盟主如今的這個氣氛、這個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啊。 “你說誰不像好人呢?!”鳶元仙子的第一反應就是反駁,畢竟這事關她敬仰如山的師父。 “你別急眼啊,咱們看下去,誰對誰錯,自有分曉。要是我說錯了,我一定實名跪到散修聯(lián)盟總部的門口,給盟主三跪九拜、虔誠認錯!”龔寶寶的大腦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特別靈光。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 鳶元仙子之所以答應得這么爽快,當然是因為她也長著眼睛,就她師父如今這鬼魅模樣,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夢口時夜還沒找到嗎?”水面里,一個聲音道。 到底是誰說的話,龔寶寶等人分辨不出,只知道不可能是林盟主。因為其他人都蒙著面,并不能看到是誰動了口。只有林盟主坦坦蕩蕩,面容邪佞,可以說是一個很合格的反派了。 “顏君陶說他找到了,但是我派人去了龔寶寶的府上,并沒有找到夢口時夜?!绷置酥靼櫭?,他不覺得顏君陶那天在宴會上騙了他。他在確定了夢口時夜在顏君陶手上之后,當下就派人夜探了龔府,卻一無所獲。還打草驚蛇,簡直得不償失。 哪怕知道那頭聽不到,龔寶寶還是捂住了自己吃驚的嘴,竟然真的不是桃都鬼宮的那個小傻逼做的!那他沒事干上門問什么?巴不得別人懷疑自己嗎?! “馬上就是白兔赤烏之日了,不惜一切代價,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到夢口時夜!”一道命令似的話厲聲說出。 “是!”所有人依命頷首。 就在鳶元仙子等人覺得這是完了的時候,突兀的,林盟主朝著鳶元仙子所在的方向投來了意味深長的一瞥。 鳶元仙子立刻抬手,抹去了池水鏡面,心臟都要嚇得跳出來了。 “他、他不可能發(fā)現(xiàn)了我們吧?”龔寶寶萬萬沒想到,他沒有因為發(fā)現(xiàn)顏君陶的狗血身世而死,倒是有可能因為發(fā)現(xiàn)了林盟主的另外一面死得透透的。他就說不能知道太多秘密的!準沒有好事!他還年輕,他不想死! “你覺得呢?”方舫朝著龔寶寶怒吼,“你以為你是話本小說主角嗎?當然是被發(fā)現(xiàn)了啊!” “那我們還在這里做什么?”龔寶寶也慌了,怒吼回去。 “跑??!”兩人默契出聲,然后就同時開始御劍而飛。朝就在總部里的方尊者的宮殿而去。 方尊者雖然對外說自己“偶有小得,準備閉關”,但其實他一直處在“準備”的這個階段,并沒有真的閉關。最近正每日蹲在宮殿里,瘋狂地畫小人,發(fā)泄內心遇歐皇而懟不過的悲憤。 方舫身上佩著方尊者一縷神魂所制的防御錦囊,可以自由地帶人出入方尊者的宮殿。 以前這繡工不算好的錦囊里,放的是方尊者的三道掌力。他本以為這已經足夠保護自家侄兒的周全,直至被加吉秘境里發(fā)生的故事教做了人。若對方知道方舫身上有這三道掌力,那他們完全可以略施小計在消耗了方舫的底牌后再動手。于是,在還沒回來的路上,方尊者就重新煉制了這個錦囊,千叮嚀萬囑咐的,不想方舫再遇到危險。 方舫已經是方尊者最后的親人了,他實在是不想再一次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等跑到方尊者的保護范圍內后,方舫一行人這才放下心了,收起飛劍,清點人數(shù),看看誰有沒有在林盟主的宮殿落下什么東西,話本里總會這么寫。龔寶寶飛歪了他的紗帽,王異差點丟了掛在玉帶上的小物,反倒是一向愛丟三落四的鳶元仙子這回特別齊整,齊整到…… “你不是鳶元!”方舫立刻甩開了手上道侶的手。 那道侶不惱也不怒,只是身影如煙,開始一點點變淡。這確實不是鳶元仙子本尊,而是她的一道分身。不是分神期的那個分身,是鳶元仙子特有的替身功法。 鳶元仙子根本沒有和他們一起沖出來! 方舫當下就急了,想要跳上飛劍往回走,卻被王異給攔了下來。 因為這是鳶元仙子的分身的要求。王異很聽鳶元仙子的話,哪怕只是一道分身。梳著凌虛髻、扎著碧玉簪的鳶元仙子仿佛就近在眼前,說話的卻是她的分身:“抱歉,我選擇了留下來,不親自詢問一下師父為什么,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甘心。” 但她知道,若當時她這么說,方舫立時就會和她在殿內吵起來,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結果就是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所以她選擇了假意順應方舫,用分身跟著他們一起跑,自己的真身等待與師父林盟主對峙。 龔寶寶目瞪口呆,他以前只在話本里看到過這種情節(jié),明知道對方有可能是幕后真兇,還要不相信真相,獨自留下與對方攤牌。這是上趕著作死,還是恨不能給反派送一血?